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他並不刻意遮掩實力,可這也不意味著,他會大搖大擺、逢人便宣揚“說出來嚇死你,我是那個千年前不得好死的魔頭淩望”。
淩懷蘇從沒主動提起過自己的身世,鏡楚也從不問。淩懷蘇原以為他是講分寸、或者見慣了奇聞逸事,壓根不屑於得知。現在想來,應當另有隱情。
於是他按捺不住了,可見淩懷蘇此人本性裡有種欲拒還迎的“賤”——彆人問了,他必定緘口不言;彆人不問,他又心癢難耐。
鏡楚問得很敷衍,把他的話原封不動地重複了一遍:“……你是何人,從何而來,向何處去?”
淩懷蘇一字一頓地自報家門:“我本名淩望,小字懷蘇,乃搖光……”
他想說“搖光山第三十六代劍道大弟子”,話到嘴邊才想起,當年他手刃同門,早已被逐出仙道了。
淩懷蘇苦笑一下,“……乃是史上最為風流倜儻的魔君。自四千年前來,為了此間事。”
鏡楚靜靜聽著,並不驚訝。
淩懷蘇亦然。
半晌,鏡楚啞聲道:“‘此間事’指的是什麼事?”
“天音塔重現人世之事。”淩懷蘇道,“你應當知道,淩望的罪名裡有個‘強吞神塔’,神塔便是天音塔,當年的天音塔正是在下毀去的。”
鏡楚:“之後呢?向何處去?”
自然是魂歸黃泉,從此塵歸塵土歸土,世間再無仙與魔。
但淩懷蘇回頭看了一眼鏡楚的表情,莫名其妙地,“魂歸黃泉”四字無論如何也出不了口。
這時,遠處一陣吵鬨聲打破了僵局。
隻見墓道走到了儘頭,不遠的前方,一夥身穿夜行衣、手持武器的盜墓賊正圍成一團,七嘴八舌地起爭執。
距離並不遠,淩懷蘇和鏡楚也未刻意壓低說話聲與腳步聲,然而那群盜墓賊就像看不到、聽不到似的,旁若無人地吵著架。側耳細聽,會發現他們說的既不是普通話,也不是如今任何一種現存的語言。
那是千年前的古語。
乍一聽見動靜,鏡楚下意識上前一步,側擋在淩懷蘇麵前,是一個保護性的防禦姿態。
淩懷蘇不禁失笑,撿起一顆石子,朝人群扔去,石子筆直穿過了人身。
鏡楚看出了端倪:“影場?”
“不錯。”淩懷蘇道,“我先前說這裡是我的墓穴,其實並不全然,準確來說,這墓穴是我挖掘建造成的。此處是搖光山舊址。”
所謂影場,是一種較為特殊的場,場中會再現過去的情形,多數與人的記憶有關。影場危險性不高,隻要看完那段記憶,場便會自行消散。
搖光山是仙山,鐘靈毓秀,一草一木都可能成為鎮,形成影場也不稀奇。
那群盜墓賊吵得熱火朝天,似乎是在商議該由誰冒險開啟墓門。
正當他們吵得臉紅脖子粗時,厚重的大門竟自己緩緩開啟了,從中走出了……一隻憨態可掬的狐狸。
看到那狐狸的瞬間,鏡楚眼角抽了抽。
“哦,它是門神,用來看守墓室的。”淩懷蘇適時解釋道,“那段時間我好像對狐狸這種生物情有獨鐘,便信手捏成這樣了。”
白狐踩著慵懶的步子,慢吞吞行至一眾目瞪口呆的盜墓賊眼前,舉止間頗有淩懷蘇的神韻。
它張了張口,居然吐出了人言,直眉愣眼地把眾人的遮羞布揭了個底掉:“諸位可是前來偷盜寶物的?”
盜墓賊們:“……”
小東西可真會說話。
盜墓賊自知理虧,又被這來路不明的小畜牲明目張膽地挑釁一遭,當即滿臉防備道:“你是何人?”
“我是這墓中的看守。”白狐搖頭晃腦道,“主人交代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