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疏邊走邊分析一會兒要走的路線,而被他牽著手的禰心則是愣愣地看著酒疏白皙的手掌,好一會兒才有些靦腆地握緊了酒疏的手掌。
剛才還晦暗無光的眼睛也重新恢複了些許光彩。
與他寬厚的手掌比起來,酒疏的手掌柔軟而細膩,令他著迷地不願放手。
不過握了一會兒,禰心就發現自己剛才做掉細長人形時,手掌上沾染的血紅色粘稠物全都隨著手掌交握的動作染到酒疏手上了。
禰心:“!”
他立刻小心翼翼地用自己唯一一片沒有沾染汙漬的衣角輕輕擦拭酒疏的手掌,心疼地看著酒疏被染紅的手。
心上人的手被自己弄臟了這件事讓本就滿心負罪感的禰心又是愧疚又是懊悔,動作愈發小心。
動作輕到酒疏都沒有絲毫察覺。
酒疏正在觀察四周的環境,聲音沉穩地向禰心分析他們現在的狀況和接下來的計劃:“我們一會兒先去左邊走廊的步梯,然後再……”
“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還要先找到禰辛,我記得這商場裡有賣生活用品的商店,裡麵應該有鏡子,一會兒去試試看能不能……”
話說到一半,酒疏停住腳步,略顯沉默地看著禰心小心擦拭自己手心的動作。
隻看禰心迷茫的眼神就知道他根本沒在聽自己說話。
“……”酒疏扶額,承認自己職業病犯了,以前在那些小世界裡替男女主扛過不少刀,一遇到這種危險情況就忍不住分析起來。
畢竟不分析清楚,男女主根本不會相信他。
而對禰心這個全身心信任自己的人來說,過多的解釋似乎並不必要。
“算了,跟著我走就好。”
酒疏索性不再解釋,繼續朝著商場內部走去,他現在要去找一麵鏡子。
剛才那些玻璃幕牆雖然可以當做鏡子,但他仔細看過了,禰辛並不在裡麵。
酒疏不想去思考禰辛真的死去的可能性。
畢竟是那個所謂的創世神卡斯莫斯的人類化身,酒疏覺得禰辛並不會如此輕易地死於自己人格間的廝殺。
酒疏如此想著,儘量安撫心中的些許不安。
就這樣一路走到了生活用品商店,酒疏看著這遍布一整層的生活用品,看了看區域分布圖,總算找到了售賣鏡子的地方。
“禰心,你能感覺到禰辛在哪裡嗎?”
聽到酒疏的詢問,禰心微微一頓,蒼白的臉上似乎有些陰影,他搖了搖頭,道:“我感覺不出來。”
這確實是實話,在鏡像世界的時候,禰辛也無法感覺他的存在,所以才會那麼輕易地被自己砍傷。
想起禰辛當時震驚而無措的樣子,禰心看向商店裡遍布的大小各異的鏡子,在酒疏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嘴角微微勾起,漆黑瞳孔中更是閃過一絲愉悅。
他知道禰辛根本不在鏡像世界裡,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
以後都不會再變回來了。
禰心低下頭,悄悄收緊了握著酒疏的手,嘴角的笑意甜蜜而詭異。
那個怪物不會再來打擾他們了。
等到他和心愛的酒疏一起離開遊樂園,禰辛就會徹底留在這裡,再也無法跟他搶奪愛人。
就在禰心幻想著沒有禰辛的美好未來時,酒疏也在思索該怎麼找到禰辛。
他想起之前禰心說在鏡子另一邊的世界裡沒有其他人,卻能看到他和禰辛。
如果禰心沒有說謊的話,那他們兩個人就是在鏡像世界裡也能被看到的。
沉吟片刻,酒疏決定將這裡的每一麵鏡子都找一遍。
如果禰辛能夠從鏡像世界裡看到他們,就會隨之出現,到時候就可以找到他了。
如果還是不行,就隻能等到離開了遊樂園去十長老俱樂部那裡找找辦法了。
作為始作俑者的他們一定有辦法找到禰辛。
跟禰心簡單說了計劃,酒疏便開始認真翻看鏡子,每一麵鏡子都仔細找過才去看下一麵。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上人為了另一個人如此耗費心神,任何人都會感到無比嫉妒,禰心也不例外。
跟在酒疏身旁的禰心略帶怔忪地看著酒疏專注的樣子,手指顫抖著,好半晌才勉強維持住自己表麵的平靜。
他眼中閃過一絲猩紅,收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握著,指尖陷入掌心,滲出鮮血,仿佛他心中無法排解的恨意和愁苦。
那個怪物!都怪那個該死的怪物!不然酒疏根本不會無視他去找什麼可恨的鏡子!
