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采薇不說話,盯著他的臉龐。薑惜夜輕輕搖頭,垂下腦袋:“我無事……阿姐被燕帝罰入雜役房,日日勞作,也常被燕國宮裡人刁難。”
“公主……辛苦了。”楚慎之向她投去淡淡一瞥。
薑采薇沉聲問道:“你來燕國皇宮做什麼?”
“奉陛下之命,前來探望太子與公主。”
“太子與我受困於此,非一朝一日可解脫。將軍何必千裡迢迢來赴險?”薑采薇冷笑一聲,道:“身為殿前都指揮使,你該做的,是守護父皇母後,免得他們為奸人所害!身為驃騎大將軍,你該做的,是整治軍隊,養兵蓄銳,等待時機攻打燕國一雪前恥!”
楚慎之看看神情不安的薑惜夜,再看向略帶怒意的薑采薇,從衣襟下掏出兩方疊起來的布巾,抖開來放在了姐弟倆麵前,那竟是兩方素色的手帕,手帕一個繡著薔薇花,一個繡著竹葉。
“陛下與皇後娘娘自有他人庇護,攻打燕國也不急於一時。臣此番來……是替為人父母的陛下和皇後娘娘跑一趟。手帕是皇後娘娘親手所繡,臣緊趕慢趕終於在除夕之夜見到二位,送上賀禮,以解二位思鄉思親之情。”
楚慎之輕聲道:“太子與公主收好此物,勿讓外人瞧見,免得引起猜忌。”
薑采薇與薑惜夜先後拿起手帕,撫摸著手帕一角的小小刺繡,俱是感傷不已。
“臣不能久留,暫時告彆二位殿下……後幾日臣會看燕國防備如何,若得時機,臣會再來拜訪。”
“大哥!”一聽見他說要走,沉浸於悲傷之中的薑惜夜站起身,這個稱呼跟著脫口而出。
時光仿佛倒回數年前,那時楚慎之還未入職軍中,住在京城雲州長公主府。薑采薇豆蔻年華,薑惜夜尚是垂髫小兒,而楚如謹苦讀準備殿試奪魁,巫問雪還在學醫……
長公主府的庭院裡,幾個人各有各的忙——巫問雪蹲在花圃邊上栽種草藥,楚如謹躺在一旁的竹椅上看書,不遠處的屋簷下薑采薇坐在石階上雕刻木頭,薑惜夜則被楚慎之按著肩膀舉劍習武。
他們是至親,私下裡楚慎之就是他們幾個的兄長,就連薑采薇與薑惜夜都叫他“大哥”。隻不過在外麵,才會有“殿下”和“將軍”的區分。
一聲大哥讓楚慎之愣住,這回他的笑意明顯了些,甚至逾矩拍了拍薑惜夜的額頭。
他轉身要走,又被薑采薇一聲“表哥”留住腳步。
“萬事小心。”薑采薇向他點了點頭,捏緊手中的帕子。
楚慎之頷首不語,拉開門後向外瞧了一眼,轉身合上房門。房門閉上的瞬間,他瞥見薑采薇將手帕小心疊起來,一旁的薑惜夜也是如此。
楚慎之離去不久,薑采薇回到自己房中。她將手帕藏在衣櫃的最底層,之後戀戀不舍地合上衣櫃,坐在床腳,發呆少時,仰麵倒在床上,輕歎了一聲。
但輕歎的餘音尚未止,驚呼聲差點兒脫口而出——她仰麵倒在床上才發現,屋頂房梁上竟躺著一個人!那人似乎因為她的輕歎而笑出聲來,緊跟著翻身一躍,落在了床側。
薑采薇飛快地起身,連退數步,滿眼戒備地盯著同樣一襲夜行衣卻蒙麵的陌生人——他是個男人。
那人輕輕搖頭,一雙眼睛看過來,帶著溫和的笑意。
“蒼陽公主,久違了。”
竟是在渝州郡守府邸有過一麵之緣的那個江湖俠客,薛輕鴻!
他怎會在此處?
薑采薇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及時到的?莫非與楚慎之同時夜探燕國皇宮?他們……
思慮間,薑采薇瞥見薛輕鴻左臂上的血痕。薛輕鴻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傷口,不以為意地甩了甩胳膊。
“無妨,小傷。”
薑采薇慢慢走向房中案幾,那裡有一個破舊的竹編籮筐,裡頭放著針線碎布頭之物,都是她慢慢搜集而來。案幾放著一角水罐,薑采薇捏著罐口晃了晃,裡頭尚有少許涼水。
“坐吧。”薑采薇回頭招呼薛輕鴻,手上麻利地跳出一塊素潔的麻布,傾倒水罐將其潤濕。
她席地而坐,衝幾步之遙的薛輕鴻示意:“薛少俠深夜拜訪,想必是為刺殺燕帝而來。既然失手受傷,借采薇之地躲藏,那便是信得過采薇。”她將半濕的抹布疊成方塊,又道:“傷勢雖輕,亦不可大意。焉知蕭雲昊不會聞著血腥味兒找過來?”
薛輕鴻解開左臂護腕,卷起衣袖。
那道傷口雖然不深,但是頗長,血跡斑斑。
他坐在薑采薇身旁,看著她有條不紊地幫自己擦拭血跡,隨後找出另一條乾淨的素潔布條,纏在他的左臂傷口上。
“這裡沒有藥,等你逃出皇宮,自去尋醫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