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幾個怎麼回事?都瘋了?”
裡德一行人中的光頭男看著跪地不起的三人,小聲議論著。
旁邊的傑克也麵露困惑,不知道這些人怎麼回事。
突然從霧氣裡冒出來,又突然舉止怪異。
而一向喜歡出風頭的裡德現在也跟那三個人一樣神情恍惚,似乎神誌不清了。
看著這混亂的現狀,傑克皺起了眉。
他開始嘗試跟克蘭斯三人對話,想要搞清楚這幾個人究竟怎麼回事。
是不是跟老伯爵一夥的。
“……老伯爵?”
克蘭斯三人原本都垂著腦袋跪在原地,似乎在等死,根本不想搭理其他人。
可傑克口中的老伯爵卻引起了克蘭斯的注意。
這個稱謂……很像是曾經搜集過的資料裡,那個名為諾曼.奧古斯都的老伯爵。
那個——邪神子嗣。
“你們果然是老伯爵的手下嗎?”
傑克神色一凜,手已經放到了腰間的槍套上。
而克蘭斯隻是狀似瘋癲地靠近傑克,死死盯著他的眼睛,重複道:“你說的人,是諾曼.奧古斯都嗎!”
“是他嗎!”
傑克被嚇了一跳,槍半天沒.拔.出.來,隻好下意識地應聲:“沒錯!”
“!!!”
一瞬間,地上的三人全都抬起頭死死盯著傑克看,目光從他和身後一眾人的衣著上掃過。
還有房間裡一半陳舊,一半嶄新的家具裝飾物。
瞬間,仿佛意識到了什麼。
全都麵露驚色。
“你們、這、我們難道穿越時空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邪神子嗣還活著的時候!”
克蘭斯脫口而出,原本絕望的神情中突然燃起了一絲火苗。
仿佛看到了生還的希望。
而他身旁,精神瘋癲的隊友也發出了尖銳的呢喃聲:“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兩個!有兩個!”
誰都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隻能看到他愈發恐懼地蜷縮起來,原本眼中升起的火苗徹底熄滅了。
克蘭斯和另一個隊友不斷追問著瘋子隊友他究竟看到了什麼,表情全都瀕臨瘋狂邊緣。
傑克看著這三個神情癲狂的瘋子,眉頭緊皺起來。
他能看出莊園裡的氣氛不太對勁。
這三個人尤為奇怪,尤其是那句“邪神子嗣”,聽著就很不對勁。
他其實是個神秘學專家,專門研究神秘學的,對這種奇奇怪怪的事情還是有些研究的。
於是在三人情緒稍微緩和後,傑克上前一步想要詢問出更多的細節。
而克蘭斯隻是冷冷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真的想要知道嗎?”
傑克點了點頭,從克蘭斯口中得知了一個怪異毫無邏輯的故事。
克蘭斯居然說他們是從八十年後來到這裡的。
而八十年後的莊園已經成為了邪神的巢穴,大片霧氣籠罩了這片豐饒的土地。
老伯爵便是那個邪神子嗣。
“奧古斯都家族,是個流淌著罪惡血脈的家族,他們家族中的每一個人都背負著罪孽——”
克蘭斯喃喃地說著自己的研究結果:“諾曼.奧古斯都便是這個家族最完美的血脈繼承者,一個邪神子嗣,終將會成長為邪神的邪神幼崽。”
“必須要把他的屍體扔的很遠很遠,遠離山脈下的祭壇,這樣才能阻止祂成長。”
阻止祂的迷霧籠罩整個世界。
傑克聽得眉頭直皺,有聽沒有懂。
唯一能確定的是老伯爵果然是個怪物,陛下說的沒錯。
他確實跟魔鬼做了交易。
這樣想著,傑克看著克蘭斯神神叨叨的樣子,最終還是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本裝訂好的筆記。
上麵全都是他從神秘學雜誌上摘抄的文章。
其中一位筆名酒疏的大師是最近最炙手可熱的作者,他的文章中似乎提及過神的存在。
可看了會兒筆記,傑克還是半懂不懂,站在原地思索。
最終還是克蘭斯不耐煩了,率先走出了房間。
想要去尋找尚且在世的老伯爵。
隻要找到祂,他們就能終結這無儘的悲劇了。
無論是殺了老伯爵,還是祈求他的原諒,他們必須要去見老伯爵一眼。
去見這個尚未成神的邪神子嗣。
“可是,神會愛上人類嗎?”
