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說……公主與往日一樣打掃花園與各宮殿,並無異常。”
“往後放下膳食離開便是,等他吃完了再進去收拾,不可多言。”
琥珀連聲稱是,小步離開,之後跑得飛快,生怕再被逮回去問話。
可惜薑惜夜病好之後,就瞞不住他了。未到元宵,洪之祝不用來羽陽宮授課,薑惜夜被鎖在雲掩宮出不去,又一整日見不到薑采薇,擔憂她的處境,練字也沒有心情,便開始鬨騰,捶門踹門,大聲嚷嚷。
陸貴人走出宮門,在外麵透過雲掩宮大門的縫隙衝他比劃手勢,叫他莫要叫嚷,免得引來周正聰派人查看。
薑惜夜聽不進去,竟轉身回屋,取了油燈砸在大門上,試圖將大門燒了。
姐弟倆發起怒來不管不顧,嚇得陸貴人趕緊命人去取水。忙碌之際宮女太監請來周正聰,周正聰打開門後還要威脅薑惜夜不許他出去,他想也不想,掏出火折子就要往東偏殿的紙窗上放。
周正聰咬牙,放薑惜夜出門。
薑惜夜拔腿就往外跑。
周正聰在後麵冷笑:“燕國皇宮這麼大,我看你往哪裡去找。”
薑惜夜亂跑亂闖,小半個時辰過去也沒尋到薑采薇的蹤跡,自己累得氣喘籲籲,蹲坐在一處宮殿牆外的花園一角石階上休息。
他身後不遠處是假山,也不知是誰,躲在假山的夾縫裡偷偷哭泣,薑惜夜聽到時嚇得不輕,分辨出是人的哭聲,站起身後慢慢靠近。
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太監,額頭、嘴角帶著傷。小太監正掀開了衣袖看手臂上的鞭痕,聽到有人靠近立刻不敢再哭,驚恐地回頭張望。
發現來者是薑惜夜,他雖然緊張,但沒那麼害怕。
“誰把你打成這樣?”薑惜夜忍不住問道。
小太監收好衣袖,不肯說話,隻是搖頭。他起身想離開,出口被薑惜夜堵著。
薑惜夜還在為他身上的傷口而痛惜:“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你的傷口看著要潰爛了,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那小太監雙目無神,輕輕搖頭,道:“賤命一條,死了又如何?”
“……命隻論長短,何來貴賤之分?活著雖然艱難,但來人世走這一遭,怎麼也得多活幾年呐!”
小太監嗤笑:“多活幾年,多受幾年罪麼?”
薑惜夜沉默片刻,笑道:“你怎知機緣巧合下,不能多享幾年福呢?”
“我的家人都死絕啦。”小太監坐回原處,透過假山縫隙看向那一線天的灰蒙蒙,歎息道,“入宮三四載,困在小小的宮苑,動輒挨罵挨打,擔憂犯了錯會丟掉小命……這樣的日子,也不知要熬多少年……”
薑惜夜在他身邊坐下,扭頭看看他淚痕滑落的臉頰,輕聲道:“那有什麼可怕呢?你小心應付就是了。若能尋得機會,離開這宮苑,天高海闊鷹飛魚躍。倒是我,淪落至此,半點兒也不怕死,可惜我這病弱身子,注定不能長命。”
那小太監看回來,眼中漸漸有了些亮光。
“你怎知機緣巧合下,不能遇到神醫妙手呢?”小太監咕噥道。
薑惜夜笑起來,在小太監肩膀上拍了拍,像個小大人似的:“說的也是!”
小太監抹去臉上淚痕,自報姓名:“我叫陶安。”
“我就不必自報家門了,誰不知我是薑國的太子薑惜夜。”薑惜夜說著,抬頭側臉看向狹窄的一線天,“這地方真好,難過的時候能躲一躲。在雲掩宮東偏殿雖然隻住我一個,但是我可不敢大聲哭,就怕姐姐聽到。”
“公主待殿下可真好。”
“所以我才怕她難過呀。說起來,我真想跟阿姐換一換身份。她要是薑國太子……”
“薑國太子若有十七八歲的年紀,百折不撓,臥薪嘗膽,隻怕陛下早動了殺心。”
“……說得對。”
薑惜夜似有動容,歎了口氣。收回望天的目光後他看向身邊低頭查看手臂傷口的陶安,忽的笑了笑,抬起手臂在身邊嶙峋的假山上用力劃過去。
“哎呀!”陶安跳起來,驚訝無比。
薑惜夜撩起被劃破的衣袖,雪白的手臂上道道血痕,甚是可怕。
“等我找到阿姐,順便去一遭禦藥房,晚些我會將煮好的湯藥放在此處,你記得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