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點怕。”青年指著頭上跟著一塊往下跳的鬼魅,“我能錄像麼?”
安雪“……”
還想錄像,怕個屁?
青年見天師不搭理他,又指向腕鏈,問道:“剛剛那個是什麼?我聽見了,一直在響。”
“活物。”安雪說,“大樓裡有活物。”
“活物?我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青年發出一連串意義不明的笑。
安雪不知道青年為什麼笑得那麼開心,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位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靈力的青年會出現在鬼魅的空間中。
他暫時不想管,因為,頭頂上,鬼魅們憤怒了。
食物——他們的食物,寧願跳樓也不願意讓他們填飽肚子。
這樣不行,不可以!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進食了!
他們發了瘋的想要吸食這個人類!
聲聲怪叫自頭頂傾瀉,直衝耳膜,周圍空氣溫度逐漸升高,耳邊隱隱傳來破風聲——是攻擊!
無數隻鬼魅同時發動攻擊,數不清看不清的甲光從天而降,裹挾著憤怒的殺氣,溫度灼灼上升,仿佛渾身上下都在被烈火炙烤,剔骨般的疼痛頃刻之間蔓延全身。
傷口——盈千累萬的傷口遍布全身,繃帶被割裂,滲出血液,幾乎染紅了整件襯衫。
赤色的血,赤色的月亮,赤色的眼睛,鋪天蓋地的殺氣。
安雪低聲一笑。
——他又開始興奮了。
.
“轟!”
火光在空中炸開,夜空鑲上一層金色的邊。
本就滾燙的空氣變得更加滾燙。
噴濺而出的血凝成了火箭筒,一枚又一枚破甲彈隨隨便便就炸焦一群鬼魅。
熱浪撲麵而來。
幾乎是地動山搖。
不止是火箭筒,散落空中的血液凝成各式各樣的武器,安雪隨手扛起一道,對準天空狂轟亂炸。
肩被人拍了拍,青年勾起嘴角:“有沒有人說你很瘋?”
“不知道。”安雪沉迷於令人戰栗的殺氣和疼痛中,他和剛才完全不同,嗓音都帶著愉悅,“但沒有人敢讓我受傷!我太喜歡了!喜歡得發瘋!”
“你明明可以炸,為什麼剛才一個勁的在大樓裡逃竄?”青年又問。
安雪朝鬼魅們又轟了一炮,然後看向青年,右眼血紅,抬起手上的腕鏈。
——會不停提示有活物存在的腕鏈。
“活物麼?”青年笑了,“為了救我?”
“是。”安雪沒有否認,保護沒有靈力的普通人類是天師的職職責。
但接下來,他將炮筒對準青年:“所以,沒有靈力的你為什麼會這裡並且一點也不怕?”
“怕。”青年回答,“我很怕的,我隻是在回家的路上,就被吸了進來,或許我對他們有些好處?你覺得呢?”
“我認為你能幫忙一起轟了他們。”安雪把炮筒丟給青年。
“哈哈哈哈哈!”青年又開始笑,笑得眼淚都要擠出來,然後他抹抹眼角,看著炮筒自動填充彈藥,問道,“你有想聽的歌嗎?”
安雪又開了火,回答道:“來首爵士。”
青年點開歌單,音樂便傾了出來,他抬起炮筒,被後坐力震得往後一躺,滾滾濃煙騰空而起。
目光所及是猩紅色的火焰。
那是一副怎樣的畫麵?
安雪不知道如何形容,看起來像是經曆了很長時間,但實際上隻有短短幾秒,他們從147米高的大樓往下跳,做著自由落體運動。
他不正常,他身旁的青年似乎也不大正常,安雪很少能碰見這種狀態下和他一起瘋的人,每個人總是束手束腳,這樣不行那樣不行。
於是,兩個不大正常的瘋子湊在一塊,炮筒沒完沒了的往四處轟,失重感遍布全身,爆炸聲響徹耳畔,焦黑的鬼魅早就沒了一開始的氣勢洶洶,蚊子般鳴叫,求饒,被火焰燒焦,最後摔落。
輕柔又慵懶的爵士樂就夾在一片嘈雜之中。
在他們落地那刻,大樓忽然亮了,滾燙熱浪衝破了大樓的玻璃外牆,晶瑩碎片散落,大樓攔腰炸斷,大批鬼魅飛蛾般逃離,卻被漫天炮彈轟成一片焦黑。
“哈哈哈哈哈!”青年大笑,他從容不迫的樣子,能讓人想不起他並沒有靈力這件事,“我們該怎麼出去,這裡是鬼魅的領域,對吧?!”
安雪伸出左手:“抓緊我。”
青年拉住他,漫天武器漸漸瓦解,血液像是絲線一樣開始纏繞。
火光照亮的青年的側臉,他的耳釘,還有脖頸上掛的項鏈——或許可以稱為項鏈吧。
實際上,那隻是一條黑繩,掛了拇指長的鐵製銘牌,隻有一半。
“啊。”青年握住那枚銘牌,問道,“現在幾點了?”
他的聲音像是一滴水,同纏繞的血液、和安雪一起,消失在近乎瘋狂的、彌漫火光的夜色裡。
.
夕樓率領十一分隊抵達彆墅區外。
除了荒廢了點,一片祥和,什麼也沒有。
“哈?!”夕樓一腳踹開石子,“他什麼意思?!”
六點多,所有十一分隊成員收到安雪用天師暗語傳來的消息,要所有人趕到遠郊彆墅區。
夕樓問他理由,安雪又用暗語回答了兩個字:收割。
“收割?!收割什麼?!”夕樓踩在石塊上,權杖用力一砸,“什麼都沒,人還不在?什麼意思?哈?你們說他什麼意思?!”
石塊“哢嚓”一聲,裂了。
頭頂傳來更大的“哢嚓”聲。
八個被捆成一團呼呼大睡的高中生忽然出現在十一分隊成員腳邊,懷子星緊緊摟住幸思遠,另外幾個男生護住唯一的女生。
夕樓:“???”
然後是一陣悲戾嘶吼。
天空被撕開一道巨大的裂縫,灼灼火光從裂縫中落下,一同落下的,還有鬼魅——成千上萬的鬼魅!
夕樓:“……臥槽?!”
與此同時,鬼魅正在享受他的晚餐。
他將花都翻過來,緊緊的盯著他的臉。
他太喜歡這張臉了,喜歡半睜著的含著濕熱的眼睛,發紅的臉頰和耳垂,以及被衝撞得細碎的聲音。
——這些全是他的東西。
“你真的殺了他嗎?”花都的手肘擋在眼前,儘量讓自己氣息平穩些。
“當然。”鬼魅對自己的能力一向自信,掌心括在他的腰上,用力的撞,“他大概……正在被享用吧。”
牆上掛了極為精美的掛鐘。
地上,血液泛起幽幽紅芒,就在鬼魅說完那句話後,血液上方忽的出現兩個人。
血液成絲,細細密密的漂浮在安雪身後。
他手握血鐮,渾身都是傷,但他卻笑著,表情極其享受,極其沉迷,笑容從嘴角延至眼角,赤紅色的右眼讓整個人顯得有些瘋。
“嘀嗒、嘀嗒……”
鐘擺左右搖晃。
此時此刻,19點5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