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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杏 草莓西瓜 103724 字 3個月前

“病患年?約二十,體形消瘦,麵色萎黃,涕淚交流,神誌不清,如?同神魂出竅,幾近癲狂。”謝安德沒說滿地?打滾,換了個文雅些的?說法。

許杏在不遠處站著,並不插話。她隻是一個食品加工工業的?技術員,對於這種東西?的?了解僅限於禁毒的?科普宣傳資料,完全不專業,現在這情形,還是請專業的?人士來比較合適。

老黃在書案前奮筆疾書,長?青等其?他人都?安靜的?聽著,見謝安德不說話了,便叫他把脈看看。

謝安德走近地?上的?人,因為要伸手?把脈,便想?解開他身上的?繩子,可是他一直在亂動,怎麼都?抓不住。

長?青就叫小武跟另外一名衙役過來壓住他。謝郎中這才得以?伸手?把脈,隻是他皺著眉頭摸了半晌,也沒得出準確的?結論,而瘦伶伶的?安誌傑卻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一邊大聲叫著,一邊激烈的?掙紮起來。

“如?何?可有辦法讓他平靜下來?”長?青問。

謝安德站起來,十分窘迫的?道:“小人慚愧,隻能看出此人氣血大損,心神有傷,卻不知如?何根治,隻能開些補益的?方子,讓他補養氣血,滋養正氣。”

許杏忽然道:“謝先?生,此物或許能讓他好起來。”

謝安德十分疑惑的?看著許杏手?中的?瓷瓶:“這是何物?”

“福壽靈膏。”許杏剛說出這幾個字,地?上打滾的?安誌傑就像聽到?了什麼號令一般,猛地?抬頭,死死的?盯著許杏的?手?,啞著聲音喊:“快給我!快給我!求求你了,快給我!我爹會給你銀子的?!”

許杏看了長?青一眼。

長?青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是心中有了模模糊糊的?猜想?,就道:“給他。”

許杏跟小武道:“煩勞,有沒有火折子?”

小武騰出一隻手?來,從袖中掏出火折子遞給同喜。

“煩勞打開一扇大門,各位都?散開,離得遠些。”許杏拿出帕子遮住了口鼻,走到?大門口,拿出長?長?的?鑰匙,用尖頭挑了一丁點瓷瓶裡的?藥膏,引火點燃。

也許是因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許杏吸引過去的?緣故,安誌傑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居然一下子掙脫了小武等人的?鉗製,飛快的?衝到?許杏身邊,一把抓過許杏手?中的?鑰匙,放在鼻尖處猛吸起來。

他的?力氣太大,許杏差點被他帶倒,好在同喜在她身後扶住了她。

許杏卻抓著同喜的?手?,大步往後退。

除了臉上沉醉的?表情令人驚訝以?外,安誌傑已經完全安靜了下來。

許杏的?心沉到?了穀底,果然被她猜對了。

堂中之人全都?驚住了,沒人說話,甚至沒人敢動,安誌傑深深的?呼吸吐納聲格外清晰。

長?青雖然猜到?這種讓許杏如?臨大敵的?東西?不簡單,卻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可是更令人又驚又怒又怕的?還在後麵。

安誌傑享受了一小會兒,那點藥膏就燒沒了。他比剛才稍微好些,多少有了一點理智,便直奔許杏,跪在她麵前懇求:“範夫人,我認識您,您是縣令大人的?夫人,求您把那靈膏賞我,我讓我爹給您送銀子!”

許杏握緊了手?裡的?瓷瓶,沒說話。

安誌傑卻似乎越來越難受,顧不得尊卑規矩,一把抓住許杏的?裙角,就要搶奪那個瓷瓶。

他的?手?剛握住許杏的?裙子,同喜就抬腳踢了上來,把他踢翻在地?。

他卻像不知道疼似的?,大聲叫喊:“夫人求您了!您救救我吧,您把那靈膏給我,您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堂上眾人都?露出了驚懼之色。

就在他的?手?碰到?許杏裙子的?時?候,長?青就站了起來,看他被同喜踢倒,便又坐了回?去,等到?聽到?後麵這句話,他終於發問了:“夫人,可否為本官解惑?”

