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6.36《封家鎮怪談》(二合一)(1 / 2)

酒疏將厲鬼的身體放到了床上, 從傷口處滲出的鮮血濡濕了床單。

厲鬼的身體正在漸漸恢複,首先恢複的是頭顱,臉部的五官基本都長回來了, 不再那麼猙獰。

相比較之下, 身體部分恢複的速度就有些慢了。

酒疏看了看傷勢, 從房間常備著的藥箱裡拿來了一些藥品和繃帶,為傷口止血。

雖然知道作用不大, 但他隻想讓懲戒對象不那麼痛。

對酒疏來說, 蠱銀和厲鬼無論哪個受傷,都不是一件好事。

厲鬼躺在床上,鼻間嗅到了神父身上才有的清爽味道, 祂掙紮著努力睜開眼睛,看到了床邊的神父。

俊美的神父坐在床邊,正垂眸整理著手中的繃帶,為祂包紮。

厲鬼有些怔愣地看著神父的側臉。

房間內窗簾未拉開,因此顯得有些昏暗,從窗外而來的光穿過窗紗灑落在神父身上, 顯得皮膚冷白, 半斂著的眉眼昳麗。

此時的厲鬼仍很虛弱,臉部的皮膚滿是撕裂的裂痕,正在緩緩愈合。

意識似乎也不算清醒,就這麼看著酒疏,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晌,才清醒過來似的,用乾澀的嘴唇發出不成調的聲音。

舌頭還未修複完,可祂卻迫切地想要跟酒疏說話,以至於嘴唇再次被撕裂, 鮮血淋漓。

酒疏動作一頓,放下繃帶,用棉球輕輕擦拭厲鬼薄唇上的傷口,手上的動作很輕。

“不用急,我在聽。”

酒疏溫柔得像是在哄一個孩子。

厲鬼漆黑的瞳仁看著酒疏,一眨不眨地盯著看,似乎害怕下一秒,眼前這溫柔的神父就會再次變得冷漠,讓祂空洞的心臟絞痛難忍。

祂的腦海中還不斷回放著神父那張死亡後血淋淋的麵孔。

真的沒有死,神父沒有死在祂手中。

厲鬼不想去思考之前看到的神父死亡是幻覺還是什麼,在經曆過目睹神父死掉的絕望之後,祂隻想要對神父道歉。

想要對神父說清楚自己的懊悔,想要得到神父的原諒,也想要說清楚自己的心意。

祂隻是太過瘋狂,太過愚鈍,看不清自己的心。

其實,祂隻是想要跟神父更親近一些。

想要獲得從未得到過的幸福。

想說的事情太多,厲鬼用傷痕累累的手指鉤住了酒疏的衣袖,動作小心,顫抖,卻又難掩焦急的情緒。

“對不起,我對不起……”短暫的停頓後,厲鬼的舌頭總算修複完成,說出了完整的句子。

“我、我愛你,我愛你。”祂總算說出了心中最想要說的話。

在酒疏之前問話的時候,祂就應該說出來的,可卻因為恐懼被拒絕而怯懦退縮。

做過了太多錯事,甚至曾想著將神父剝皮抽筋,玩.弄.褻.瀆,祂比誰都清楚自己的惡劣狂妄,也因此更加害怕得不到原諒。

事實上,現在的厲鬼同樣害怕,隻不過現在的祂已經學會了壓抑這種恐懼。

祂早已經想通了,比起神父的死亡,隻是被冷漠相待已經很好了。

祂更怕的是還未道過歉就永遠失去了神父。

隻要神父還活著就好,哪怕怨恨著祂也無所謂,祂願意付出一切贖罪。

“……”

酒疏停下了擦拭鮮血的手,看著厲鬼,與那雙盛滿了愛意與悲傷的眼睛相對。

片刻後,輕聲回答:“我也愛你,所以我會原諒你。”

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回答,厲鬼睜大了眼睛,看著酒疏那雙過分漂亮的桃花眼。

蒼白的臉上突然滑落了淚痕。

酒疏替祂擦掉了淚痕,手指撫過厲鬼毫無血色的臉龐,卻發現眼淚越掉越多。

祂有些難為情地側過頭,覺得這些眼淚過於軟弱,試圖自己蹭掉這些淚痕,卻又不想移開看著神父的視線,目光遲遲未離開酒疏。

之前被酒疏抱在懷中的時候,厲鬼就已經聽到了酒疏的那番話,明白在酒疏眼中自己與蠱銀同等重要。

祂一度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所以當真的確認酒疏同樣對自己有著感情之後,厲鬼再也忍不住心中洶湧的情緒,控製不住地落淚。

