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35《罪案記錄》(2 / 2)

當初在死亡回歸了本體之後,祂便是以這種不斷回憶的方式來懲罰自己,不斷重複那些錐心刺骨的記憶和情感,沉浸在麻木而痛苦的情緒裡。

因為祂知道,隻有重複到意識被消磨乾淨才能償還這一切罪孽。

而祂從未料到會再次感覺到愛人的氣息,找遍所有時間線都未找到的愛人再次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這是禰辛做夢都不敢想到的畫麵,他不想去思考愛人出現的原因,隻是不想再次失去,他無比珍惜與愛人相處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

無論愛人在得知了一切的真相後如何選擇,他都不會再去欺騙了,欺騙帶來的苦果他已經嘗過,直至現在也無法釋懷。

“是我害得你……”

禰辛不敢說出有關死亡的字眼,甚至連想象都成為一種折磨。

他不敢看著酒疏乾淨漂亮的眼珠,眼神閃爍著避開酒疏的視線,漆黑的眼眸裡滿是空洞和絕望。

他張開蒼白的嘴唇,繼續一字一頓的說著,每說一個字都會收緊手指,在手心留下深深的血痕。

“曾經……喜歡過艾麗,對不起,我很……臟。”

以及最後小心翼翼說出的愛意:“……但我愛你,真的很愛……”

禰辛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心中的情緒,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詞彙量如此匱乏,隻能喃喃重複著“我愛你”。

然後絕望地抬起眼,看著麵前的酒疏,等待自己的結局。

酒疏看著緊張到嘴唇都在顫抖的禰辛,漂亮的深色瞳孔裡似乎閃過些許溫柔,頓了頓,他湊近,與禰辛呼吸相聞。

“你對艾麗真的是愛嗎?”酒疏聲音平和。

禰辛眼神哀傷,正要回答,酒疏卻伸出手附在了他的胸膛處,感受著手下柔韌肌理後逐漸加快的心跳。

“見到她的時候心跳加速,麵紅耳赤了嗎?”酒疏彎起漂亮的桃花眼,看著麵前麵紅耳赤的懲戒對象。

他似乎還是呆呆的,沒有聽懂酒疏的意思,隻是漆黑眼珠變得有些濕漉漉的,一向麵無表情的臉龐也流露出無措。

身前膚色雪白的愛人在繼續靠近,聲音輕的如同一個甜美的夢:“想要親吻她,擁抱她,觸碰彼此的肌膚嗎?”

車廂裡的空氣似乎都變得滾燙起來。

“!!!”禰辛看著酒疏帶著笑的眼睛,徹底喪失了思考能力,隻會僵硬地坐在原位,大腦一片空白。

“不、不不會。”

好一會兒,他停止運轉的大腦才下意識回答道,想起了之前想要對艾麗表白時油然而生的作嘔感覺,直到現在依然如此,僅僅隻是想象與艾麗接近的感覺都會讓他感到極度不適。

而如果將表白的對象換成眼前的愛人,就從來不會有那種感覺,他隻能感覺到越來越快的心跳聲和血管內加速流動幾乎要崩裂出來的血液。

想到這裡,禰辛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睜大了眼睛,漆黑瞳仁中似乎有淚珠閃爍。

長久以來對自己的厭惡和唾棄讓他在麵對真相時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那當然就不是愛,你隻是誤會了……”

“在我眼裡,你很好,一點都不臟。”

酒疏笑著揉了揉懲戒對象害羞到陷入呆滯的臉龐。

“不過對我呢?你覺得是誤會還是真的愛?”

酒疏的聲音很輕,卻很認真。

對於這個不知道如何去愛一個人的懲戒對象,酒疏覺得應該讓他自己做出判斷。

“愛,我愛你,每次看到、你都會心跳加速,想要親吻你,擁抱你……觸碰你的肌膚。”禰辛顫抖的呼吸聲摻雜在聲音裡,語氣卻異常堅定。

看著懲戒對象顫抖卻熾熱的目光,以及那似乎充滿愛意和迷戀的語氣,酒疏難得有一瞬間的愣神。

臉頰處泛起了一層薄薄的紅,仿佛將整張雪白無暇的臉龐籠上一層如煙似霧的紅紗,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咳咳!你的告白我聽到了,那麼現在我們和好了。”酒疏有些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算是為之前遊樂園裡的分手鬨劇畫上了句號。

對麵的禰辛依然看著自己的愛人,雖然不善於做出什麼表情,但他因為激動和歡喜而變得極其明亮的眼睛足以說明此時的情緒。

然而,在片刻的歡喜之後,禰辛似乎還是有些不安,他嘴唇蠕動著,回憶起了愛人碎裂時候的樣子。

每一次回憶起那段記憶都會令他痛徹心扉:“可我之前……欺騙了你,還導致你……”

禰辛說著,手指緊緊扣在手心,臉色逐漸變得蒼白,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愛人,他這種人即使並不肮臟,也不值得被愛。

或許對心愛的酒疏來說,與他在一起才是最大的玷汙,他根本不配得到酒疏的愛意,他那些所謂的愛意也是無比卑劣不值一提的。

酒疏聞言,瞥了他一眼,漂亮的深色瞳孔在車窗外落日餘暉的折射下變得剔透,卻有著讓人無法看透的情緒。

酒疏看出禰辛還困在那段記憶裡,那段他死亡的記憶。

或許跟恐懼到不敢與他見麵的禰心一樣,最無法原諒禰辛的人反而是禰辛自己。

對人心看得很透徹的酒疏並未說什麼輕易原諒的話,他知道即使說了禰辛也不會輕易釋懷。

而是聲音淡淡地道:“我確實很生氣你們幼稚的舉動。”