許杏便轉身,正色道:“大人,今日我偶然得了一瓶名為‘福壽靈膏’的?東西?,據說是極為貴重的?補身之物,隻是我從前偶然聽說過類似的?名字,知道此物絕非如?此,本想?請郎中幫忙驗看,卻在路上遇到?了這位安少爺。安少爺的?症狀和我知道的?很?像,我便試驗了一下,果然如?我所猜,這‘福壽靈膏’是邪惡之物!”

衙役們有人倒吸口氣。

長?青問:“據夫人所知,此物如?何邪惡?”

“此物初時?令人身心舒泰,有百病全消之感,但是幾次之後就會成癮,慢慢侵蝕人的?身體心誌,上癮之人就如?這安少爺這般,一旦離開此物,就痛不欲生,毫無尊嚴。”許杏的?語氣平淡,說出來的?內容卻讓人不寒而栗,尤其?是活生生的?例子現在還在院子裡掙紮呢。

“更重要的?是,一旦成癮,所需的?劑量就會越來越大,直到?死亡。”許杏道,“因此,為了得到?此物而傾家蕩產、作奸犯科者屢見不鮮。此物若泛濫,於個人是家破人亡之禍,於國家則是亡國滅種之危!”

“所以?,”許杏忽然跪下來,仰起頭看著長?青,臉上是長?青從未見過的?鄭重,“懇請大人徹查此事!”

在場之人無不動容。

長?青點頭:“魏捕頭,限你三日,查清此物在安龍縣內的?所有流轉之處,所有囤積、銷售此物之人一律關?押嚴審!相關?店鋪、住宅直接查封!本官現在就下令,禁止吸食此物,如?有違反者,也一起關?押!”

魏大河剛才看了全過程,已經是冷汗涔涔了,現在聽到?命令,立刻抱拳:“是!”

安誌傑算不上犯人,但是要通過他找到?引誘他吸食靈膏之人,因此也被押下去了。謝安德倒是無辜的?,隻是想?想?今天見到?的?病例,回?去的?步伐都?有些虛浮,畢竟他是醫者,太明白這樣?的?危害了。

人都?散去了,長?青便大步走到?許杏身邊,扶起她道:“你還好吧?”

許杏靠在他手?臂上,又說了一遍:“這個事情,真的?要徹查,太危險了。”

“放心吧,我會的?。”長?青和同喜一人一邊扶著許杏往回?走。

接下來的?幾天,安靜了許久的?縣衙大牢又熱鬨了起來,而長?青的?神色卻一天比一天難看。他對許杏說:“茲事體大,絕不是安龍一處就能解決的?,我得上書陛下了。”

第112章 三年任滿

長青高?度重視,許杏也就放了些心。她也知道,這?事兒肯定不可能隻發生在安龍縣一處,隻是不知道是本國的奸商利令智昏還是其他國家的陰險計謀了。

清查工作進行得很?快,但是成果不大,和?之前人販子的案子一樣,能抓到一些小嘍羅,可是這福壽靈膏究竟是哪裡來的,是什麼人在組織銷售,卻完全?查不到。

今年這個夏天格外炎熱,八月的秋老虎也異常凶悍,熱得讓人心浮氣躁的,再加上縣裡鬨得沸沸揚揚的福壽靈膏的事,雖然今年手頭寬裕了不少,可百姓們還是覺得日子不好過。

讓他們更加難過的是,縣太爺範大人三?年任滿,要走了。

長青的最終考核結果和?新的任命都下來了。不出意外,他連續三?年的考績都是上等,又有賦稅、人丁、教化等許多?方麵的突出政績,戶部批複回來的考核公文上也都是嘉許之辭,最後?則是他的新去處:南龍府通判,正六品。

“這?是跨過了從六品,直接官升兩級?”之前長青就給許杏透過底,根據段知府透出來的口風,他肯定是要升遷的,許杏有心理準備,可是沒想到的是他是越級升遷。

升了官,長青自然是很?高?興的,當然對於通判一職,他是有一點意外:“之前隻知道前通判卷進了販賣人口的案子?裡,已經被收押到省城去了,卻一直沒有聽說有新的通判到任,竟沒想到,這?個差事竟是落在了我的頭上。”

“不好嗎?”許杏不懂官場的事,一下子?就想歪了,“難道是明升實降?”

