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疏覺得自己的第一次戀愛跟普通人的好像有點不一樣。
“……咳,總之,先把禰辛叫出來吧,我想要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酒疏感覺自己現在知道的信息不夠多,很容易最後翻車。
十長老俱樂部的那群人可不是吃素的,他們的喪心病狂程度已經不是人類所能想象的了,在不知道全部信息的情況下,就算是酒疏也容易吃虧。
雖然酒疏剛才已經通過電腦做出了一係列預防手段,確保現在外界的俱樂部已經陷入混亂,但信息多知道一點總是沒錯的。
“……他、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禰心垂頭喪氣地囁喏道,似乎害怕酒疏因此生氣,手指顫抖著撫上了酒疏放在自己臉頰的手掌。
久久不願放開。
他確實不知道禰辛現在在哪裡,隻知道現在這具身體裡感覺不到主人格的存在了,禰心希望他已經死了,但這話顯然不能與愛人直說。
酒疏看著禰心的表情,知道他確實沒有撒謊,便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要求他將所有隱瞞的事情全都說出來。
“比如,禰辛是怎麼替代你陪我來約會的,又是為什麼對那些細長人形表現得很奇怪。”
酒疏語氣嚴肅,禰心見狀,猶豫了一下,說出了一切。
他是在遊樂園變成血紅色之後才醒來的,之前是因為禰辛吃了藥壓製了他的意識才讓他沒能醒來陪酒疏約會。
而在被壓製之後他一直能聽到耳邊傳來奇怪的祈禱聲,若有若無的呼喚聲,並看到了一座祭壇,祭壇上還有一個鏡子一樣的器具。
隨著那麵鏡子發出亮光,禰心也進入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我感覺自己進入了鏡子的世界裡,一切都是翻轉過來的,但那裡沒有人,沒有你……”
說著,禰心似乎有些後怕地收緊了手掌,握緊了酒疏的手。
“直到走到商場裡,我才看到了你和禰辛,你們……很親密。”
禰心垂著眼眸,在酒疏看不見的地方,瞳孔中滿是猩紅血色,充斥著猙獰的戾氣,仿佛回憶起了那一刻恨不得將禰辛千刀萬剮的恨意。
“我氣昏了頭,就拿著斧頭砍到了鏡子裡的禰辛,之後禰辛碎裂成碎片,我從鏡子裡走出來了。”
“你的意思是,你在鏡子裡傷害了禰辛之後,禰辛就消失了是嗎?”
酒疏皺起眉頭重複著,禰心溫順地點了點頭。
見此,酒疏斂眉思考片刻,抬起漂亮的深色瞳孔,再次開口:“你似乎沒有回答有關細長人形的問題,為什麼?”
“……”
禰心瞳孔微微放大,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如果如實說出,就如同在告訴自己的愛人,自己是個可怖的怪物。
是那些不成人形的血肉瘤狀物。
可如果不說出去就是在欺騙自己的愛人。
他已經欺騙了太多,多到如果到了揭穿的那一天就會萬劫不複的程度。
禰心垂著的眼睫似乎顫了顫,有些遲疑:“我、因為我害怕你知道了會害怕我。”
“那些細長人形,全都是……”
禰心收緊手指,帶著幾分緊張:“全都是禰辛創造出來的。”
“禰辛?”
酒疏露出些質疑之色,並不太相信。
禰心看著愛人臉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受傷,他不敢再握著酒疏的手,緩緩鬆開。
“是禰辛,他是個怪物。”
禰心如此回答,看著麵前的愛人,收回身側的手不自知地收攏成拳,滲出殷紅的血跡。
“我雖然被藥物壓製,但能感覺到他在操控著那些怪物,他想要把你永遠困在這裡,想要奪走你。”
是的,那些怪物不是他,是禰辛。
如果他們真是一個人的話,那麼這番話也並沒有說錯,他確實是在這具身體裡操控著那些怪物的軀體行走。
他隻是沒有說那種如同附身一樣的感覺,就好像自己變成了那些怪物。
又或者,他本身就是怪物。
禰心如此想著,有些怔怔地低下頭,不敢再看酒疏的臉,害怕自己下一秒就會被欺騙愛人帶來的沉重負罪感壓垮。
對禰心來說,成為如禰辛那樣不被愛著,被所有人拋棄的怪物是一件無比可怕的事情。
他依然固執己見地認為被當成怪物一定就會被自己心愛的酒疏拋棄,酒疏方才的肺腑之言顯然沒有被禰心真的聽進去。
又或者他隻是不敢相信,不敢去賭哪怕一絲一毫會失去酒疏的可能性。
禰心想要在自己心愛之人麵前維持美好的一麵,哪怕再脆弱不堪一擊,再可笑,他也想要留住自己的愛人,他知道自己已經變得不像自己了,滿口謊言,貪婪可恥。
卻還是想要多留住酒疏片刻,將這段戀情維持的時間更長一些,哪怕已經搖搖欲墜。
“禰辛很可怕,但我跟他不一樣,我不想你害怕我……”
垂著頭,發絲遮掩著神情,禰心的聲音變得苦澀,隱隱有哭音。
酒疏沉默著看了一眼禰心的手,覺得這倆人格似乎都不太會撒謊,一旦撒謊就會緊握拳頭。
那麼刺眼的鮮血,真的以為他看不見嗎?
酒疏覺得禰心的話大概是真假參半,前麵的鏡子世界有可能是真的,但關於細長人形的這些實在有待考證。
想到這裡,酒疏不禁用纖細的指骨揉了揉眉心,對這個缺愛.敏.感的次人格束手無策。
現在唯一能確定的就是禰辛大概沒有真的死去,很可能跟禰心之前一樣進入了所謂的鏡像世界。
必須要想辦法找到他才行。
就在酒疏思考如何尋找禰辛時,商場裡突然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還有玻璃幕牆碎裂的聲音傳來。
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一切酒疏瞳孔微縮。
商場內的光芒不知何時暗淡下來,隻見遠處的一大片玻璃幕牆外布滿了猩紅色,完全遮蓋了血紅色的天空。
與之前旅館內的房間一樣,是那些細長人形爬滿了幕牆。
隻是比起之前小小一扇窗戶,現在大片遮天蔽日的玻璃牆壁上那厚重的蠕動著的血色更加讓人震撼。
哢擦——砰!!!
玻璃幕牆似乎難以承受這超乎尋常的重量,伴隨著越來越多的裂縫,終於轟然碎裂。
猩紅色的半固態液體洪水般湧入商場,引來人們聲嘶力竭的尖叫聲。
“啊啊啊——!!”
“救命啊!救命啊!!”
“怪物!怪物!!”
在人們厭惡恐懼的叫嚷聲中,其中一個爬進商場一樓的細長人形順著熟悉氣息的方向抬起頭,在特殊的血色感知畫麵中看到三樓的憑欄旁邊,正站著自己要尋覓的戀人。
戀人黑發雪膚,他身側正站著一具熟悉的身體。
身形高大的男人低頭俯瞰著它,略顯驚詫的漆黑瞳仁與細長人形相對,似乎辨認著什麼。
半晌,男人在身旁戀人看不到的地方扯開嘴角,露出了一抹怪異病態的笑容。
他低垂的眼眸中滿是居高臨下的憎惡和鄙夷,嘴唇微動,無聲地說了句什麼。
細長人形認出了那個口型。
他在說,怪物。
它是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