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冷汗越流越多了,他情不自禁地將安格斯和老伯爵最近的怪異舉止聯係起來。
其實之前被朱莉小姐和裡德少爺背叛時,老伯爵也有過一段時間變得很陰沉,非常在意自己的外貌,甚至不允許彆人抬頭看自己。
但也沒到現在這種近乎瘋魔的地步。
似乎自從安格斯進入莊園開始,這個年輕美麗的情人便讓老伯爵變得越來越不像是從前的自己了。
管家的直覺讓他明白。
他這個已經被美色迷暈了頭的主人為了能與年輕情人長相廝守,或許已經陷入了某種瘋狂的執著之中無法自拔,以至於變成如今陰森可怖的模樣。
而那美麗到極致的青年不知道是否注意到了老伯爵身上的怪異之處,如果注意到了,真的會毫不在意嗎?
管家想到這裡,忽然身上一冷,他看著這滿園玫瑰,回想著最近老伯爵那可怖至極的樣子。
如果那個令他神魂顛倒的年輕愛人因此離他而去,現在這個已經變得越來越可怕的老伯爵是否會變得更加恐怖……
管家突然有些不敢去想了,步履蹣跚地離開了花園。
*
藏書室裡,酒疏窩在寬大的沙發上,收起手中的書籍,看向了落地窗外的玫瑰花園,鮮紅的顏色熱情似火,明明才移植了幾天卻已經開的無比繁盛。
酒疏漂亮的藍眼睛看了一會兒玫瑰花,然後才聽到身後傳來了動靜。
是懲戒對象來了。
酒疏無聲地歎了口氣,他抬頭看著不遠處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不露出一絲縫隙的懲戒對象,湛藍的瞳孔中映出了老伯爵略帶慌亂的眼睛。
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隻是一如往常地勾起柔軟的嘴唇,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抱一下。”
老伯爵眼中的慌亂停滯了一瞬,隨即眼神柔和地擁抱住了沙發上的酒疏。
他年輕的愛人肢體柔軟,擁抱在懷中的感覺像是在抱著一團軟綿綿的雲朵,溫暖至極,令人不由得迷戀地在愛人纖長白皙的脖頸處輕蹭。
“哈哈,癢!”
酒疏笑出了聲,他勾住懲戒對象的脖子,將他也帶到沙發上來,然後坐在老伯爵寬厚結實的懷抱裡,認真看起了書。
老伯爵小心地擁抱住酒疏的身體,儘可能讓酒疏可以舒服地靠在自己肩頭看書,他麵具下的漆黑眼瞳用溫柔如水一般的目光看著自己懷中的愛人,嘴角上揚的弧度怎麼也壓不下去。
對老伯爵來說,每一次與自己心愛的愛人單獨相處在一起的時光都幸福到令他無法自拔。
他很想親一親自己年輕美麗的愛人,迷戀於愛人總是帶著溫柔的藍色眼睛。
但此時他的臉上佩戴著麵具,連下半張臉都完全遮蓋住了,隻能有些不滿足地輕輕蹭了下酒疏的發梢。
酒疏柔軟的金色發絲在燈光下反射著光澤,漂亮得如同鉑金色的緞帶一般令人愛不釋手。
老伯爵沉醉在與年輕愛人的親密相處中,直到懷中的愛人突然出聲:“你最近總是戴著這副麵具呢。”
坐在懲戒對象懷中的酒疏抬起眼,彎起漂亮的藍眼睛,看向了老伯爵麵具下的漆黑瞳孔。
漫不經心的話語似乎隻是隨口一說。
而老伯爵卻立刻頓住了身體,他沉默了良久才解釋說是不想讓酒疏看到自己醜陋的樣子。
“……”
看著還不肯說實話的懲戒對象,酒疏似有些無奈,他知道即使自己現在立刻揭穿懲戒對象的謊言也已經無濟於事,隻會讓他更加自卑抑鬱。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一如既往地愛著你。”
酒疏將額頭貼在老伯爵的麵具上,與他四目相對,聲音和煦如寒冷冬日裡的暖陽。
算了,即使不想說也沒關係。
或許隻有變得年輕後才能解開這個心結,至於之後可能有的副作用,他目前已經研究出了一些頭緒,會想辦法解決的。
“無論是什麼樣子。”酒疏重複了一遍,希望懲戒對象能真正理解這句話。
老伯爵看著愛人在燈光下瀲灩動人的藍眼睛,似乎愣了愣,漆黑瞳孔中似乎閃過些許水汽。
他抱緊了酒疏,眼中的愛意幾乎要滿溢出來,濃重的愛意已經到了近乎病態的程度。
對老伯爵來說,年輕愛人這份純粹的愛意令他受寵若驚。
他知道酒疏不在意自己的蒼老,他給自己的愛意是毫無瑕疵的,但是這份愛越是完美,老伯爵就越是會覺得自己配不上這份愛意。
好在現在已經沒關係了。
再過幾天就好,隻要再過幾天,他就會變回原本的樣子了,那時候他就可以毫無顧忌地與自己心愛的年輕人永遠在一起了。
老伯爵抱著自己的愛人,一刻也不想分開,溫柔的目光中滿是對於未來的希冀。
*
是夜,漆黑天幕遮蔽了天空,陰沉沉的刮起了大風,似乎將要降下一場大雨。
莊園四下的燈光很快熄滅,陷入了一片寂靜,隻有老伯爵的房間還有些許昏暗的燈光。
刺啦——
撕裂布帛一樣的聲音響起,似乎有誰坐在鏡子前,正仔細看著自己的臉。
模糊的鏡麵中,未完全剝離的皮膚阻礙了端詳的視線,一隻蒼白的大手似乎略帶急躁地用力扯下了這片皮膚,直到露出整張臉。
轟隆——窗外電閃雷鳴,瓢潑大雨終於傾盆而下,敲打著房間的玻璃窗。
老伯爵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蒼白的臉龐上那些曾經令他難以接受的細密紋路和蒼老鬆弛的痕跡都消失不見了。
年輕時深邃陰鬱的眉眼重新出現在了鏡子裡。
老伯爵瞳孔緩緩放大,似乎想要發出笑聲,但屬於貴族的禮儀還是讓他漸漸冷靜下來,蒼白修長的手指遮掩著激動的臉龐,重新看向了鏡子裡的自己。
鏡中的男人眉目深邃,年輕的肌膚不再有任何暗淡細紋,是他最年輕俊美的二十歲時的樣子。
老伯爵細細看了許久,看著這張與酒疏年齡相近的臉龐,緩緩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滿是病態愛意的笑容。
現在他可以跟心愛的酒疏永遠在一起了。
燈光昏暗的房間裡,臉色蒼白的男人似乎還是低低地笑出了聲,笑聲中盈滿了單純的喜悅,沉醉在對於未來的美好幻想裡,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因此並未注意到自己在窗外的雷光照射下,倒映在牆壁上的影子似乎漸漸扭曲,顯露出某種怪異可怖的形狀。
房間的牆角不知何時也多出了些許黴斑,像是因為大雨瓢潑導致的,又像是某種不斷生長蔓延的苔蘚,濕滑黏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