長青愣了愣,難得的大笑起來:“夫人啊,你向來聰明,怎的這?次犯了糊塗?明升實降的把戲都是大人物們用的,哪裡輪到我一個七品小官?再說通判一職也有實權,我是貨真價實的升官了。”

“哦。”許杏皺皺鼻子?,“我又不是你們官場中人,哪裡懂得這?些,還不是看你喜悅之外還有幾分疑慮,這?才擔心的嘛!”

“是是是,夫人所慮極是。”長青再次確定,許杏經曆過的事情和?當下截然不同,所以才對他官場中事一竅不通,又或者在另外的世?界裡,她並非高?門千金。這?樣也好,這?樣她才不是一個無所不能的人,才讓他覺得真實。

許杏掰著手指盤算:“其實你還有不少事情沒有完成的,說起前通判,人販子?的那個案件也沒有下文了,還有那個福壽靈膏的事兒,也沒查到靈膏的源頭。我現?在有點兒擔心,你到了府城,說不定要麵對的事情就更難做了。你不也說嘛,前通判為人做事都不錯,居然卷進那個案子?裡,隻怕幕後?的黑手手眼通天,萬一再盯上你怎麼呢?”

長青搖頭:“這?事兒倒不怕,已經被抖出來了,短時間內這?夥人不敢妄動,手應該伸不過來。那福壽靈膏的事兒確實是棘手,我就擔心,那東西很?可能已經流入了其他州縣和?府城,通判也負責一府刑獄,必然要跟著查,那之後?會有什麼後?果,就很?難預料了。”

許杏擔憂歸擔憂,卻也沒有沉浸在恐慌裡,畢竟當官、當有作為的官,就要觸動某些人的利益,既然走了這?條路,擔憂焦慮都是自己選的,總要繼續大步走下去才好。她收拾了心情,問道:“你什麼時候和?新任縣令交接?咱們何?時啟程?”

“唔,我這?任命和?新縣令的任命是同時發出去的,想來再過十幾日,新縣令應該就要到了。”長青道,“交接倒不複雜,主要是文書?印鑒這?些,至於具體的縣內事務,有楊縣丞、老魏和?唐九淵這?些人,他們自然會向新縣令介紹。因為新縣令也要帶著家眷上任,所以咱們就提前兩日住進官驛去便是。搬出的日子?當在八月二十左右,還得煩勞你盯著些家裡的事情。”

“既這?麼著,那我就先安排下去,收拾東西、清理雜物也需要幾天呢。”許杏覺得還有些許時間,便跟長青又商量起另外一件事,“你那邊若是不忙了,咱們就把同文和?同樂的喜事辦了吧,畢竟你過幾日就不去衙門了,同文不需要天天跟著你,也好給他幾日婚假,不然等到了府城,你公務繁忙,同文得跟著你,就不得閒了。”

長青跟許杏說過同文跟同樂的事之後?,又跟同文說了,讓他自己去求親,同文就求到了許杏這?裡。許杏本就沒那麼多?主仆規矩,又有後?世?的觀念,所以對他們倆這?種奴婢私下的來往並沒追責,問過同樂的意思之後?乾脆答應了親事,隻是具體時間沒有定下來。

“行。叫你那兩個丫鬟幫著張羅便是,沒得下人成婚,你這?個主母還要替他們操辦的。”長青不是很?在意這?個,大手一揮就同意了,“反正同文是隻要能得了同樂,如何?都行的。”