跟在隊伍最後的裡德突然喃喃出聲,神情依然恍惚,似乎還因為剛才那一幕而精神受損。
克蘭斯聞言,腳步一頓,不明白這人什麼意思。
“老伯爵有一個心愛的情人,他愛他愛到可以去跟魔鬼做交易,換來了年輕的容貌。”
“不過現在可能已經重新變得醜陋了。”
裡德的聲音裡帶上了嘲笑。
他是從朱莉口中得知的一切。
雖然朱莉口中那個名為安格斯的青年無比美麗,但裡德覺得大概隻是朱莉誇大其詞。
她太過感性了,隨便一個年輕男人都能將她迷得神魂顛倒。
而老伯爵,這個陰沉孤僻的老東西怎麼可能是神呢?
裡德還是不太相信他們的話,畢竟要真是罪惡的血脈,那他怎麼沒事,他也是奧古斯都家族血脈的一員,隻不過血脈單薄些罷了。
老伯爵要真的是邪神,又怎麼可能會愛上人類。
裡德越想越覺得房間裡這群人都瘋了,竟然將老伯爵想象成了一個無比可怕的存在。
他隻是個老不死的家夥而已。
“你、你說的是真的?”
“不信就看看管家的日記,裡麵寫的清清楚楚!”
說著,裡德將傑克手中的日記本丟給了克蘭斯。
克蘭斯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他怔忪地看著裡德,半晌才低頭查看日記本,不敢相信這番話的真實性。
那個一度成為他們噩夢的恐怖至極的邪神子嗣會愛上人類?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荒誕到了極點。
其他人也多少有些驚詫,不知道那個帝國有名的陰狠老伯爵居然愛上了一個年輕人。
看來是貪戀年輕的肉.體啊,不過他都快死了,臨死前享受享受,倒也情有可原。
而就在眾人神色各異時,莊園裡的霧氣似乎也變得更加濃鬱了。
窸窸窣窣——
不知何處傳來的窸窣聲音傳遍了整座莊園,似乎有什麼東西跟著他們剛才的路線上來了,來到了莊園裡。
與此同時,城堡的一處走廊,將情人抱在懷中不肯放開的漆黑龐然大物似乎動作一滯。
祂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去吞噬掉另一個自己,而不是與這個才認識不久的情人待在一起。
畢竟這個情人並不是自己的情人,是另一個諾曼的。
他或許還認為祂就是諾曼。
麵對這種情況,最好的處理方式便是將這個美麗的情人吃下去。
那樣的話,他就會成為祂的了,誰也無法奪走。
他血肉的味道一定如同他的嘴唇一樣柔軟,散發著玫瑰的清香。
也美得無可挑剔。
走廊上,酒疏若有所察地抬起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知道那裡應該就是失蹤的懲戒對象了。
而他身後,密密麻麻的觸手正像猙獰的屠刀一樣高高舉起,朝著他撲來。
“乖。”
酒疏被觸手蹭的有些癢,笑著摸了摸祂泛著粉色的身體,注意力稍微轉移了。
見狀,身上的觸手們纏得更稠密了,仿佛在撒嬌一樣。
而酒疏身後,祂龐大漆黑的身體則貼著酒疏的身體,一動不動。
似乎有些不明白這些觸手怎麼不聽話。
應該將情人捆起來吃掉的,而不是現在這樣圍在他身邊。
“諾曼不開心嗎?親一下嗎?”情人的嘴唇溫熱而甜蜜。
祂停止了思考,下意識湊得更近了一些,想要得到更多的親吻。
*
【在哪裡——】
【在哪裡!!!】
【不要離開我——】
這突然傳來的詭異刺耳的窸窣聲讓眾人臉色煞白地捂住了耳朵,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唯有科考隊的三人麵露驚恐。
他們再次陷入困惑和驚惶。
“不對啊,這裡不是過去嗎?為什麼現在已經有了邪神子嗣!”
克蘭斯突然發現了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一點。
是啊,他們剛才一路被恐懼壓迫著從地底逃上了莊園,如果不是地底已經有了邪神子嗣,那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又是什麼?
“兩個,兩個!”
