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入秋了。
荷花漸漸凋零, 禦花園的荷花池占地很廣, 每年這個時候, 大量的蓮子無人采摘,再有幾個月,就會儘數脫落池中。
宋悠覺得可惜, 就命宮人采摘上來,她要曬蓮子。
皇後娘娘總是喜歡自己搗鼓東西, 像花茶,脂粉, 乃至澡豆子, 都是皇後親手做出來的,宮人們已經習以為常。
皇上獨寵皇後一人,甚至有時候還有點怕.....她,故此, 宮人們最懼怕的人不是皇上,而是皇後。
一旦皇後娘娘有一絲不悅, 整個皇宮都要抖上三抖。
這一天輪到了五日一朝的日子, 宋悠換成了衛辰的裝束, 蕭靖為了“賄賂”她, 給她安排了一個正五品的閒職, 她如今也算是上得了廳堂, 下得了廚房。
蕭靖登基之後,並沒有直接揮兵收複天下九州,首要目的放在了民生與農耕之上, 繼陳朗與趙翼之後,他又借以賜婚的法子,將其他幾州的世子爺也接到了洛陽。
如今,“質子們”已經可以組一個蹴鞠隊了。
朝中大臣沒想到蕭靖會如此直接的得罪天下幾州,不過,就算如此,也無人敢提出置喙。
而且,蕭靖的法子也的確湊效,就連幾州的進貢也比往年增了不少。
還沒下朝,宋悠突然覺得身子一晃,左腿不受控製抽起了筋,起初時她並不在意,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抽筋了,可今天症狀有些嚴重,蕭靖一眼就察覺到了異樣。
“衛愛卿,你怎麼了?可有哪裡不舒服?”蕭靖關切道,嗓音異常溫柔。
群臣皆知衛辰是帝王的寵信之臣,甚至還在帝王的乾坤殿留宿過,幾個老臣子已經不止一次去皇後麵前告狀,但效果甚微。
衛辰對龍椅上的男人悄悄搖了搖頭。
夫妻合鳴本是一樁好事,但衛辰這個身份已經遭到了大臣的聯名抵製了,宋悠覺得,必要的時候,還是需要低調一點的。
可就當左腿再一次抽痛了一下時,她身子一歪,被身側大理寺少卿張大人扶住了。
張少卿是幾年前的新科狀元,那時候就是蕭靖的人了,蕭靖登基之後,很快就重用了他。
因為蕭靖之故,張大人與衛辰在此前就結識過,他驚訝於衛辰的學識,還有她對諸多事情的獨特見地。
其實,張大人已經暗戀衛辰已久。
隻是礙於衛辰是個“男子’,他這才一直壓抑著內心的真實所想。
關於將這件事,蕭靖也知情。
自己的皇後被臣子如此惦記,他自是很不高興,好在張大人是個可塑之才,又本本分分,從沒僭越過,蕭靖才沒對他下手。
這廂,見張大人摟著宋悠,蕭靖哪裡能忍?
幾乎是頃刻就從龍椅上站起來了,在眾人驚愕之下,堂堂帝王走到年輕的衛大人麵前,直接從張少卿手裡接過人,將她打橫抱起,徑直走出了大殿。
眾大臣,“.......!!!”這還了得?!
衛辰若是不除,簡直就是有辱國體啊!
“皇上!皇上萬萬不可啊!”幾個德高望重的大臣從驚愕中醒過神,忙是疾步追了上去。
蕭靖根本不予理由,他看著懷中人,問道:“到底怎麼了?”
他擔心的不得了,宋悠是他人生的另一半,不可或缺,蕭靖不敢想象沒了他的小兒之後,他的日子該如何繼續。
見帝王無視,老臣攜一眾同僚,一路招搖的也跟去了乾坤殿跪諫。
宋悠早就知道自己引起公憤了,她隻是沒有料到今日早朝會突然抽筋,“皇上,你快放我下來!”
宋悠不是個矯情的人,不過隻是抽筋而已,蕭靖也太緊張了,換做她自己是那些老臣,也會看不下去。
蕭靖卻不依她,大步邁入寢殿之後,將她放在了榻上,當即對身後的宮人喝了一句,“叫太醫過來!”
宋悠又說,“我無礙的,休息片刻就該好了,皇上還是先去安撫諸位大人吧。”
蕭靖卻是神色凝重的看著她,“不必安撫,再有片刻,他們就該高興了。”
宋悠,“......”她困惑了。
不多時,太醫提著藥箱快步邁入寢殿,在給宋悠把脈時,太醫還驚訝的察覺到,皇上親自在衛大人細白的手腕上放了一方娟帕。
太醫,“......”
不得不說,這位衛大人當真是雪肌皓骨,手腕比女子還要纖細白嫩。
太醫一番震驚,他也不敢耽擱,當即就給宋悠看診,可就在診出喜脈的那一刻,太醫再次僵住了,他愕然抬頭,看著容色清媚的衛大人,之後當即轉身,向蕭靖磕頭道:“....恭....恭喜皇上!”
雖說很震驚,但太醫也很快明白了過來。
“恭喜皇上,衛大人她有喜了!”