連祂自己都覺得自己犯下的錯事不可原諒,神父卻原諒了,還說愛祂。

一時間,之前所有的絕望和愛意都難以壓抑了,隻能通過哭泣顯露出來。

手指還依然勾著酒疏的袖口,絲毫不敢鬆開,害怕這真的是一個美好的幻覺。

酒疏並未阻止厲鬼哭泣,而是安靜地陪在祂身邊,繼續替祂處理傷口。

讓祂能更順利地恢複身體。

經此一遭,厲鬼變得好說話多了,比起最初那副瘋狂失去理智,肆無忌憚的樣子,現在的厲鬼溫順如綿羊一般,酒疏自然也不會對其過多冷漠。

他的目的一直都是讓懲戒對象不再分裂,而不是真的無法原諒厲鬼之前的所作所為。

當然,酒疏最初確實有幾分介意,畢竟沒人能夠完全不在意另一半對自己態度惡劣。

隻是酒疏並非一個斤斤計較的人,他知道厲鬼的狂妄肆意隻是被死後的怨氣折磨得失去了理智,過度憎恨活人導致的罷了,並非出自本心。

加之目睹了厲鬼這般淒慘的境況,那幾分在意早已消散。

現在更多的是對二者融合的顧慮。

酒疏垂眸,給厲鬼的傷口纏繞又一層繃帶。

因為幾乎被蠱銀削成了人棍的緣故,厲鬼的傷口剖麵特彆大,繃帶幾乎要用完了,還隻是包紮了一半,傷口處不斷生長的肉芽被包裹在繃帶中蠕動。

與酒疏白皙漂亮的手指相比,繃帶下的這副身體看上去醜陋且詭異。

厲鬼似乎也如此覺得,身體恢複的速度不知不覺間快了一些,至少將那些醜陋的被劈砍的痕跡抹去了,隻剩下蒼白完好的皮膚。

隻有肢體還依然殘缺著,被酒疏輕輕裹上繃帶。

房間裡一時間隻剩下酒疏包紮傷口時的沙沙聲。

等到繃帶用儘了的時候,酒疏身側遞過來新的紗布。

他看向身後的蠱銀,道了聲謝後便繼續動作。

蠱銀一直站在酒疏身後。

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心愛的神父與另一個自己親近,現在還主動遞來了紗布,似乎真的已經學會了寬容,學會了不再嫉妒。

畢竟剛剛被愛人親眼目睹了那樣殘忍的場景,惹得愛人生氣,蠱銀動作間仍然帶著小心翼翼,生怕會再次惹得酒疏不開心。

厲鬼逐漸止住了淚水,祂一直在癡癡看著神父,直到現在才將目光動了動,看向了蠱銀。

高大,蒼白,正低垂著頭安靜看著神父。

外表看上去溫順極了,即使是在察覺到厲鬼的目光後也並未抬眼看祂。

厲鬼收回視線,也不再看它。

兩個之前還恨不得將彼此分屍的鬼魂此時在酒疏麵前都沉默乖巧的過分。

酒疏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開口道:“這次的事到此為止,你們兩個都不要再有下次。”

兩個懲戒對象你來我往的分屍彼此,已經明顯是殺紅了眼的程度,酒疏心知肚明二者之間的暗流。

但他不希望這暗流繼續下去。

聽到酒疏的話,蠱銀背在身後的手指顫了顫,剛要開口應是,便被厲鬼虛弱的聲音搶了先。

“我明白的,隻要酒疏你願意讓我留在身邊就足夠了,我會很乖的,酒疏。”厲鬼的聲音沙啞,帶著男性特有的磁性,語氣卻顯的很卑微。

對於厲鬼來說確實如此,祂有著比蠱銀更加悲慘的經曆,經受過更多的苦痛,自然也更加珍惜這從未有過的幸福。

比起生前與死後那漫長幾十年的痛苦,現在能夠被心愛的人原諒,接受了愛意,還被親切地握著手,已經是厲鬼從來不敢妄想的幸福了。

尤其是祂在此之前還表現的那麼差勁,現在想想都覺得自己活該被分屍的程度,祂最害怕遭到酒疏再一次的厭惡。

表現得也格外殷勤。

所以無所謂內心真正的想法,至少現在的厲鬼表現得無比順從。

無論是嫉妒還是怨恨都無所謂,隻要酒疏不再像之前那樣死去,就都無所謂。

“我、我也是,親愛的,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和祂都是同一個人,所以不會再那麼偏激了。”

蠱銀的聲音遲了一拍,與厲鬼相比,難免有幾分艱澀,但也是同樣的順從,表麵上看對此毫無抵觸。

酒疏不置可否地包紮好最後一處傷口,看向了兩個懲戒對象:“那樣最好,不用擔心,我這幾天會幫你們進行靈魂融合的。”

“你們很快就不會再分裂了,會重新變回一個完整的你。”

過去與未來相融合,是理所當然之事。

其實他們兩個記憶早就已經逐漸同步了,說是同一個人並不為過,徹底融合也是一件好事。

蠱銀想要笑著如此讚同,卻一時間有些勾不起嘴角。

隻能眼睜睜看著厲鬼抓著愛人的手,滿臉依戀地同意:“好的,我願意。”

見此,蠱銀英俊的麵孔上也隻能努力露出與往日一樣陽光的笑容,不願顯得太不合群:“我也是,早日融合的話,親愛的一定會開心的吧!”