克蘭斯突然懂了瘋子隊友之前口中的意思了。
原來是指有兩個邪神子嗣,隻不過一個是活著的,一個是未來已經死去的。
克蘭斯這樣想著,突然翻看起了手中的日記本,看到上麵的記載著一行行文字。
【老伯爵愛上了安格斯,深愛到像變了個人。
安格斯呢?他究竟知不知道老伯爵的真麵目?
我今天又看見他們親密地手牽著手,老伯爵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笑容,那張重新年輕的臉孔,俊美得就像他二十歲的時候。
但比起那時候,他要更加開朗。
也更加恐怖。】
【莊園越來越可怕了,老伯爵,安格斯,越來越可怕了。】
日記到此戛然而止,克蘭斯看著上麵通篇出現了許多次的愛字,瞳孔有些顫抖。
他突然有了一個堪稱荒謬的想法。
“如果,如果老伯爵真的愛著安格斯,那未來的老伯爵會不會就是因為失去了安格斯才變成邪神子嗣的?”
“如果我們將安格斯送還給未來的邪神子嗣,那麼邪神子嗣是不是會變成一個善良的神明?”
這童話般的想法簡直比三歲小孩想的還要誇張。
但確實是克蘭斯此時唯一的念頭了。
他知道自己可能已經瘋了,但這想法在現在的他看來真是該死的可靠!
他看得出來,現在的莊園處於一種過去與現在的疊加狀態。
也就是說那個老伯爵深愛著的安格斯很可能還在世,就在這座莊園裡,隻不過未來會因為某種原因死去。
他們完全可以將安格斯救下來,送到未來,阻止世界末日!
“那現在的老伯爵怎麼辦?”
身旁的傑克也興致勃勃地加入了討論,雖然覺得這想法異想天開,但是不妨礙他討論。
克蘭斯聲音沉著:“還活著的老伯爵不足為懼,再說了,留在過去安格斯可能會死掉,送到未來反而是救了他!”
正在說話的克蘭斯沒有注意到他們身後,追隨他們足跡而來的不可名狀之物也聽到了他的話。
膨脹臃腫的身形在霧氣中變得更加龐大了,似乎在憤怒,也似乎在發出不屑而冷漠的輕哼。
窸窸窣窣——
不過祂沒有理睬麵前這些人類,繼續向前飄蕩,尋找著自己的愛人。
剛才,諾曼在霧氣升騰之時就突然到了另一個地方,隻能感覺到不斷波動的時空。
知道再不出去,時空就要停止波動了。
到那時祂就真的要被困在這裡,永遠也無法回到愛人身旁。
將要失去酒疏的痛苦讓祂一度絕望,近乎瘋狂地尋找著出口,直到那三個人出現打開了大門才得以逃出來。
腦海中也多出了許多破碎的記憶,想起了那些曾被遺忘的夢。
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在覬覦祂的愛人,覬覦祂擁有的幸福。
而或許是被這些記憶碎片中的瘋狂影響了,諾曼現在混沌瘋狂的思緒中唯有對愛人的愛意不曾更改。
那些人類口中的什麼過去和未來,祂都不在意。
因為祂知道愛人對自己的愛不會改變,另一個自己根本不足為懼。
“諾曼,很乖。”
愛人輕柔的聲音傳來,諾曼瞬間變得激動起來,灰黑色的皮膚也開始折射出七彩的光暈。
祂遊動著臃腫的身形,看到了走廊拐角處的愛人。
正在溫柔撫摸另一個自己。
另一個漆黑醜陋的自己,未來的自己。
湛藍的眸子裡是曾經僅對自己一人才有的笑意。
【!!!】
龐大的半透明身體停在原地,不斷收縮膨脹的半固態物質此時也變得無比暗淡。
如果非要形容,很像一隻看到主人拋棄了自己另尋新歡的大型犬類。
呆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著愛人放在祂人頭上的手掌。
窸窣——
臃腫龐大的身體滲出越來越多的液體,散發著深海海水獨有的海腥味,霧氣越來越重,牆壁上的潮濕水痕幾乎是嘩啦啦地往下流。
好像有誰在控製不住地哭泣。
酒疏看著自己被淋濕的衣袖,眉梢微挑。
扭頭看到了一個似乎是氣得渾身顫抖的懲戒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