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二人之間再也插不下第三個人的空隙。
這讓厄神的情緒變得極度低落。
祂精心準備了那麼久,每一具人類皮囊都按照最大眾的審美來安排,卻沒想到還是比不過另一個自己。
明明隻是有一具強壯的身體而已。
祂可以隨時捏造出無數具出來,每一具都會比戮怨更完美。
為什麼酒疏不能看看祂呢?
厄神們沮喪地看著酒疏與自己談話時心不在焉的模樣。
目光停頓了片刻,在挪到戮怨身上時又變成了不加掩飾的憎恨。
雖然戮怨是祂分裂出去的靈魂,但對厄神來說卻是祂最大的阻礙。
過去是阻礙祂繼續陷入瘋狂的絆腳石,現在更是阻礙祂得到心愛人類的眼中釘肉中刺。
隻有除掉他,祂才能獲得幸福。
好在祂已經對此有了計劃。
窸窸窣窣——
宴會廳裡響起了人類聽不到的細碎聲音。
那是來自厄神本體滿含惡意的呢喃聲。
足以將任何一個精神正常的普通人逼迫至瘋狂。
“!”
戮怨放在膝蓋上的手掌顯出青筋,大腦處鼓動著的疼痛感讓他這個對痛感幾乎麻木了的人都有些難以忍受。
但他為了不讓身旁的愛人擔心,仍然保持著沉默,等待著幻覺消失。
他早已習慣了自己的精神疾病,但這次似乎並不像他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繃帶下的瞳孔擴大,許久未出現的耳鳴聲在耳邊轟鳴。
眼前也變成了血肉組成的猩紅色世界。
而且這次,這血肉組成的世界更加真實,真實到戮怨可以嗅到濃鬱的血腥味道。
啪嗒啪嗒——
粘稠的血肉混雜著血液從他繃帶的縫隙裡掉落,陣陣刺痛感傳來,仿佛臉部皮膚正在皸裂長出醜陋的動物頭顱。
戮怨手指神經質地顫抖了一下,不停告訴自己這隻是幻覺而已。
但血肉們卻發出尖銳的嘲笑聲,諷刺他的天真。
“怪物!”
“你變成怪物了!”
戮怨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低下頭,看到自己的手掌上滿是新長出來的肉瘤,並且在不斷順著手臂向上生長,蔓延至全身。
腦海中也不斷閃現出陌生的畫麵。
在那些畫麵裡,他是個孤獨徘徊在屠宰場內的幽靈,終日拖著沉重的砍刀屠殺闖入屠宰場內的怪物。
而這僅僅是因為習慣而已。
因為他自始至終都無人關心,孤寂落寞。
從沒人在意他,也從沒人會愛上他。
他的存在毫無意義,隻是個被人厭惡的怪物而已。
“戮怨?你怎麼了?”
酒疏的聲音將戮怨從瘋狂邊緣拽回來了一些。
他怔忪地看著麵前的酒疏。
這個過去記憶裡從未出現過的愛人。
目光在他身後的純白羽翼上遲疑了良久。
他眷戀地伸出手,似乎想要觸碰酒疏,又在看到自己長滿了肉瘤的手臂時停頓下來。
不敢靠近。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都與愛人純潔無瑕的顏色極不相稱。
酒疏看著神情恍惚的戮怨,眉頭微皺。
目光瞥了一眼附近那些突然沉默下來,麵帶微笑的人們。
“我……沒事。”
戮怨不敢與酒疏對視,呼吸也變得混亂起來。
他的記憶在不斷交融,混雜在一起。
讓他脆弱的精神有些混亂,甚至開始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記憶裡拖著砍刀的怪物屠夫,還是現在無比幸福的戮怨。
身為怪物的他是會傷害到酒疏的,所以不能靠近酒疏。
現在他的腦海裡隻有這一個念頭,那就是離開酒疏。
離得越遠越好,那樣就不會傷害到酒疏了。
但是酒疏握住了戮怨的手掌,讓他根本不敢用太大的力氣掙脫開。
“彆怕,如果很難受的話就休息一下吧。”
酒疏聲音柔和地將戮怨的頭顱放到自己膝上,輕柔撫摸他顫抖的手掌。
耳邊的窸窣聲音似乎瞬間就小了許多。
躺在酒疏膝前的戮怨愣了一下,繃帶下的眼睛微微睜大。
映出了酒疏溫柔的眉眼。
戮怨看了許久,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
在酒疏的安撫中,他閉上眼睛陷入了昏沉的睡眠。
徹底將厄神的呢喃聲音隔絕在外。
“……”
宴會廳內,原本還期待著戮怨發瘋掙脫酒疏的厄神變得沉默起來。
這跟祂的計劃不一樣。
計劃的突然失敗讓原本計劃完備的厄神有些茫然。
祂原本的計劃是讓戮怨發瘋,分不清現實與過去,以為自己是怪物,為了不傷害到酒疏而逃離酒疏身邊。
然後自己趁虛而入。
安慰眼睜睜看著戮怨跑開,變得迷茫無措的酒疏,顯示出自己與戮怨完全不同的成熟穩重。
那樣的話,酒疏即使再偏愛戮怨也會對戮怨有所防備。
祂就可以憑借自己的優點成為酒疏的新歡了。
但是現在……
轟隆——!!!
“!”
宴會廳外突然傳來了猛烈的爆炸聲音,將正在思考計劃為何失敗的厄神嚇了一跳。
隻見宴會廳內,幾乎每一個客人都驚嚇般睜大了眼睛,愈發迷茫。
雖然是自己製定好的計劃,但對於脫離計劃的部分,祂還是會感到手足無措的。
畢竟即使再怎麼縝密,祂終究還是無法脫離本體賦予的瘋狂本質。
看著宴會廳內混亂的現狀,酒疏平靜地捂住戮怨的耳朵。
防止戮怨被這爆炸聲音驚醒。
而他的淡定也讓受到驚嚇的厄神顯得有些過於不穩重了。
好在祂很快糾正了這個錯誤。
圍繞在酒疏身旁的幾個人臉上紛紛露出關切的微笑。
不約而同地伸出手,向著酒疏說道:“外麵好像有危險,我來幫你吧,咱們一起離開這裡!”
異口同聲的話語幾乎重疊在一起。
話音落下,幾人便僵了一下,目光望向了彼此。
按照厄神的計劃,現在應該是戮怨發瘋後的安慰時間,然後爆炸聲響起,祂可以趁著危險來臨的時候來一出英雄救美。
那樣就肯定能夠俘獲酒疏的心了。
但是厄神的計劃忘了計算最重要的一環。
那就是該由誰來安慰酒疏,又由誰來英雄救美。
即使都是同一個意識掌控,但是當這些分散的意識附著到不同的身體裡時,似乎也有了差彆。
尤其是當他們每個人都為了這次見麵精心打扮,期待著與酒疏建立更親密的關係時。
每一個人都想成為酒疏的唯一。
“跟我來,酒疏先生。”
“不,是跟我來!”
“我知道安全通道在哪裡!酒疏先生應該跟我來!”
“……”
酒疏看著眼前自己跟自己吵架的一群人,難得有些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