於是許杏就宣布了同文和?同樂的婚事,因為很?快就要離開安龍縣,他們的婚期就定在了八月十四這?一天。

“夫人是沒瞧見,同文那樂得啊,直說他娶個媳婦好過節,他也是有家能團圓的人了。”同貴幫著籌備婚事,有了進展就回來跟許杏報告。

許杏仔細觀察她,發現?她神色坦然,說起那對未婚夫妻,語氣中除了些許打趣,並無什麼異樣,也放下了心來。同貴同樂幾個和?同文是一起到了許杏和?長青身邊的,這?也六七年過去了,難保不因為相識已久生出些心思來,若是有個什麼多?角戀可就不好了。許杏尤其擔心的就是同貴,平常她跟同文見麵說話最多?,關係也不錯,現?在看來,倒是沒有什麼私情了。

“要不人家都說‘娶個媳婦好過年’呢,大約這?中秋節也是一樣的道理。”放下了心,許杏調侃了一句。

即將卸任的縣令大人家的奴仆成親,自然不是什麼大事,這?消息甚至都沒傳出縣衙的高?牆。但是縣令大人離開安龍的日子?卻是人們爭相打聽的問題。

賞了二十兩銀子?之後?,許杏確實沒有再插手操辦同文同樂的婚事,她在盤點她的財產並安排鏢局接下來的業務。夏天的那一批火腿賣了之後?,她就把作坊轉給了嶽娘子?,這?樣手裡能有進項的就隻有鏢局一個了,大致算算,預計到年底,加上老家的作坊收益,她手裡能有現?銀六千八百多?兩,花用是夠了,可是作為一個六品官家,這?些家底也不算什麼,看來到了府城,她還得再找找項目才成。至於鏢局那邊,他們隻是搬到府城而已,並不是離開了南越省,反正鏢局做的就是行路的生意,有事來見許杏也不是不可能的,故此?一切都不需要大改,隻是跟楊鏢頭和?一個管事交待一下就好。

新來的縣令歲數也不大,不過三?十上下,看著倒也精明,身邊帶著師爺,處理各項事務上手很?快,交接的工作十分順暢,因此?幾日後?,他們就準備啟程去府城了。

出發的那天是個多?雲天氣,他們擔心一會兒會有雨,早上早早的用過了早飯,就準備上路了。

可是他們的兩輛馬車剛從驛站裡出來,就被人群堵住了去路。

許杏打趣道:“難不成是百姓們太愛戴你了,給你來個十裡相送?”

長青搖頭,打開車簾,卻被眼前的景象觸動了,遲遲沒有說話。

許杏聽不見外頭的動靜,就乾脆挑起車窗邊的窗簾朝外看。

這?一看,她也瞪圓了眼睛:有沒有十裡她不知道,可是整條主街都站滿了百姓,為首的幾個人還合力舉著一把大傘,正在向她所坐的馬車行禮。

“大人是青天大老爺,您今日高?升,草民們做不來彆的,就來送送您,隻盼大人長命百歲,步步高?升!”前麵的一個人大聲道。

許杏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認出了這?個人,他正是孫女?被秦三?老爺害死的那個趙老漢,雖然看上去又老了一些,可是大概是因為大仇得報、心無掛礙的緣故,老人家精神倒還好,大聲一喊,中氣十足的。

又有些人高?喊著類似的吉利話。許杏一一看去,發現?了不少熟人。山上村的高?老漢被兒子?攙扶著來了,山下村的嶽裡正夫婦來了,就連在街頭開米粉鋪子?的婦人羅鄭氏都領著兩個孩子?站在人群裡,從拐子?手裡救回的孩子?們和?爹娘也在,就連初步戒除了毒癮但身體依然消瘦的安誌平也站在路邊。除了他們,縣衙、縣學裡的差役、夫子?、學子?們分彆在楊縣丞、魏捕頭和?唐九淵的帶領下,身著便服,站在官道旁,對著他們的馬車遙遙施禮。

“各位鄉親,各位同僚,多?謝大家來相送,範某銘記於心!”長青的聲音有一絲顫抖,顯然他此?刻的心情並不平靜,“範某此?去府城任職,若是給位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可以來找我,我必然儘力而為!”

