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看著與怪物站在一起的酒疏,隻覺得這個曾經被他當做清貴脆弱的年輕人變得極其陌生。
那居高臨下,無動於衷的目光像是習慣了殺戮和死亡,與他漂亮精致的外表形成巨大的反差。
這個令人心動的年輕歌手依然美得讓k久久不願移開視線,但他冷漠的目光卻比任何人的目光帶來的屈辱感都要大。
這讓k搖搖欲墜的理智更加脆弱。
一定是最近獻上的苦難太少了才會帶來如此後果!是神在懲罰他的不虔誠!
對於神明的信仰令k維持著最後的理智,他不再看酒疏,轉而用怨恨的目光看著身形高大的男人。
想要以自己經受的苦難作為代價去詛咒這個害死自己的罪魁禍首
然而還未來得及吐出最怨毒的詛咒,他的目光就突然一滯,與禰心更加冰冷的目光相對。
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原本還顯得乖巧的高大男人目光中充滿了駭人的殺意和病態的愉悅。
冰冷至極,也令人戰栗至極。
簡直就像是曾經在祭壇上看過的神明雕像,麵對世間的一切苦難充滿了戲謔和喜悅。
他在享受著自己的苦難。
k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同時不知緣由的,竟然因此從靈魂深處蔓延上了難言的恐懼和戰栗。
就像是少年時期第一次接觸神明卡斯莫斯之時一樣,因為那俯瞰人間苦難的目光而感到靈魂深處的懼怕和臣服。
並發誓要為了神的記蘇醒奉獻一生。
可是為什麼?
明明隻是一個醜陋肮臟的怪物而已,怎麼可能配與神明相比!
k睜大了雙眼,在深深的恐懼和困惑中結束了自己罪惡的一生。
k已經沒了氣息,受害者卻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
他繼續瘋狂地切割著這個折磨自己許久,還殘忍殺害了自己幾個同伴的凶手,表情癲狂。
見狀,酒疏漂亮的桃花眼輕斂,收回了目光。
“好了,彆看了,走吧。”要處理的事情還有很多,沒工夫耽誤在這裡了。
禰心聞言,聽話地點了點頭,也收回了目光,收回了那些幾乎要滿溢出來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愉悅。
亦步亦趨地跟著酒疏一起走出了這座謀殺博物館。
酒疏來之前就已經處理了這裡的監控,任何人去看監控都隻會看到一切正常的畫麵,所以並不用擔心監控問題。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走出了貿易大廈,直到坐到車上,駛離了這片區域,酒疏才騰出功夫來看副駕駛位上的禰心。
正對上禰心偷偷瞄來的眼神。
禰心一米九的個子小心翼翼地縮在車廂裡,因為酒疏一直不理會他而露出落寞的眼神,隻敢偷偷看酒疏。
而在酒疏瞥來之後,他又急忙收回了目光,臉色蒼白不知在想什麼。
“我送你回劇院吧,你明天好像還需要上班。”酒疏語氣平常。
比起之前麵對k時的殘暴凶戾,此時的禰心顯得十分安靜,他低著頭,睜得大大的眼睛不敢再看酒疏,聲音細如蚊呐:“好。”
一路無言,很快就到了地方,酒疏將車停在劇院後門處,更方便禰心回地下室。
而禰心一路上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嘴唇蠕動著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又遲疑著不敢說出。
直到下了車,禰心都依然低著頭保持沉默。
他不敢說出心中的疑問,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雖然剛才酒疏已經原諒了自己,但他還是沒辦法相信這一切。
沒辦法相信心上人沒有被他那副醜陋猙獰的麵目嚇到。
禰心真的很害怕這一切隻是一個夢,醒來之後酒疏會對他說他們結束了,他不需要一個怪物做男朋友。
所以他不敢問,不敢問酒疏他是否全都看到了。
看到了他猙獰的臉和可憎的舉止,一切不堪的東西。
禰心更想對自己的心上人說,如果全都看到了,那麼能否不害怕他,不離他而去。
