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記仇,永遠好脾氣樂嗬嗬地,給什麼都受著,像狗一樣,習慣性地對每一個人都展示善意,露出暖洋洋的肚皮。
蔣榮生用搓起指尖用力地揉了揉顏湘的耳垂,拎著他的耳朵,像玩玩具一樣拎著他的腦袋左搖右晃,臉上是饜足而輕慢的笑意。
顏湘反抗也無濟於事,隻好拚命忍受,低頭認真地吃著驢肉火燒。
還剩幾口,就聽見蔣榮生說:“到了。”
顏湘從驢肉火燒裡抬起頭,茫然地,到了哪裡,什麼文博保護單位嗎嗎?
抬起頭一看,是個四合院的宅門,麵前一扇巨大的高高聳起的朱門,獸首銅鈴獠牙露著,最上邊有個牌匾,筆力遒勁,豪情萬丈地寫著燙金大字,是“蔣府”倆字。
烏金色的屋簷像巨大的翅膀一樣張開,底下是雪白的牆壁,牆壁前是各類花兒,花瓣上落了雪,依舊姿態嬌豔動人,沿著牆壁慵懶地攀爬著。
顏湘連驢肉火燒也忘了吃,蓋起來。
輸了密碼,兩人進去,入目是一方寬闊的池子,池裡的錦鯉跟普通錦鯉不一般似的,遊蕩起來,流水潺潺,有種禪意般的靈氣。
影壁是上雕刻著百鳥朝鳳,仔細看,上麵的每一隻鳥兒的頂冠和眼睛,身上的亮片全部都是用珠寶和玉石鑲嵌上去的,羽毛的紋理用的是絲織品配以華麗的真羽,夜晚看,影壁也是熠熠生輝的。
垂花門的左邊是抄手遊廊,遊廊欄杆外錯落擺放著藝術品。
顏湘看了一眼,隻能勉強認出來其中一幅畫,要是送到國博院去,路上的安保一定要至少出動一個營的編製真槍實彈地護送。
跨過垂花門,裡麵更是彆有洞天,庭院方闊,其餘三麵肅穆地坐落著廂房。
說是廂房,隻是因為這房子的四合院規製過於標準,在規製之下,又結合了現代的元素,西麵,北麵,東麵各是三棟奢華氣派的獨棟彆墅。
庭院中間池澤環抱,有隻潔白的仙鶴在池子邊喝水,看到人來了也不害怕,百無聊賴地撲了撲翅膀,繼續啄著池邊的小石頭。
顏湘:“……”
夜色裡,在中央彆墅前立著一個約四五十歲的男人,國字臉,麵相誠篤忠厚地,很像民國電視劇裡大宅管家的打扮。
顏湘隻是這麼想著,然而當那個男人看見蔣先生的時候,微微頷首,幸好沒有叫什麼少爺之類的,而是規規矩矩地喊了一聲“蔣先生,您回來了。”
說話時,管家的眼睛卻偷偷地打量著蔣先生身後的男孩兒。
“嗯。”蔣榮生表情淡淡,一幅封建大宅主做派,“不用伺候,蔣叔忙去吧。”
“喏。”彆墅院內的人全部退了出去,顏湘看著他們不敢說話,也不敢亂晃,老實地跟在蔣先生身後。
進門,發現所有人都是走不搖身,行不亂步的,像紙紮的人偶吹成了人。
在一樓的會客大廳沙發旁邊有一隻巨大的狗,不知道是什麼品種,像獅子那般大,毛很長,看不清眼睛,肌肉雄壯,油光水滑地。
聽到有人進來,狗動了動,瞥向門口。
顏湘被那隻巨大的狗盯得汗毛直豎,如果他撲上來,尖銳的牙齒應該可以輕而易舉地咬穿大動脈。
然而狗沒有。它換了個方向,又繼續趴下了,用爪子拍著手裡的玩具。
顏湘鬆了一口氣。
“這是哪兒?”顏湘問。
蔣榮生帶著顏湘上了四樓,推開一扇玻璃門,說:“蔣家。”
顏湘還想說什麼,結果蔣榮生指著浴室門口,淡淡道:“洗澡。給你半個小時。”
顏湘還想說什麼,卻住了嘴,很聽話地去洗了澡,平時他洗澡其實隻需要十分鐘,今晚用了足足的半個小時。
洗澡的時候,浴室裡有一麵巨大的落地鏡。可是顏湘甚至不敢回頭,脫掉衣服,他就痛恨自己身上的各種痕跡。
平時這些心情藏得深,因為挖出來也沒用。
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如果一直想著不好的事情,每一分鐘都會有種衝動想從樓上栽下去。
可是脫了衣服,不得不低頭看見了,所有被刻意忽略的疼痛就會一瞬間湧過來。
甚至還因為一直遲鈍地壓抑著,事後才想起來,覺得會更加辛苦。
顏湘突然很想打個電話給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