禰心目光陰冷地看著商店裡的各式鏡子,即使禰辛真的藏在這裡麵,他也不會容許那個怪物再次出來。
他能把他砍成碎片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禰心咬牙切齒地垂下頭,一旁的鏡子中清晰可見他陰鬱的眉眼和一隻從他身後伸出的蒼白手掌。
砰——仿佛是在害怕引起注意,在一陣聲音極小的動靜之後,原本還站在原地的高大男人不見了蹤影。
直到酒疏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轉過頭準備跟禰心說接下來的計劃時才發現禰心已經不見了。
“……”酒疏看著不遠處地麵留下的一堆碎片,麵無表情地把手裡的鏡子放回了原位。
差點忘了,這兩個典型戀愛腦人格之間的水火不容已經到了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程度。
酒疏突然覺得自己剛才認真找鏡子的舉動很蠢,蠢到他難以直視。
*
砰——!!!
昏暗的房間裡,地板上到處都堆滿了笑容詭異的洋娃娃,旁邊的貨架上還有許多未拆開包裝的木偶,精美的服裝和雕刻,卻全都有著詭異僵硬的笑臉。
隨著房間正中央的落地鏡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洋娃娃們的眼珠似乎動了動,轉向了鏡子的方向。
鏡子裡,一個身形高大麵目沉默的男人正緩緩從鏡子中的黑暗裡走出來,仿佛經曆了一場鏖戰,他身上染滿了猩紅色血跡,手中也拖著一把沉重的消防斧。
哢擦哢擦——鏡子碎裂的聲音接連不斷,身形高大的男人從即將碎裂的鏡子裡跨出,隻留下身後一個與他同樣麵貌的男人神情狠戾,眼神中滿是深深的怨毒。
【禰辛!該死該死!該死!!!】
【我不會放過你的……你這個該死的怪物!】
不斷放著狠話的男人掙紮著從鏡子裡探出手臂,似乎想要逃離冰冷毫無溫度的鏡像世界。
那隻探出的手臂蒼白而滿是深可見骨的傷口,但奇怪的是那些邊緣泛白的傷口沒有絲毫鮮血滲出,毫無血色的皮膚表層如死屍一般可怖,在黑暗的房間裡愈發駭人。
走出鏡子的男人平靜聽著鏡子裡傳來的詛咒和謾罵,麵無表情的臉上還殘餘著血痕。
他黑沉沉的眼珠看著那隻探出鏡子的手臂在觸及外界的空氣時緩緩碎裂成鏡子碎片,鏡子內的蒼白男人也淹沒在黑暗裡,發出痛苦而怨毒的抽泣聲。
他低頭看著一地碎片,良久才動了動腿,將碎片踢回到鏡子裡,似乎有些嫌棄。
他不是怪物,禰心才是。
如此想著,男人抬起頭,準備離開這個房間去尋找自己的戀人。
還沒等他轉身,身後就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禰辛。”
酒疏的聲音冷淡到與之前判若兩人,冷到令男人猛地僵硬住身體,漆黑瞳仁幾乎縮成針尖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