許杏放下了窗簾。

這?場景有些煽情,是她完全?沒想到的。

“大人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安龍百姓感激您,也永遠不會忘記您,此?物乃是我等心意,還望大人收下。”楊縣丞的聲音響起。

長青似乎遲疑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跳下車,卻沒聽到他說話。

片刻之後?,長青回到車上,馬車便動起來了。

許杏發現?長青的眼眶居然是紅的!還不等她開口詢問,長青又拉開了車窗處的簾子?,向外看去。許杏順著他的視線,也朝窗外看了一眼,卻驚訝的發現?,外頭的百姓們沒有離開,而是讓開了主路,跪在了路邊。

這?是……許杏想起了從前看過的電視劇。原來現?實中真的有百姓十裡相送!

等到完全?看不見身後?的百姓了,長青才轉過頭來,低下頭看著手邊的東西。

“這?是,萬民傘?”許杏猜測著問。剛才她就覺得奇怪,明明沒有下雨也沒有烈日,不知道百姓們舉著把傘是乾嘛,後?來想起電視劇,她忽然就悟了。

長青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低頭摩挲著那把布傘,輕聲道:“為官一任,走時能得一把萬民傘,我也沒有遺憾了。”

第113章 扶貧通判

長青雖然覺得這三年來自己已經儘心儘力,可是對於百姓們流著淚送來的萬民傘,他還是覺得受之有愧,拿著有些?紮手。

馬車走上?了?縣城外的官道,再?也看不見身後的百姓了?,許杏才輕聲感慨:“難怪做官的人都想要一把萬民傘呢,不光是政績啊。”

“是啊。”長青卻沒再多說,眼光落在萬民傘上?,兀自想著心事。

他又想起了前世的時候。

他讀書尚可,卻不知道怎麼做官,更不知道怎麼在窮鄉僻壤樹立威望、做出成?績,隻憑本心,可以說是跌跌撞撞的做完了?第一個三年任期,考核也不過?中上?。他連任的消息傳開,百姓們也不過?是照樣過?自己的窮日子罷了?,沒人鬨事反對,也沒人歡喜慶祝。他僅僅是一個麵目模糊的縣太爺而已。

而如今……

好一陣,他才道:“其實這幾年,我做得也並不是十全十美的。此?地百姓都說富裕了?,實則不過?是沒有餓死?人的事情罷了?,每戶人家平均一年也就是收入二兩銀子,堪堪夠溫飽。這還是平均的情況,窮的也有很多,至於佃戶、鰥寡孤獨者就更不用?說了?。至於案子,我總覺得當年丁雲山倒得太快了?,他身上?很有可能還有些?我沒查出來的牽連,拐賣人口的案子交到上?頭去,府城裡除了?我這位好前任下了?獄,咱們也沒聽說什麼進展,至於福壽靈膏的事兒,更是還沒有頭緒。”

“隻有三年的時間,你?能做這些?已經不錯了?,難不成?要百姓家家都一夜暴富?”畢竟許杏不是當事人,情緒也更冷靜些?,看出長青這是有些?鑽牛角尖了?,便耐心的開解他,“日子要過?好,都是一天天、一年年經營下來的,你?自己不也說,無為而治就比什麼都好麼,咱們雖說不在這裡做官了?,可是到了?府城,這安龍縣還是在你?的管轄範圍內,你?可以繼續關注這裡呀。案子的事兒就更是了?,你?作為通判,查案子也是你?的職權,還怕沒有進展嗎?範大哥,百姓的愛戴認可是對你?的激勵,卻不要成?了?壓力呀!”

長青深吸口氣:“是我想左了?。好了?,不說這些?了?,難得出遠門,你?要不要看看外頭?”

