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仙尊驟然出現在淩陽宗上空,渾身浴血,一劍輕揮,寒光萬丈,倉武君連同他所住的山峰頃刻間被玄冰凍住,緊接著在儼然天崩地裂的聲音中化作無數粉末,那些冰至今都沒有融化,而那片地也成了淩陽宗的禁地。
原因大家都清楚,神罰之地,倉武君正是圍殺仙尊的人之一。
倉韋當時都已經做好了全家被屠的準備,然而仙尊隻殺了倉武君一人,便放過了倉家以及淩陽宗。
其它宗門也都是如此。
不知誰率先傳出來,仙尊沒有像血洗仙界那般血洗這些宗門,是因為他的徒弟是華清宗的修士,仙尊對人間修士難免有幾分偏袒。
雖然保住了一條命,但當年圍殺仙尊的宗主們仍然是禁忌。
普通弟子提到這些人都會被重罰,更何況倉韋是直接在仙尊麵前提!
他已經做好了下一刻被凍死或是人頭落地的覺悟了。
他沒有發現,此時此刻淨昀蒼的臉色蒼白而無力,金色瞳孔渙散,似乎還有一點站不穩的意思,他喃喃:“首席弟子,他也是首席弟子……”
倉韋根本不敢抬頭。
淨昀蒼問:“他能取第一?”
倉韋心驚肉跳,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但好像沒有任何殺意,他的命保住了?他趕緊回答:“不一定,但此次扶搖大比,丹楓是奪第一的熱門人選。”
淨昀蒼道:“帶他來見我。”
倉韋更是不明所以,但既然仙尊有令,他隻有服從的份,他應了一聲,連忙去找
() 丹楓。
找到時,丹楓剛在比試台上漂漂亮亮地取得一場勝利,享受歡呼聲,看見倉韋,他立刻跳下比試台:“宗主你找我。”
倉韋急切道:“快來,仙尊要見你。”
“仙尊!”
丹楓快高興壞了,他也是劍修,見過仙尊的劍法後更是羨慕不已,現在仙尊要見他,難不成是自己資質卓越,在比試台上表現得太過顯眼,讓仙尊看見了?仙尊是不是打算收他為徒?不然那麼多人不見,偏偏要見他呢!
回去的路上,倉韋再三叮囑,把臉上的笑容收一收,見到仙尊務必恭敬謙順。
然而丹楓根本聽不進去。
但丹楓見到仙尊行禮之後,聽到的第一個句話便是:
“抬起頭來。”
丹楓內心的喜悅簡直無法描述,敢直視仙尊的人放眼修真界,恐怕都沒有幾個!他聽話地抬起頭,然而當他看清仙尊的尊容時,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渾身上下都仿佛被寒冰凍住了。
仙尊看起來毫無人氣,仿佛一具行屍,廣為流傳他如雪般聖潔,根本就是假的。
就是這麼一眼,打消了丹楓心底所有的期望。
仙尊冷冷道:“你不如他,你是元嬰初期?”
丹楓畢恭畢敬道:“是。”
淨昀蒼道:“他參加扶搖大比時,隻差半步便能踏入化神期。滾吧。”
倉韋和丹楓一起:“是。”
他們立刻離開,等走出去幾十步才終於鬆口氣。
丹楓這才疑惑不解地問:“宗主,仙尊剛才說的‘他’,是在說誰?”
倉韋歎了口氣:“仙尊的徒弟沈離塵,上屆扶搖大比便是他籌備的,他一路比到前四,隻可惜突發疾病,否則第一一定是他的。”
丹楓一聽見這個名字就忍不住問:“可他不是死了嗎?我聽人說,在神罰之地的那場圍殺中,他就已經死了,仙尊是不是瘋了……”
就算仙尊認定徒弟是在閉關,但難免有些消息傳來去,比如說那些宗主在圍殺後回到宗門,心知逃不過這一劫,臨死之前交代了不少事,其中就包括沈離塵之死。因而不少人都相信是這樣,隻是沒有一個人敢說出口而已。
丹楓一度覺得沈離塵死了真好啊,這種怪物級彆的同輩隻要活著,他們就永遠出不了頭。
看看現在,沈離塵一死,他就成了扶搖大比第一的熱門選手,如果沈離塵活著,這個位置肯定要讓出去。
丹楓還清楚地記得上一屆他和沈離塵比試的情景,那麼多人在比試台下激動地高呼沈離塵的名字,為他呐喊助威,他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沈離塵狼狽不堪地踹下比試台。
更何況沈離塵還有仙尊徒弟這個身份,他太優秀了,還是死了的好。
“閉嘴!”倉韋警告道,“仙尊說他還活著他就是活著,你記住,沈離塵正在華清宗閉關修煉,準備一舉突破化神期,彆的什麼都不要多說。”
而此刻的淨昀蒼。
“
你說是吧,誰都比不上他。”
淨昀蒼抬手輕柔地摸了摸放在桌上的塵埃劍,指腹溫暖,如同緩緩撫摸最愛的人。
一分為二的塵埃劍被華清宗的一名普通弟子撿到,交給了唐溪,唐溪又呈遞給他。
現在的塵埃劍已經被三界最好的鑄劍師修複好,用的材料也是女媧補天的遺石和蘊含強大靈力的金龍之血。
而這柄劍塚中最便宜的劍,卻也奇異地融合了這兩個世間最難尋的天材地寶的力量,成了無價之寶。
但塵埃劍是不會給他回應的,明明恢複如初,可它就像是死了一般,冰冰涼涼像一把普通的劍。
沈離塵離開前,塵埃劍的劍靈已經快要成型了,隻不過隨著沈離塵的離開,它開始沉寂。
淨昀蒼繼續喃喃道:“他一直是同輩中最優秀的,我卻沒有發現,我從不看他,也不關心他,他小的時候我也沒抱過她。他為什麼叫你塵埃,是因為覺得自己像塵埃嗎,不是這樣,等他回來,我又有一件事要跟他說。”
“這三年裡,我好像已經有一千件事要給他說聽。”
“再過些年,可能有一萬件,誰知道呢。”
塵埃劍依舊不會回應他。
但他的自言自語無法停下來:“但是我隕落前,可能會漸漸忘記這些事。如果我在那時候才找到他,大概就不知道說什麼了。”
許是上天回應他的自言自語,他指腹間突然感覺到一股猛烈而激動的震顫。
淨昀蒼瞳孔顫抖,不可置信道:“這是……”
三年裡,塵埃劍從未有任何反應。
它這是感應到了什麼!
