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芮沒攔著,而是走到簾子邊上,和堂哥坐的更近一些。
大伯娘說得沒錯。
以前她和學名哥的關係很好。
兩人年齡相差的不大,讀書時還在同一所學校,擔心她膽子小被欺負,還專門和朋友一起過來給她撐場子。
遇到好吃好玩的,總會給她留一份。
待在一塊時,逢人就誇她這個妹妹,說成績特彆優秀,以後一定是家裡第一個大學生。
誇得她臉頰發熱,他還在嘻嘻哈哈停不下嘴,就好像是多麼驕傲的一件事。
一直到大伯家出事。
已經很久沒見學名哥嬉笑著的樣子。
不止是現在,還有以後。
葉芮回憶著上輩子的事。
那段時間她過得也很辛苦,剛去廢棄廠上班每天累得是精疲力儘,一旦鬆懈下來怕是再也爬不起來,以她的身體除了硬抗沒有其他選擇。
等她聽聞大伯家的事已經是半年後……
大伯娘剛剛說多虧了家裡還有房子出租,每個月十來塊的租金能讓他們省下很多壓力。
可他們不知道,過不了多久機械廠會以各種名頭將他們的房子回收。
本來廠子裡分配的房子就不是私有。
大伯會分到兩間,也是因為他原先的資曆夠,幾十年的老員工外加高級技術工,分兩間屋子誰也不會有意見。
但現在不同,大伯右手殘缺以及他損壞機械設備被記了大過,住著兩間屋子就有些不是那麼理所當然。
在有心人的操作下,這兩間屋子被收回,重新分配了一間很小的平屋。
這樣一來,每個月就少了一筆不小的收入。
再加上因為奔波房子的事,大伯沒有及時去治療傷口複發的炎症,拖到病毒感染,想救都救不回來了。
大伯去世後。
家裡就剩下兩人。
本一蹶不振的堂哥將自己關在屋裡整整三日,再次出來後便開始承擔起家裡的責任。
即使帶著病,他還是接了大伯的班。
本來兩母子相依為命,也能把日子越過越好,可不知道為什麼堂哥突然和機械廠的一個班長發生爭執,對方失手將堂哥打死……
對方的家屬跪在大伯娘麵前痛哭流涕,不住請求著原諒,希望能寬大處理。
大伯娘咬死了沒開口。
自始至終一滴眼淚都沒流,一直到對方判刑,才縱身躍入江流之中。
是葉芮替大伯娘收得屍。
當時家裡不願意管這些事,覺得他們一家就跟被詛咒了似的,接二連三發生慘事,生怕挨近了會觸黴頭。
那是她第一次學會反抗,翻了周湛芳的櫃子拿了一筆錢出來,將大伯娘風光大葬。
可那又有什麼用……
除了失蹤的堂姐之外,一家人都沒了。
這是葉芮悔恨了一輩子的事。
好在、好在現在還有回轉的餘地。
他們現在過得都很艱苦,但好在人都好好的。
餘蘭枝將泡好的紅糖水遞過去,她說著:“你先坐坐和學名說說話,我去給你們弄點吃的。”
“不用了。”葉芮伸手壓住她的胳膊,直接道:“大伯娘,我把工作賣了。”
這一下,餘蘭枝哪裡還有心思去弄吃的,驚得不行,“你這孩子怎麼就把工作給賣掉了?賣了工作你以後怎麼辦?”
雖說賣掉工作能換一筆錢,但對於他們這老一輩來說,長期的鐵飯碗反而更重要。
可對於葉芮來說,卻是恰恰相反。
辛苦工作來錢實在是太少,而且九零年代初就迎來下崗潮,當時她並不在下崗的那一批,但也是大規模的降薪,養活她一個人都難。
倒是那些下海經商的人一批批富起來。
就像是現在,八十年代是一個充滿機遇的時代。
隻要抓住,絕對能獲得高額利潤。
尤其是重生後的葉芮。
她腦子有太多太多的想法了。
尤其是經曆過下崗潮,她曾經在外包商待過兩年,對於本地的一些發展和機遇也了解一些。
隻不過在這之前,她得積攢一筆資金。
以及拉大伯家一把。
“大伯娘,我也不是一時衝動,廢棄廠的工作實在是不適合,就算勉強做下去,我怕遲早累出一身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