酒疏看著兩人,半晌才點了點頭:“是啊。”很開心。

但不希望你們那麼不開心。

處理完了傷口,酒疏便提起了婚禮的事情。

原本是準備中午舉行婚禮的,可是經過了剛才的混亂情況,早已錯過了婚禮時間。

“沒關係的,親愛的,今天實在是抱歉,都怪我沒有預先準備妥當,婚禮的事情延後吧,等到我們融合後再辦婚禮也不遲的。”

蠱銀半跪下來,露出燦爛的笑容,握著酒疏的手,久久沒有放開。

酒疏看著蠱銀蒼白的大手,緩緩回握了過去。

“嗯。”他彎起了眉眼,對蠱銀露出笑容,眼尾瀲灩著豔色,一如既往地美麗,讓蠱銀著迷地湊上前親了一下。

然後,蠱銀溫柔地詢問酒疏是否餓了。

“我去給親愛的做午餐吧,甜點還是小蛋糕,對吧。”

現在已經是中午了,蠱銀知道酒疏一定餓了,它享受著親手為愛人奉上餐點的過程,也熟悉愛人的喜好,期待著看到愛人因為自己做的食物而滿足的表情。

“對,辛苦你了。”酒疏回吻了過去,對蠱銀道謝。

蠱銀眼中的愛意愈發深沉,笑嗬嗬地起身離開了房間,去準備午餐。

關上門後,房間內就隻剩下厲鬼和酒疏兩人了。

蠱銀回頭看了眼房門,然後就朝著廚房走去,臉上還帶著笑,目光卻顯得空洞。

期間路過走廊時,有幾個瘋瘋癲癲的鎮民跑來跑去。

他們不知道是怎麼進入走廊的,雖然已經回到了現實中的封家鎮,腦子卻依然沉浸在那個遍布血肉的世界裡逃不出來。

一個勁兒地喊著救命,有鬼之類的車軲轆話。

“快跑啊嗚嗚!”

“神父、神父在哪裡?”

他們看到不遠處走來了一個高大的男人,便想要湊上前去求救,順便詢問神父的位置。

雖然已經意識不清了,但卻依然記得神父能夠拯救他們,是他們之前沒有虔誠的信仰神父才會遭受苦難的,他們現在就要去找神父祈求寬恕。

眼前這個神情溫和的年輕男人目光有些失神,直挺挺看著前方,漫無目的地走著。

看上去很好說話的樣子。

於是他們便毫無顧忌地圍了上去。

下一秒卻發現自己的嘴巴突然莫名閉了起來,似乎有無形的針線縫合了縫隙。

導致他們隻能驚恐地悶聲尖叫。

不明所以間,抬頭看到了那樣貌蒼白俊美的男人並未看向他們,而是自顧自地繼續走著。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男人低頭安靜咬住了自己的手指關節,直至手指骨肉稀爛,露出森白的骨骼都不罷休。

牙齒咬在骨頭上,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咯吱聲。

更可怕的是,男人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弧度,似乎開心地笑了。

它已經學會不嫉妒了,它一會兒甚至會連著厲鬼的飯一起做,這樣的它一定會比那個隻會搶話的厲鬼更討人喜歡。

蠱銀毫不在意身邊的嘈雜,它來到廚房。

在略顯陰暗冰冷的廚房裡,蠱銀係上圍裙,熟門熟路地做了午餐。

擺盤時,認真得像是在做一件細致的工藝品。

而它做出來的飯菜確實也精致極了,色香味俱全,擺盤也格外講究,就連盤子邊角的雕花都栩栩如生。

即使有著相同的記憶又如何,它的動作一定比厲鬼更加熟練,做出的飯菜也一定比厲鬼更加好吃。

做完了飯菜就該做飯後甜點了。

蠱銀知道酒疏最喜歡甜食了,所以便每天變著花樣的做蛋糕。

即使都是蛋糕,口味也都是酒疏喜歡的那種,大差不差,每日的樣式也都儘量不一樣。

力圖讓愛人每天都有新鮮感,畢竟蠱銀一直堅信想要拿下愛人的心就要先拿下愛人的胃。

看著手下精美的蛋糕,蠱銀哼著婚禮進行曲的調子將蛋糕裝盤打包好。

想象著酒疏品嘗食物的樣子,它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它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酒疏的驚喜而滿足的表情了。

幻想著那樣美好的畫麵,蠱銀興奮得臉頰都泛起了紅暈。

隻是想起一起吃飯的還有一頭厲鬼之後,臉上的紅暈又散去了。

廚房吊頂上的燈光滋滋作響,忽明忽暗。

蠱銀沉默著,低頭看著料理台上的蛋糕,蒼白的臉龐被打上一層陰影,看不清表情。

好一會兒才重新扯開嘴角,露出習慣性的笑容。

親愛的喜歡看到它笑起來。

與愛人相比,那個厲鬼不重要,就當做是透明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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