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老伯爵在房間裡陷入懊悔和不安情緒之中時,走廊上的酒疏也收回了目送老伯爵遠去的目光。
他湛藍的眼珠裡還殘餘著未散的笑意,半晌才斂下眸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現在是上午,剛吃完午餐的酒疏坐在桌子邊認真寫下一行行筆記。
經過這段時間的研究,對於這個世界的神秘學他已經理解得很透徹了,至少現在市麵上可以找到的神秘學資料他都已經整理出來了。
但對於《瘋狂之血》中曾提及的,各種涉及神秘領域的知識,他還是沒有找到出處。
而如果不能詳細了解這些內容,他就無法真正改變老伯爵的結局。
畢竟他現在雖然可以改變老伯爵被禁錮至死的結局,但對於這個世世代代深陷血脈桎梏的家族來說,還遠遠不夠。
還需要更多資料作為參考。
“……”
酒疏停下手中的鋼筆,麵露沉思。
他知道一切困境都有解決之法,而酒疏並不覺得老伯爵的命運無法更改。
隻是他也明白,單純從城堡對外開放的藏書室和外界流傳的書籍資料那裡,是無法了解更多了,他需要更多信息去完善自己的計劃。
老伯爵家族世代相傳的秘密藏書室或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至少從《瘋狂之血》的原著內容來看,老伯爵家族的秘密很多都隱藏在藏書室裡不為人知。
他需要找個合適的方式進入那間從未允許外人進入的藏書室。
至於以什麼樣的方式——
酒疏目光下意識落到了桌子上的花瓶上,花瓶裡擺放著這段時間以來老伯爵送來的紙玫瑰。
酒疏最近每次看書看累了就會看會兒花,那會讓他心情愉悅起來。
總計十枝玫瑰擠在花瓶裡,被用插花一樣的方式次第疊放,層疊的花瓣和枝葉形成一幅花團錦簇的畫麵。
酒疏伸出手指,白嫩的指尖撫過紙花柔軟的表麵,漂亮的藍眼睛彎了起來,露出一絲笑意。
他想,或許明天下午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
下午,日光不似中午那般刺眼,天空依然灰蒙蒙的,在鉛灰色雲彩的遮蔽下,莊園裡的空氣變得涼爽了許多。
酒疏按照往常的習慣來到了莊園的角落看書,他坐在長椅上,拿起身旁的紙玫瑰。
依然精致美麗,能看得出來沒少花費心思。
而隨玫瑰一起出現的紙條上卻寫著十分公式化的句子:【贈送給美麗的您,希望您能夠喜歡。——佚名】
酒疏看著這張紙條,雖然依然露出了笑容,眼中卻有些無奈。
這個世界的懲戒對象即使比上個世界年齡大了一些,但顯然依然不知道該如何去追求一個人。
即使是用書信的方式,日常交流也隻會用些貴族式拘謹的字眼,好像生怕寫多了會惹人厭煩一樣,每一句話都顯得無比生硬模式化,好像隻是隨手寫的。
與那束精心製成的紙玫瑰相比,近乎敷衍。
如果不是酒疏大致能猜到懲戒對象的想法,知道哪怕這隻是一個短短的句子,對方卻可能是練習了無數遍才敢下筆,房間裡也說不定早已堆滿了廢棄的紙球。
換一個人來看,根本無法從中看出任何感情傾向,或許會覺得隻是一個普通的友人而已,甚至是一個頗有幾分敷衍的友人。
酒疏湛藍的瞳孔瞥了一眼身側方向的一道陰影,有些無奈地勾起嘴角,想了想,在紙張的背麵寫上了幾行字。
然後他就照常看起了書,等到黃昏時分才起身離開。
而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城堡之中,那道悄悄躲藏的陰影才從暗處走出,有些忐忑地走到長椅旁邊,拿起了那張紙條。
今天酒疏寫留言的時間比往日都要長些,這讓老伯爵有些緊張。
他有些害怕是不是今天那次見麵導致酒疏認出了自己,或者是不是要結束這段曖昧的筆友關係。
結束這段對他來說無比美好的書信往來。
“……”
黃昏時分的天空顯得有幾分暗淡,天邊暈出橘色,在地麵灑落樹木傾斜的影子。
戴著麵具的男人脊背挺直,明明一派優雅貴族的做派,手指卻有些微不可查的顫抖,他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低頭去看手中的紙條。
萬幸的是,並非他所想的那麼糟糕。
紙條上並沒有寫一些表達厭惡的字眼,隻有一個年輕人用輕鬆愉快的語氣訴說著最近的苦惱。
他說自己最近看完了城堡藏書室裡的藏書,現在整天都很無聊,也隻有收到紙玫瑰的時候才會感到比較開心。
他很喜歡這些紙玫瑰。
“……”
看到這裡,男人戴著手套的手指顫抖了一下,似乎有些壓抑不住的欣喜,但良好的教養還是讓他將情緒平複下來,隻有單薄的唇角不自知地勾了起來。
他繼續往下看,似乎在期待著更多的內容。
【我聽說諾曼伯爵有一個秘密的藏書室,真想去看看啊,但是聽說這是決不允許外人進入的藏書室。】
紙條上,年輕人原本輕鬆的語氣變得有些失落了,男人手指隨之微微繃緊,眉頭也深深皺了起來。
他似乎能看到那張漂亮臉龐上出現了令人心碎的哀愁。
如果可以,男人很想要直接告訴酒疏,他隨時都可以去看,無論想要什麼都可以,隻求他不要再露出那樣沮喪的表情。
那個漂亮的年輕人天生就該錦衣玉食,獲得一切想要得到的東西,而不是為了一些不值一提的書籍陷入苦惱。
至於所謂的奧古斯都家族的古訓,不允許外人進入藏書室之類的要求,男人完全拋之腦後。
對於這個即將在他這一代徹底結束的罪惡血脈,他根本不在乎。
隻要能換取那個年輕人的一絲笑容,哪怕是要親手燒掉整座城堡他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更何況,那些陳舊古板的規矩早就該改掉了。
老伯爵滿心疼惜地如此想著。
似乎已經忘卻了很久之前,在繼承了奧古斯都家族後,他冷漠古板地要求城堡內的所有仆人都按照家族規章辦事,無論誰都不能進入密室房間之類的區域。
總之,老伯爵決定明天就開放密室,讓酒疏可以隨時出入,不會再感到無聊。
紙條上的內容還沒有結束,老伯爵愧疚而小心地撫平因為過於激動的情緒而略微褶皺的紙條,繼續往下看。
年輕人在紙條最後寫了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情,說他今天遇到了諾曼伯爵,似乎並沒有傳說中那麼可怕,隻是有些嚴肅的樣子。
老伯爵看著酒疏對自己的種種看法,似乎有些呆愣,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被人冠以殘暴之名的老伯爵早已習慣了他人對自己的懼怕,他沒想到在酒疏眼中的自己會是這樣的。
對那個溫柔的年輕人來說,他隻是有些嚴肅而已。
老伯爵的眼神柔和,嘴角再次不自知地勾起,似乎在慶幸著自己白天沒有給酒疏留下不好的印象,又似乎隻是單純開心於酒疏對自己良好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