禰心知道自己太過貪心,也太過膽怯,他不敢去詢問。
因為隻要不去詢問,或許就能一直維持現在的樣子。
哪怕隻是關係破裂前最後的平靜,禰心也希望能夠持續的久一些。
酒疏看出了禰心的心事,他也跟著下了車,示意禰心低頭,然後輕輕吻在了他的臉頰處,像平常一樣的送彆吻。
“不要想太多,你隻需要知道我們是戀人,我並不討厭我的戀人,哪怕他有著另一麵。”
酒疏伸出手,輕輕揉了揉禰心的頭發記。
“不過不要有下次了,彆太執著於用暴力解決問題,那會影響我們的未來……”
遠離那些原著中的凶殺事件,是酒疏對禰心最大的期望。
隻要遠離了那些會導致禰心越來越靠近死亡結局的事件,遠離那些苦難,禰心就不用死了。
酒疏如此想著,隻希望經過這次教訓禰心能將性子壓一壓,變得不再那麼暴戾恣睢。
而禰心隻聽到了兩個字“未來”。
他怔怔地看著酒疏,目光在他清淩淩的眼眸處久久沒有移開。
這是禰心第一次從酒疏口中聽到關於兩個人未來的事情,是禰心最癡心妄想的美夢裡才有的內容。
對於禰心來說,這段戀情就像是從老天爺那裡偷竊而來的幸福一樣,雖然一直幻想著能長長久久,但其實禰心對自己和酒疏的未來是悲觀的。
他不知道酒疏對這具身體的迷戀還能持續多久,他之前刻意不去想這些,隻是珍惜地過著每一天。
但其實內心深處禰心很害怕,害怕著被厭倦的那一天到來。
而現在,酒疏似乎在思考他們的未來了。
那是不是意味著酒疏開始有一點喜歡他的靈魂,而非隻是身體,
“……我們的未來會有多長?”禰心不自覺地將自己心中的話說了出來,剛一出口眼神便黯淡下來。
他不該問出這個問題的。
禰心麵無血色地低著頭,蒼白骨節分明的手指蜷縮著,緊張而又懊悔地將白色的襯衫拽出一片褶皺。
酒疏聽到這個問題後,動作短暫地頓了一下,隨即彎起漂亮的桃花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昏暗的路燈光線下有種朦朧的美感。
“如果你願意,會有很長很長。”
酒疏其實並不介意在這個世界與禰心一起共度餘生。
按照慣例,如果不去完成係統的任務,那麼係統就不會傳送人離開,酒疏也沒打算半途離開,大概率要在這個世界活到老死,然後再被傳送到下一個世界。
在這個世界裡,禰心是酒疏難得看順眼的對象,或許談不上至死不渝的深愛,但對酒疏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心動。
可能是那雙從始至終都充滿了愛意的眼睛打動了酒疏,酒疏覺得在這個世界陪伴一個如此深愛自己的人老死也是個不錯的體驗。
看慣了小世界裡男女主的愛恨糾纏,酒疏稍微也想休息一下了。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懲戒對象要能夠改變自己的結局才行,不然十年之後這個世界就要結尾了。
他是可以離開,但懲戒對象就要跟著這個世界沉淪了。
想到禰心跟隨星球一起毀滅的樣子,酒疏莫名覺得心頭一悶,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他還有事情要處理,暫時沒有多餘的時間來考慮與禰心的情情愛愛。
在安慰了禰心一番後,酒疏駕車離開了。
此時已是深夜時分,大都會的夜晚顯得有幾分涼意。
禰心目送酒疏的車離去,良久才從發呆中回過神來,行屍走肉般地記走向地下室的方向。
直到坐在地下室裡,禰心伸出手,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疼痛的感覺從小臂一直傳達到大腦。
直到此刻,禰心才如夢初醒一般睜大了眼睛,原本蒼白的臉頰迅速漫上紅色,紅的幾乎要滴出血來。
“很長……很長……”禰心將臉埋在雙手掌心,久久沒有抬起來。
隻有一雙紅透了的耳朵還暴露在外,顯露著此時的羞澀和欣愉。
他和酒疏的未來會有很長。
這一認知讓禰心陷入了興奮過度的恍惚之中,而禰辛默默注視著自己的妹妹,一直沒有出聲。
【……】他似乎有些麻木,感受著從妹妹那裡傳遞來的極度亢奮以及盈滿心臟的幸福感,陷入沉默。