果然如此!
蕭靖瞬間鬆了口氣,他大步走上腳踏,一手握住了宋悠的手,“朕就知道,算著日子,是該有兩個月了。”
太醫又震驚了,“皇上英明,衛大人的確有孕兩月了!”
宋悠,“......”-_-||她自己竟然一無所知。
寢殿之內充斥著歡喜氣息,就連宮人們也是一片喜氣。
很快,蕭靖身邊的立侍送了太醫出來,旋即就對跪諫的大臣們道:“皇後娘娘懷上了龍胎,不宜被叨擾,諸位大臣還是先且請回吧。”
眾大臣,“.......”
皇上剛才抱進去的人是衛辰,怎會傳出皇後有孕的消息?!
這時,前來打探虛實的張少卿抬袖擦了擦額頭溢出的細汗。
他終於明白,為何老早之前就覺得皇後娘娘那般眼熟呢?
原來她就是衛辰,衛辰就是她!
老臣子們麵麵相覷,好像瞬間明白了什麼,一個個紛紛起身,拍了拍官袍上的灰塵,不知是誰先開口道了一句,“娘娘才智過人,此番又得龍子,是我大魏之福啊。”
眾人開始附和,從今日開始,再也沒有人敢說衛辰一句不好。
***
宋悠這一胎懷的十分辛苦,一月後,腹部已經明顯隆起,她身子懶洋洋的,動都不想動一下。
宋悠生七寶和青青的時候,蕭靖都沒有陪在宋悠身邊,故此,對這一胎格外的在意。
自從皇後娘娘有孕之後,帝王除卻五日一天早朝的日子,其餘基本都護在皇後身邊,大臣們也盼著帝後多多開枝散葉,雞毛蒜皮的政務,絕對不會輕易到帝王麵前找存在感。
這一天,太醫過來請脈,幾番看診之後,太醫終於敢篤定了,磕頭報喜,“恭喜皇上,娘娘這一胎是雙生啊。”
蕭靖重賞了禦醫,知道宋悠懷的是龍鳳胎之後,他更是歡喜,每日必定會牽著宋悠去禦花園散步,“看來朕當真恢複如初了,否則你豈會懷上雙生?這一胎不可小覷,你定要聽朕的話,每日用膳之後,需消消食一個時辰方可。”
蕭靖不知從幾時開始,對婦女疑難雜症也頗為了解了。
當天晚上,宋悠睡下之後,蕭靖召見了太醫院的幾位德高望重的老禦醫,親自給宋悠製定了一套滋補藥膳。
三個月的身孕,胎兒基本已經穩定,蕭靖雖是想入非非,但也分毫不敢過分,每天入夜後,不是靠著自己紓解,就是抓著宋悠的小手把玩一番就算了。
宋悠知道他很緊張,蕭靖對這對雙生子很是看重,不管是女兒,還是兒子,都是他所期盼已久的。
七寶和青青都不曾被他這般關懷過。
宋悠懷前兩胎時,四肢纖細,腹部也不甚明顯,這胎卻是委實辛苦,到了六個月之後,雙足就開始水腫,因著雙生子占據的空間大,她每次隻能吃些流食,否則胃裡就積壓的難受。
時日一長,宋悠又開始消瘦,這可急壞了帝王,太醫院與禦膳房人人自危,恨不能跪下祈求皇後娘娘多吃幾口。
轉眼又要到年關了,宮中設了酒饋,趙逸與陳朗等人也在應邀之列。
蕭靖原本不想讓宋悠露麵,可把她一人放在乾坤殿,蕭靖也不放心。
宋悠這半年被他養的驕裡嬌氣,蕭靖想讓她多多走動,就免了轎攆,一路攙著她,哄道:“眼下不多走動,屆時你不易生產,朕都是為了你好。”
宋悠身子疲倦的厲害,女人都是經不住慣的,有孕在身,脾氣又大,“還不都是你,起初就不該說生一對,現在可好,還當真來了一雙!”
蕭靖低低一笑,就當是褒獎,“都是你的功勞,朕不過隻是播種了,下回一個一個的生。”
宋悠捶他,“不來了!皇上還是納妃給你生吧!”
蕭靖不說話了,他沒想到宋悠如今脾氣這般暴躁,昨個兒還凶了七寶一頓,連著青青也沒放過。
宋悠見男人沒表態,又帶著哭腔道:“難道皇上還真想納妃?!”
蕭靖,“......”小祖宗啊,要怎麼樣才能不鬨騰?!
一眾宮人看著皇上被皇後訓斥的服服帖帖,臉都憋紅了,不過誰也不敢笑出來。
酒饋上,蕭靖請來的都是老熟人,他以為宋悠會很高興,可即便趙逸與陳朗露麵了,而且都還攜帶重禮相贈,她還是不高興。
蕭靖無能為力,若是他自己能生孩子,也用不著辛苦她。
宋悠水眸瑩潤,一看就是哭過的樣子,她身子依舊消瘦,但腹部隆起的厲害,身上又裹著厚厚的狐皮大氅,如此就襯的小臉更加精致,宛若一個剛剛被人欺負過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