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煙花所的買賣,也不止一個汴京城。
整個開封府,乃至於京畿一帶的奢遮人家、官宦人家都會進京來買煙花。
因為官家去年取消了汴京的城門稅,於是已經有從洛陽、南京應天府(商丘)等地的人入京購買煙花回去。
所以,呂公著對煙花所的暴利是有所預期的。
但,賬本上僅次於煙花所,收入高達五十七萬貫的所謂"專利特許授權費",卻讓呂公著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劉惟簡嗬嗬一笑,答道:「所謂"專利特許授權費",應該喚作"皇權特許、專利獨營費"!」
「乃是專一製造軍器局奉聖旨,出大內秘方或者專一製造軍器局所發明之獨有技術,授與京中商賈,許其借此生產、銷售之費!」
劉惟簡這麼一說,呂公著頓時就想了起來。
如今京中有司官邸,所用的諸般器物。
如碗筷、桌椅、紙張、筆墨、蠟燭等,皆是由戶部與開封府,從曹、劉、王、楊、高、向等外戚勳貴背景的商賈作坊處采買而來。
本來朝野還頗有微詞,相關利益受損者,更是跳腳罵娘。
禦史台的烏鴉們,蠢蠢欲動,就等著抓住把柄,狠狠彈劾一把這些貪得無厭的外戚勳臣了。
可最後,大家夥發現,戶部和開封府,從這些外戚勳臣家的下人、族人處采買來的器物。
雖然質量說不上多好,但能用,不比市麵上的行貨差。
其中有些東西,甚至在質量上,遠超世麵上的一般貨物。
關鍵價格便宜!
就拿喝茶用的茶盞來說吧!
市麵上,一隻普遍的定窯白瓷茶盞,需錢三十文。
而城外的窯場,燒製的同樣規格和大小的白瓷茶盞,人家隻要二十五文。
足足便宜了五文錢一隻。
辦公用的桌椅,就更不要說了。
王家的木工工坊裡,一套桌椅加起來,隻要三千五百文。
而市麵上,同樣的桌椅,四千文起步!
關鍵,王家的桌椅,表麵光滑,沒有突刺、毛刺。
同時還保留著天然的紋理,讓好多士大夫歡喜不已。
於是,竟也花錢去王家的作坊裡買桌椅等家具回去。
更關鍵的,還是蔡京和章衡,都公開宣稱,元祐二年的采買,一定要進一步壓低采買的價錢!
這就讓人很不理解了。
這些外戚勳貴,蠹蟲一樣的貪貨,到底是怎麼經營的產業?
怎麼將成本壓下去的?
原來,根子在這裡嗎?
就是……
呂公著想不清楚,
為什麼那些外戚勳貴們,肯心甘情願的掏這筆錢?
這可不是小數目啊。
一年五十七萬貫呢!平攤到各家,相當於每家都拿出了數萬貫進貢!
而大宋的這些外戚勳貴家的嘴臉,他呂公著可太清楚了!
一個個都是鐵公雞,想叫他們掏錢,就和要他們的命一樣!
王安石變法的時候,推行免役法、免行法,叫他們出錢。
每家每戶,每年不過是出個兩三千貫,一個個就和要死了一樣,天天入宮去哭訴。
現在倒好,他們幾萬幾萬的往外掏,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官家,到底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
這就是呂公著不懂了。
趙煦可不僅僅給他們技術,還給他們專營權。
就和白酒專賣、煙花專賣一樣。
彆的地方,趙煦或許管不了。
但在這開封府內,相關技術和產品,卻隻有這些人的工坊有,也隻許他們賣!
不僅如此,趙煦還給他們訂單。
在京諸司與在京禁軍,甚至是外郡的駐泊禁軍需要的商品,都和他們買。
此外,還讓他們參與宋遼貿易。
幾乎就是將飯喂到了嘴邊。
這樣一來,這些家夥能不乖乖掏錢?
當然,這一切都隻是暫時的。
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情,從明年開始,相關專營權就沒有了。
同時相關技術和相關工具,也會公開,允許所有人參與。
這些家夥想繼續躺著賺錢,那就必須加大投入,提高生產規模,並進行產業升級。
當然了,其實這部分的費用,沒有呂公著想象的高。
加起來一年也就不到二十萬貫。
剩下的那三十幾萬貫,則是包括孫家正店在內的五家專營白酒的正店繳納的酒曲錢。
榷酒本就是暴利。
而白酒這種新的酒類,更是暴利中的暴利!
何況還是壟斷經營!
呂公著將心中的疑問,壓了下去,繼續指著其他收入部分,與劉惟簡詢問。
劉惟簡則一一做了簡單的回答。
呂公著聽完,深吸一口氣。
專一製造軍器局的收入結構,在他心中慢慢成型。
煙花所的專賣所得與所謂的"專利特許授權費"加起來差不多一百三十萬貫了!
而剩下的五十多萬貫,則主要來自兩大塊。
其中之一,是軍器銷售。
看到這裡的時候,呂公著人都驚了。
因為賬本上赫然出現了神臂弓等軍國利器對外銷售的記錄。
而銷售對象更是讓他繃不住——據劉惟簡介紹,主要是溫溪心、溪巴溫這兩位吐蕃大首領,以及交州的土官們。
他們采買的東西,上到神臂弓、鐵甲,下到箭矢、皮甲,囊括了幾乎所有軍器。
這一塊,賣了差不多三十萬貫。
而劉惟簡說,專一製造軍器局打算今年賣上一百萬貫以上的軍器,就更讓呂公著有些繃不住。
這麼賣軍國利器?
就不怕反噬?
當著劉惟簡的麵,呂公著沒有問出口,但這個事情,他打算去問一問官家。
可彆養出安祿山來!
軍器售賣收入外,則是租賃收入。
根據劉惟簡介紹,專一製造軍器局在城中的作坊,如今基本都搬到了城外。
於是,這些空閒下來的工坊,就被店宅務租賃了出去
。
這一塊,大概每年能有七萬貫上下的進項。
最後,則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收入。
比如軋棉所進賬了兩千多貫,打漁所,靠著在汴河、五丈河裡捕撈魚獲,雖然大部分都用來作為工匠的夥食了,但也有少部分賣到了市場上,進賬一千多貫。
諸如此類,零零碎碎加起來,最後居然也有一兩萬貫。
聽完這些,呂公著深吸一口氣,感慨道:「聖上於經營一道,果是天縱奇才啊!」
雖然一些做法,呂公著感覺有問題。
但是,能把錢從外戚勳貴嘴裡摳出來。
就這一點,當今官家就已經勝過了曆代官家了。
要知道,大宋從太祖開始,就沒人能從外戚勳貴們嘴裡摳出過錢來。
素來都是官家補貼這些外戚勳貴。
於是,他對在京諸司那四百多萬貫的盈餘,到底是怎麼來的?更加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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