聽見腳步聲,孩子轉過身體。“周襄,他從土裡出來了!”
我看看崔焰鬼笑欠揍的臉,再看看孩子,半天才說出話:“你爸不長這樣。”
墳頭照片上那張臉跟崔焰差了十萬八千裡,他是怎麼認的?轉念一想,孩子那麼小,又怎麼記得清。
“就是這樣的。”周歸從手心翻出一張照片給我看。
我一看,就氣笑了。崔焰竟然不惜把自己的大頭照搞成了黑白色。
我給自己燒紙,他給自己P遺照,換個人都配不出這種平。
我走過去,抱起孩子。“累了吧,我們回家。”
“他想回新家。”我從進來就沒理過崔焰,他愣是插話。
他的話在孩子那裡得到了響應。周歸眼神發亮,小手捶了兩下我的肩。
“你喜歡他?”我問他。
快說不。
事實證明我就不該問,我忘了他從精子狀態就是股反動勢力。
“他比那個人有趣。”
那個人是指傅膺白。
“可有趣的人不一定是你爸爸。”崔焰給這孩子吃了什麼啊?我扭過頭望向崔焰。每個單身母親都具備我當前的這種目光,警覺,敵對,就像草原上為孩子和口腹奔波的母豹。“你給他磕藥了?”
“喜歡誰討厭誰,孩子又不會撒謊。”他身子往後一靠,笑吟吟地瞅著我。
又來了,他又要壞我好事。
我這兩年積極投身公共服務,辦學校辦醫院,為災區發起義捐,深入疫區前線,為丈夫咄咄逼人的言論鋪設台階,把假笑錘煉得爐火純青,我如今是近三代最受歡迎的總統夫人,還被授予了聯合國勳章……正當我沾沾自喜,把目光投向更遠的前景,他出其不意又跳了出來。
幾年前韓多恢在電視台做的小醜表演,與之相關的所有視頻都被韓家買下了架,已絕跡於各平台,除非有人錄屏。
崔焰就錄了屏。他手裡總能拿出塊石頭來把我絆個踉蹌。
傅膺白的人目前正焦頭爛額處理這些視頻,上一個刪一個。視頻比韭菜冒得還快,而我們刪視頻的速度比割韭菜的刀還快,就這樣你來我往,形成了一個除非一方消停不然就無法破解的追逐閉環。
想到這,我幾乎要咬牙切齒了。
不光對他咬牙切齒,對周歸也怒氣衝衝。我從牙縫裡對孩子說話:“回去你等著。”
周歸轉而就向他的聖誕老人求助:“他會說腹語,你聽見了嗎?”
這是我成為總統夫人後新習得的一門奇功,我能邊對鏡頭微笑,邊幾乎不動嘴唇地指揮我的丈夫。
崔焰對孩子釋出一個撫慰的笑,仿佛在說“有我在呢”,孩子往他那頭躲,被我拉了回來。
他又叫了碗湯,讓侍者放在桌的另一邊,再準備一份餐具。
三碗湯,一張桌,一個新家庭的邀請函。
“我決定支持南聯盟獨立。”他神色變得嚴肅。“你非當總統夫人不可,我可以去競選總統。你想當總統,我也配合你。你還想當皇後、國王,我就在國外買塊島,在上麵建個王國……我不像傅膺白,跟你談斤論價,信我,你汲汲營營的那點東西我都看不上,你儘可拿去。你、我、我們的孩子,地位、名譽,錢利,隻要你想要的,保證你應有儘有,這個未來不比你現在規劃的未來好?”
這麼篇天方夜譚,他居然能說得一本正經,振振有詞。
他看著我,我看著他,他那神氣罕見的堅定,他真覺得這個美夢切實可行。
我屏息不語。
“我以為我們有了孩子,你會往這個方向考慮,可你偏不。我知道你想什麼,你嫌我名聲臭,現在這個問題解決了。”
這就是他打的小算盤,他要我身敗名裂,再和他同流合汙。
他笑得像個頑童,既天真又惡劣:“這點名譽真這麼重要?不會吧,你會怕被口水淹死?招搖撞騙慣了,可彆把自己都騙了。你明明是最實際的人,臉皮比銀行保險櫃的門還厚。隻要得勢,你乾什麼都對,隻有走下坡路的人才會被嚴格審視。人們寧可站一個強大的強盜,也不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