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老財的脾氣向來如此。
彆人惹他不痛快, 他便要十倍奉還。
見著這種亂了綱常的事情更是要下狠手,非要讓這碼頭上的所有夥計都知道厲害,從此再不敢犯為止。
作為一個出了名喜怒無常的土老財,莫老爺一聲令下, 碼頭上的管事便立時嚇得六神無主。
擦著額頭的冷汗便一路小跑來到了跟前。
“怎麼隻有管事的?那個夥計呢!是攀了高枝連老爺我的話都不聽了?”
土老財陰陽怪氣地瞥了眼管事。
見隻有他一個人之後, 表情明顯陰冷了不少。
管事看著土老財的臉色,腰彎的更狠了。
他一頭霧水, 不知道土老財口中的攀高枝是什麼意思。
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招惹了這位大老爺, 隻知道土老財要叫那新來的夥計過來,便點頭哈腰地解釋:“那新來的夥計, 我剛才正吩咐他去搬麻袋,現在應該正在卸貨呢!”
說著, 他指了指身後剛來不久的一艘貨船。
碼頭的夥計們正紛紛往下麵卸貨,其中有一道年輕的身影扛著麻袋,剛走下船就被攔住了。
那是土老財派去叫人的下人。
被攔下來的年輕夥計留著一頭利落短發,一身短打褂子, 露出兩條小麥色的胳臂,肌肉線條很漂亮。
隻看背影便知是個極有活力的少年人。
雖然個頭沒那麼高大, 但能看得出有的是力氣,肩頭各扛著兩袋麻袋卻跟沒事人一樣。
對比其他工人扛起麻袋時艱辛的樣子,少年的步伐甚至稱得上是遊刃有餘, 極為輕鬆。
“莫老爺有事情叫你!還不麻利點過去!”
下人不客氣的催促著年輕夥計,同時也是擔心土老財等急了會將火氣撒到自己身上。
“我?”
年輕夥計似乎有些意外, 由於天氣炎熱, 他汗濕的額發貼在額頭,顯出精致的眉眼,朝著夥計指示的方向看了過去。
正好看到了正坐在轎子裡的土老財。
由於隔得遠, 轎簾還半遮蓋著,熾熱的陽光落在轎子上,留下的陰影打在莫老爺高大瘦削的身體上,隻能看到他毫無血色的下半張臉和明顯不耐煩的坐姿。
莫幸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區區一對死斷袖,居然要他在這大熱天的坐在轎子裡等半天。
穿著長袍本來就熱,現在更是大汗淋漓的,後背都濕了半截。
莫幸越想越生氣,氣得連連冷笑,目光也惡狠狠地看向了碼頭卸貨的地方。
映入眼簾的是年輕夥計在下人帶領下慢慢走來的身影。
離得太遠了,莫老爺沒能看清他的臉。
隻看到這人確實有一具年輕健康的身體,遠遠的便能看到那一身漂亮的小麥色皮膚。
不夠高大的身體有著少年人獨有的美感。
莫幸目光落在那年輕夥計身上,心臟仿佛都頓了頓。
有那麼片刻忘記了炎熱的天氣,忘了汗濕的衣衫,隻是怔怔地看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反應過來後,莫幸表情扭曲了一瞬。
他不知道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兒剛才怎麼會看著一個男人出了神。
心中更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這種從沒有過的感覺。
便隻能當做是太過惡心了,捂著嘴試圖將那種難言的感覺乾嘔出來。
他就知道遇到這種惡心的死斷袖沒什麼好事。
從小時候起就是這樣了,看見這種人就會倒黴。
所有斷袖都該去死!怎麼有臉活在這世上的,對得起自家祖宗嗎!真不怕老祖宗半夜爬出來掐死這些沒法傳宗接代的狗東西!
沒錯,斷袖都該去死!
就跟娘親說的一樣,該碎屍萬段!
莫幸在心中狠狠咒罵著這世上不該存在的斷袖之癖。
這才將心中那種黏糊糊的異樣感覺壓了下去。
可不知為何,在辱罵了一番後,雖沒了異樣感,心中火氣卻更盛了。
胸口更是仿佛壓了塊石頭一樣,陰沉沉的,悶得慌。
莫幸覺得是今天出門沒看黃曆的緣故,將這陰沉情緒當做是對斷袖的厭惡,聲音愈發陰狠起來:“算了,不等了,給我打!”。
他本來想著兩人過來了一起打的。
打算讓他們這對讓人做嘔的狗男男知道什麼叫禮義廉恥。
可現在不耐煩了,便能打一個是一個,先出口惡氣再說。
或許這樣就能將剛才的異樣全都壓下去了。
莫幸抱著這樣的想法下了命令。
卻是莫名沒敢再往碼頭方向看一眼,害怕自己再出現那種奇怪的情緒波動。
於是,管事滿臉驚恐地被下人們按在地上打,口中連連求饒。
“老爺!老爺饒命啊,那夥計馬上就來了!真的啊!”
管事直到現在還以為是土老財氣他沒叫來夥計。
“你們這對死斷袖,以後記清楚了,再敢出現在老子麵前,老子就把你們都剁了喂狗!”
看著管事嚇得涕泗橫流的樣子,莫幸心中愈發不屑。
覺得那夥計居然為了攀這種人的高枝而斷袖,真是毫無品味。
要說攀高枝,不該來找自己這種有錢有勢的嗎?
如果是自己一定會……等等!
莫幸麵色有些錯愕,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要是有男的來跟自己搞斷袖,他第一反應應該是活撕了那人才是。
一定是被這對斷袖氣得昏了頭了。
莫幸在心中如此說著,麵上更是擺出愈發凶惡的表情。
為了證明剛才的想法並非自己真心實意,他特意吩咐下人:“一會兒那夥計來了也是一樣的打!下手敢客氣一點就扣錢!”
沒錯,他根本不在意區區一個夥計,將這對奸夫統統都打上一頓才是最好的!
然後就都扔出碼頭去,眼不見心不煩,也不會有那種奇怪的感覺了。
聞言,下人們一個激靈,害怕本就不高的工錢被克扣,便越發賣力地打了起來,直把管事打暈了才罷休。
然後便摩拳擦掌地等著下一個目標過來,準備如法炮製。
可奇怪的是,剛才還放下狠話的莫幸真等到那年輕夥計越走越近時,卻沒了那股凶惡的氣勢。
竟還莫名其妙叫停了準備動手的幾個下人。
下人們滿臉茫然地退下了,不知道這土老財又準備搞什麼事。
坐在轎子裡的莫老爺沒多解釋,垂著眼皮讓人看不清神色。
隻能看到那隻蒼白的大手拿著一杯涼茶,正有一搭沒一搭地用茶杯蓋子過濾杯中的茶葉,卻始終沒見莫老爺喝上一口。
年輕夥計終於走到了莫老爺近前。
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看向了莫幸。
那張年輕的臉龐帶著尚未長開的稚嫩,卻已經俊俏得讓人挪不開眼睛了。
身形勻稱,每一寸肌肉線條都好似雕刻出來的,那些肌理摸上去一定是極柔韌的,讓人愛不釋手。
像是莫老爺以前看過的西洋畫中的美少年一般高挑俊美,卻有著那些西洋畫中沒有的健康活力。
也是他從沒有過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