一柄劍能感應什麼!它的主人,握著它千千萬萬次的人。
淨昀蒼終於支撐不住,顫抖著手扶著牆才終於站穩,他要崩潰了,嘴裡不斷念叨著:“是他……一定是他……他回來找我了……”
·
一場比試結束後,江邵提議吃點什麼。
然而淩陽宗沒有小攤販,而沈離塵又把吃零嘴的習慣戒掉了,芥子領域裡什麼都沒有。
江邵說可以去飯堂買點,但他沒帶飯卡,這就回去拿,讓沈離塵彆去了,等他回來再一起去買。
看比試的人太多,沈離塵怕他找不到,就約定好在一個路口等他。
少看一會比試也沒什麼。
陵陽宗和華清宗不同,陵陽宗千年曆史,底蘊雄厚,每一處建築都建得十分雄偉,就算是比試場也是如此。
沈離塵沒事乾,到處亂看,發現不遠處竟然有一片廣袤的蘆葦叢,長勢很好,看起來比他還高。
但他仿佛聽見了什麼聲音,不是具體的一段話,像是從他心裡發出的聲音,又像是從某個方向傳來。
可他當他屏住呼吸,卻又什麼都聽不見。
當他放鬆下來,聲音又來了。
沈離塵等江邵不著急,卻被這個聲音折磨得不行,乾脆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赫然就是那片蘆
葦叢。
蘆葦叢簡直一望無際,潔白蘆花彙成軟綿綿的海洋,他毫不遲疑地撥開蘆葦叢走了進去,整個人瞬間被蘆葦吞噬了。
他發現隻要自己找對方向,就沒有聲音,一旦走錯了方向那聲音又來了。
像是在喊他。
像是一個走丟的熊孩子在喊爸爸媽媽。
沈離塵仿佛真的把孩子弄丟了,越走越著急,越走越快,他渾身靈氣都在躁動,他終於撥開一片蘆葦叢時,猝不及防對上一雙金色瞳孔。
他瞬間嚇得忘記呼吸,可金色瞳孔卻毫無波瀾。
而擁有這雙金色瞳孔的人看起來古井無波,但他的眼神,像是要把一個人狠狠的印在瞳孔裡,看上一輩子。
沈離塵下意識想要後退,但他清楚不能,和顧玄息的偶然相遇,至少讓他有了心裡準備,沒那麼慌張。
他頭皮發麻,儘量鎮定道:“見過前輩,冒昧了。如果沒事,我便走了。()”
有事。?()”淨昀蒼的聲音聽起來不再冷漠,“我徒弟丟了,我在找他。”
沈離塵愈發著急,“這片蘆葦叢那麼大肯定不好找,我去多叫些人來。”
淨昀蒼抬手,一柄劍橫在他掌心,塵埃劍劍身上沒有任何修補的痕跡,然而身為主人,沈離塵依舊能感受到疼痛。
淨昀蒼道:“這是我徒弟的本命劍,它能引我徒弟找到它,你帶著它,我徒弟自然會找來。”
“是……”
沈離塵下意識地準備拿塵埃劍,然後猛地意識到不對!
塵埃劍已經把自己引來了!
淨昀蒼就站在這裡,靜候塵埃劍引自己過來!
他撥開蘆葦叢的刹那,就已經暴露了。
沈離塵的手在即將觸碰到塵埃劍的時候頓住了,他沒想到來得這麼突然又這麼快,他下意識抬頭,對上那雙金色瞳孔,也不再平淡如水,反而正深深地盯著他,仿佛獵人,永遠不會允許獵物逃出視線範圍。
求生的本能讓他轉身就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