此時已經比往常的休息時間晚了很久了,禰辛覺得自己似乎應該催促妹妹趕緊歸還身體,他要休息了。
不然明天的工作會很疲憊,對身體不好。
但禰辛沒有出聲,他依然沉默地待在身體裡。
就好像妹妹才是那個主人格,而他才是那個不該存在的次人格。
在那個年輕歌手的眼中,或許確實如此。
被他喜愛著的隻有禰心而已,而他不過是另一個占據同一具身體的陌生人。
一個肮臟不堪的怪物。
禰辛再次重複著對自己的認知。
他明白不會有人像愛上妹妹一樣愛上自己,沒人會愛一個如此肮臟的怪物。
那個年輕的歌手不在意妹妹陰暗的一麵,不在意他扭曲的心理和醜陋的身體,似乎隻是單純地喜歡著妹妹這個人而已。
很不可思議。
禰辛從未料到過這世上真的會有人愛上這具醜陋身體裡的靈魂。
但現實確實如此,他的妹妹得到了愛,無比真誠的愛意。
有著長遠未來,並非虛情假意的愛。
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如此愛著妹妹,也不會有第二個人被妹妹如此深愛。
妹妹已經要得到獨屬於他自己的幸福結局了。
之前禰辛還能用酒疏遲早會拋棄妹妹來作為幌子,遮掩內心灼燒般的妒忌。
但現在,在酒疏說自己不會在意戀人的另一麵,訴說出有關禰心的未來後,禰辛已經無法再自欺欺人了。
他無法再欺騙自己說那個歌手或許隻是拿禰心當做寵物在寵愛,並不是真正愛著禰心的。
禰辛隻是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妹妹會得到酒疏的愛。
或者說,憑什麼是妹妹。
禰辛沉默著,心底是沼澤般深沉,越陷越深的惡意。
他想要停止去想,卻無法做到。
最後隻能放任大腦一遍遍說著充滿了惡意的詛咒般的話語。
那些蔓延的惡意不斷在耳邊竊竊私語,用著他自己的聲音說著:他的妹妹明明愚蠢而又輕佻,毫無可取之處,不理解自己的心上人,還自詡深情。
記幼稚而又衝動,毫無理智可言。
為什麼是他?
禰辛太過了解禰心,他知道禰心的脾氣有多容易失控。
雖然那個年輕歌手在一遍遍地說著自己討厭暴力,不想要禰心接觸那些會違法犯罪的事情。
但是禰心肯定會明知故犯,他的本性裡就刻著不安分的字眼,一旦有觸及到他逆鱗的地方,禰心絲毫都不會忍耐。
這樣的妹妹為什麼會得到酒疏的愛?
禰辛不明白,他控製不住地思考,陷入混亂的情緒之中。
比以往都要清醒的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在嫉妒,在卑劣地嫉妒自己的妹妹。
甚至懷著無比可恥的念頭,一種想要取而代之的幻想,幻想著為什麼不能是他。
為什麼不可以是他得到那個年輕歌手的愛意,為什麼隻有他還待在無人知曉的黑暗裡,得不到任何光亮。
“因為你是個肮臟的怪物!”母親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
禰辛抬頭,發現身邊再次擁擠著各種嘈雜的聲音。
陰暗的地下室裡,扭曲的牆壁和地麵上很多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麵孔在嘲笑著他的癡心妄想。
“你的愛太廉價了!”
“你以為有誰會愛你嗎!哈哈哈!”
“可笑的怪物!”
“連你的妹妹都嫉妒!真是個怪物!”
因為他的心是肮臟的。
明明已經對艾麗一見鐘情,卻又愛上了另一個人。
愛上了妹妹的心上人。
“……”禰辛低下了頭,不知何處而來的鮮血模糊了他的視野,他突然記起了第一次見到那個年輕歌手時的樣子。
妹妹把印著酒疏照片的報紙放到桌子上,他對妹妹回答那不是一個可愛的名字。
其實他撒謊了。
禰辛恍惚地想著,其實他覺得那個名字很可愛,可愛到他很想繼續看著報紙上的麵孔,但他不能。
因為愛是獨一無二的,所以他隻能一遍遍在心中告訴自己,他很討厭這個人,很討厭這個讓他變得很奇怪的人。
禰辛想,這或許也是一種一見鐘情。
而就像童話書中所說的那樣,一個人一生隻會有一次一見鐘情,隻有不貞齷齪的人才會有很多次一見鐘情。
原來從那麼早的時候就已經不是一個忠貞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