聽著愛人突然變得冷淡的聲音,禰辛漆黑的瞳仁變得空洞起來。

“在我眼裡你們都是同一個人,我希望你們可以接納彼此,你們隻是生病了,而病是可以被治好的。”

酒疏用柔軟的手掌捧起禰辛變得毫無血色的臉龐,在禰辛眼中美麗到無與倫比的臉龐上帶著淡淡的疲憊。

“你會幫我的,對嗎?你和禰心會變回原來的樣子的,然後我才會原諒你們,原諒你們害得我死去的事情。”

“……好。”禰辛看著麵前的愛人,微微收緊手指,答應了酒疏。

如果是為了酒疏的話,無論是什麼都可以,即使是去接納彼此憎惡的次人格。

酒疏見狀,眼神放柔和了些。

其實他看得出來,即使經曆了一次生離死彆,禰辛與禰心之間依然有著不可跨越的隔閡。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死而導致兩人都陷入深深的負罪感無法自拔,隻怕他們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和平共處。

這樣也好,精神疾病並非三兩日就能治好的,即使現在回歸本體後變成了神的一部分,他們也依然需要漫長的治愈過程。

而酒疏並不介意在餘下的時間裡陪伴他們。

收起思緒,酒疏重新啟動了汽車,開往大都會的方向。

安撫好了主人格後,就該次人格了。

希望禰心能像禰辛一樣好哄。

*

夜色深沉,寬闊無際的海麵上,風平浪靜。

一艘巨大的足以承載上千人遊玩的遠航郵輪駛出了港口,郵輪上豪華的艙室內燈火通明,似乎有高亢的呼喊聲和無數虔誠的祈禱聲響起。

“卡斯莫斯冕下會原諒我們的!”

“隻要我們獻上足夠多的祭品!更多的!”幾個蒼老的聲音如此高喊著,語氣瘋狂。

寬敞的郵輪大廳內,高高的穹頂之下是金碧輝煌的裝飾,戴著兔子麵具的老人們站在布置好的祭壇附近,四肢亂顫,似乎陷入了癔症,露出麵具的眼睛滿是血絲。

他們是十長老俱樂部的核心成員,已經活了幾百歲的他們原本憑借著向卡斯莫斯獻祭而獲得了堪稱無儘的壽命。

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天空之上的裂縫出現,他們身上的壽命就在不斷減少,短短一個星期就從青壯年變成了現在的老態龍鐘。

如果再不想辦法獲得壽命他們就要活活老死了。

這是他們根本無法接受的,雖然已經活了那麼久,但他們還想要繼續活下去,美好的青春和人生他們還想要繼續享受下去。

“一定是上次那個該死的主祭沒有好好供奉!是他惹怒了卡斯莫斯冕下,而我們一定能夠贏得寬恕!”

大廳內密集的人群中,一個領頭的兔子麵具如此憤怒地說著,手指重重地按下了桌子上的按鈕,大廳正中央的巨大火盆瞬間冒出火焰,灼熱的火苗跳動著要將吊在火盆上方的幾十個男女燃燒成灰燼。

熾熱的溫度即使他們這些人隔得有幾十米遠也能感覺到。

尖叫聲和哀嚎聲瞬間響起,而兔子麵具們則露出了滿意的目光,陰森地笑了起來,期待著祭祀完成後卡斯莫斯的獎勵。

然而不知為何,火盆裡的火焰突然變了顏色,那些被吊在半空的男女們從被炙烤的痛苦中恍神,茫然地睜開了眼睛,看著周圍黑色的冰冷火焰。

“這是……怎麼回事!!”

“該死的!是誰做的!”蒼老的人聲充滿了憤恨,但下一秒,他就沒有力氣再發出聲音了。

“啊啊啊——”

“我的臉,我的手嗚嗚——”

周圍的兔子麵具們發出驚恐尖叫,看著自己露在黑袍外的手腳,眼睜睜看著它們遍布皺紋,脆弱的骨骼讓他們重重摔倒在地。

“啊啊——”他們虛弱地發出慘呼聲,睜開眼睛,卻看到頭頂的天花板上不知何時睜開了一隻肉質的眼球。

窸窸窣窣——詭異的低語聲在整座大廳回蕩,天花板上的眼球緩緩睜開,漆黑可怖的瞳仁裡充滿了對生者的憎惡和怨恨。

嗚嗚嗚——似乎有誰在哭泣。

悲哀絕望至極的哭泣聲仿佛從靈魂深處傳來,讓人瞬間就陷入一種無法逃脫的崩潰之中。

*

轟——直升機螺旋槳快速轉動的聲音震耳欲聾,夜色中,一架直升機停在了一艘郵輪上。

“禰心在這裡嗎?”

酒疏跳下直升機,若有所思地看著這艘郵輪,手指在郵輪欄杆上輕觸,柔軟滑膩的肉質感,如同在觸碰一團軟肉。

在燈光下依稀可見是正在緩慢跳動著的,仿佛在呼吸一樣的血紅肉塊,將欄杆完全包裹成血肉模糊的一團。

而這些血肉遍布整艘郵輪。

“是,他在這裡。”禰辛小心地拿出紙巾幫酒疏擦拭手指,回答道,他看向酒疏看不到的地方。

與郵輪深處一個將臉埋在手裡的殘影對視,對方的目光死寂無光,仿佛已經被無儘的苦難消磨了全部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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