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在東南的常州、明州、蘇州等地,人們會種植甘蔗,然後用甘蔗製作成紅糖。
紅糖運到汴京,成為了汴京夏日各種飲子以及冬日各色點心的必需品。
此外,還有人用糖為調味,燒肉、燉肉。
蘇子瞻就是用糖燒東坡肉,如今,這一道菜已經天下知名,甚至多次出現在《汴京新報》的報道中。
章惇記得去年十二月,汴京新報還專門刊載過東坡肉、紅燒肉等多種豬肉烹調方法。
他南下後,還在恩相王安石那裡吃過王安石親手做的登州魚燒肉。
那一道菜,就是蘇軾的最新發明。
因此,蘇子瞻在士林之中名聲,漸漸的向著一個廚子靠攏。
本來,這應該是惡名。
天下士大夫,會避之唯恐不及。
就像舊年,曾有禦史提議,在宮中用羅江犬來守夜,然後就被人稱作‘狗禦史’,從此名聲大壞!
但偏偏,宮中有傳說,官家在聽說了此事後,據說非常開心,與左右言:朕聞趙韓王(趙普)曾曰:治大國如烹小鮮!今蘇軾以道入廚,假以時日,必為名臣!
官家都出來背書了。
誰還敢在這個事情上挑刺?
至於什麼君子遠庖廚這樣的士人禁忌,很快就在輿論上,被人洗白了。
而且是汴京新報和汴京義報一起出手洗白的。
汴京義報幫蘇軾好理解。
畢竟,張方平和蘇軾兄弟的關係,天下皆知。
那汴京新報也出手,就實在是耐人尋味了。
特彆是汴京新報上的解釋——知登州蘇公好廚,人以為君子遠庖廚,孟子之教!蘇公或有失士人之風也。
然,孟子所以遠庖廚,乃‘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生不忍食其肉’。
蘇公可曾殺魚?蘇公可曾宰豬?
既不曾宰殺,自然不違聖人之教。
這篇報道,章惇是記得很清楚的。
所以,當時他還注意了一下蘇軾在登州的所作所為。
於是,知曉了蘇軾燒肉、煮魚都愛放糖的細節。
如今,想著蔗糖,他就難免想起了這些往事。
同時自然想起了,汴京城中漸漸風行的各種燒肉方法。
糖和海魚乾以及各種燒肉仿佛,正在快速成為汴京城各色酒樓、吃食店裡的新寵。
一切都被他串聯在一起。
“官家打算將來在交趾主種甘蔗嗎?”他想著。
交趾之地,炎熱多山。
偏又降雨頻繁,暴雨常有。
所以產出少,素來被視為不毛之地。
不止是交趾,其實廣南東路、廣南西路在內的整個嶺南地區,自古都不怎麼受重視。
廣南東路,也就最近二三十年,才因為廣州市舶司開港以及韶州岑水場的緣故,慢慢被重視起來。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章惇正看著冊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帳外傳來了腳步聲。
“經略相公!”是狄詠的聲音:“交賊營中有異動,賊人可能要突圍了!”
章惇回過神來,立刻起身,走出帳外。
此事,整個軍帳中的宋軍,都已經起身。
章惇看到,在禦龍直的營帳中,一個個陶罐都已經被人搬出來,放到了板車上。
禦龍直招募的土人侗丁,則在忙著給這些魁梧的巨人,穿戴甲胄。
鮮豔的鳳翅盔,戴到頭上,盔頂的鳳翅哪怕在黑暗中也格外顯眼。
而被朱漆塗滿了每一片甲片的山文甲,更是仿佛夜明珠一樣。
當這些禦龍直穿戴整齊,他們的魁梧高大的身材,加上那為特製的華麗戰甲。
在戰場上,僅僅是出現,就足以讓所有敵人都知道——這裡有大魚,像他們衝準沒錯!
曆史上,敢這樣在陣前炫耀自己,而無懼被敵人圍攻的軍隊,有且隻有一支——大唐天策上將李世民所統帥的玄甲軍!
章惇看著這些禦龍直,在燕援的率領下,列隊整齊,整戈待發。
然後他就看向其他地方。
此時此刻,整個宋軍營壘,人聲鼎沸。
禦龍第一將的諸指揮們,都已經整隊完畢。
在更遠方,延綿的營壘,也變得火光耀天。
黑暗中,似乎有著無數騎兵,在來回穿梭,傳遞著信息和情報。
而在宋軍營壘的對麵,即使相隔至少十餘裡。
交趾人營中的火光,也已經肉眼可見。
顯然,他們確實要準備突圍了。
“經略相公!”狄詠在章惇身旁,等了許久,沒有等到指令,忍不住請示:“請相公下將令!”Μ..cc
章惇看向狄詠,沉聲道:“本官文臣也,統兵作戰,乃總管之責!”
“本官不會乾涉總管一切指揮!”
他抬起頭,望向交趾人的營壘:“本官隻要賊首李常傑!”
“無論生死!”
李常傑,是他此番南下的最大目標。
無論是斬殺,還是俘虜。
都要得到他!
用他的首級,祭奠蘇緘以及當年死在交趾人屠刀下的欽州、廉州、邕州軍民。
也用他的首級,震懾四方。
更用的首級,築成他章子厚宰相之路的台階。
狄詠詫異的看向章惇。
大宋文武,彼此都有著深厚的刻板印象。
文臣總認為武臣,都是廝殺漢,粗鄙不堪,是屠夫、劊子手。
必須得用士大夫駕馭,才能讓他們不至於為禍天下。
而在武臣眼中,文官士大夫,差不多就是眼高手低,怯懦無能,自以為是的醜角。
這些人除了壞事外,一無是處!
最麻煩的是:地位越高,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