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陽光總這麼好,茆七看不太清他的麵容,隻有個囫圇的印象——生機。
挺拔,自然,就像一棵樹,一棵沐浴光輝而自在的樹。
“仲翰如!快撿球!”有人喊他,他轉過身去。
仲夏如拉著茆七走進籃球場,衝仲翰如說:“哥哥,這是我同學,我跟你說過的啊,叫茆七。”
他撿到球,投給同伴,聞聲回頭,“什麼,阿七?”
同伴哄笑他空耳。
仲夏如剛要糾正,卻聽茆七說:“你是在喊我嗎?”
……
思緒停止。
茆七看到月色褪去。
她依舊被緊緊地抱住,她的後背甚至能感受到勻緩的呼吸。他睡著了吧。
茆七沒有困意,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裡能否入睡。
她現在應該是躺在05床的位置,越過兩張床鋪,看到霧茫茫的窗外。
真的像天要亮了。
身後人的桎梏鬆開。
叮鈴——
鈴聲乍起,四周開始傳出動靜。
周圍床上的人紛紛起身,他們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麵帶笑容,互相問好,整理床鋪,討論著早餐吃什麼。
他們鬆弛,正常,沒了夜晚病態的緊繃。
茆七開始相信那句話:天亮就好了。
茆七起身向窗戶走去,病房裡的人向她問好,她機械地點頭。
走到窗前,向下看,醫院前的空地乾淨,獨長著一棵蓬勃的香樟樹。
除了起霧的白天,除了西北區精神病院界外渺茫一片,除了醫院大門沒有出入的醫患。
這裡真像正常營業的醫院。
病人的歡笑聲遠去。
“阿七。”
茆七轉過頭,看到一個男人。
茆七試圖在那張輪廓陌生的男性臉上,尋找少年的影子。
他任憑視線打量,嘴角揚起笑。
2000年的夏天,茆七第一次見到他,他也是這樣的笑容。不過那是對著仲夏如的笑容。
“仲翰如……”茆七輕喚了聲。
自十七歲分彆後,茆七初次見他。十三年啊,然而一個笑就確認了。
他又喊:“阿七。”
久彆重逢,在不合時宜的異空間。
真正在麵對時,喜悅,感動,敘舊,都沒有。
茆七淡淡地點頭,越過仲翰如走到走廊,找到《西北區精神病院作息表》,她瀏覽一遍上麵內容。
07:00起床
07:15早飯
08:00服藥
……
22:00熄燈
現在是早上七點。
身旁陸陸續續有人經過,茆七看見穿著住院服的人,朝著護士站的位置集中。
那裡,曾有拖行的血跡。
茆七想起什麼,忙看向自己手心,傷口愈合成痂,未有再次撕裂的痕跡。她又慌忙看自己腳下,瓷磚地板潔淨鋥亮。
她靠近護士站,一步步變得小心,生怕踩到什麼。
她看到護士站前邊的門裡,坐滿了吃飯的人,這是由病房改成的食堂吧,有兩間,公共牆中砌了扇門。食堂隔壁是茶水間和公用廁所,也是由病房改造的。
樓層空間的設置,給人感覺像是臨時決定的,或者隨意規劃的。
茆七來到護士站,沿著昨晚拖行的血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