許杏搖頭表示拒絕:“還是不了?,出了?安龍的地界,這路顛簸得很,我再?看一會兒,怕是要吐在車上?了?。”

“那我讀書給你?聽?”長青攬過?她?的肩,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坐得舒服一些?。

“不了?不了?,我肚子裡有多少墨水你?還不知道?”許杏閉上?眼,“上?次去府城的時候隻著急趕路了?,也沒有四下逛逛,不知道有什麼賺銀子的商機。”

“夫人要是問?我風土人情,我還能說上?一二,你?說這商機,那還真是問?倒我了?。”長青無奈道。

“茶葉已經賣到府城去了?,但是府城的茶商們自有格局,我當初都沒從這兒賺錢,現在更不好插手進去。”許杏歎氣,“香腸的生意倒是熟悉的,不過?就那作坊的產量,我也拿不出多少貨來。看來還真是得從頭做起啊。”

“夫人,南龍府除了?府城一塊以外,另外下轄十個縣,除了?安龍縣,彆的縣也是極貧弱的,但是據我所?知,也有山有水,有些?物產,說不得夫人能發現什麼商機呢。”長青想了?一會兒道。

“哦?那都有什麼?你?說說?”許杏精神起來,睜開眼睛,滿含期待的望著他。

長青微微一笑,搖頭先說了?句免責的話:“我所?知也不多,而且若是真的有什麼長處,也不至於如今都是下縣了?,但是夫人最擅長沙中掘金,去實地看過?會有發現也未可知。我隻知道,景江縣的水質稻米都好,出產米酒。另外安嶽縣的山林裡有極好的藥材,以天麻杜仲為主,偶爾能得上?好靈芝,隻是頗為難尋,山民進山采藥艱辛自不必說,還有危險。再?就是……”

他說著,卻沉了?臉,沒說完。

許杏聽著這兩樣,已經是見獵心喜了?,便十分期待最後一個,長青卻住了?嘴,她?自然不肯放過?,連忙追問?:“再?就是什麼?”

長青一開始不想說,卻在她?滿眼的好奇和期待中敗下陣來,便垂著眼睛說:“洪河縣,哼,據說出美人。”

“什麼?”許杏萬萬沒有想到是這麼個答案,她?瞪圓了?眼睛盯著長青,“你?也不是這樣的人啊,怎麼會知道這個?”

“我不是好色之人,當然不會打聽這些?,是審訊拐子的時候知道的。咱們這邊的拐子主要是拐孩子,洪河那邊卻主要是販賣女子,甚至不用?拐賣,而是直接從父母手中買。”長青說著,神色也沉鬱下來,“當地貧困,教?化不興,百姓愚昧無知,不知倫常,竟是以賣女兒為生財之道。因是父母賣女,並不是拐子拐賣,官府也管不得。”

看著許杏臉上?的笑容消失,長青拍拍她?的肩膀,說:“我就知道你?聽不得這個,隻是你?去了?府城,早晚會知道的,便也就告訴你?了?。”

“範大哥,你?是通判大人了?,能不能,能不能管管這事?”許杏咬著嘴唇問?,“我知道這樣的要求有些?無理取鬨,我就是想說,能不能有什麼彆的法子,讓這些?女子有個好些?的去處?”既然都出了?名的“出美人”,這些?“美人”若隻是給人做婢女之類,豈不是浪費了??那些?可憐的姑娘能被賣到什麼地方?可想而知。

“在實際了?解過?情況之前,我不敢答應你?。”長青認真道,“我隻能保證,隻要有機會,我會儘力。”

因為隊伍裡有許杏這些?女眷,他們又不十分趕時間,路上?就稍微慢了?一些?,第二天他們一行人才到達南龍府城。

在驛站住下之後,長青先去府衙報到,許杏她?們因為很快就會搬進通判府,便也沒有拆開行李,而是簡單吃過?飯後,就在城裡四下逛了?逛。

畢竟是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長青怕不安全,還特意留了?張氏兄弟跟著許杏,反正?他自己是去知府衙門,不會有什麼危險。

“說起來,兩位張先生,”許杏對張氏兄弟一直很客氣,“當初請您二位隨行的時候說好了?是三年的,如今三年之期也到了?,您二位有什麼打算?我看著這南龍府城很有幾分繁華,不知二位願不願意繼續留下來呢?”

離開安龍縣的時候許杏就問?過?長青了?。長青說不管他們背後是誰,這二人一直儘職儘責,還救過?他的命,若是直言相問?,倒像是趕他們走了?,還是等他們自己提出來再?說吧。可是一直等到離開了?安龍,也沒見這兄弟倆表態,就像忘了?這回事似的。

許杏覺得他顧慮太多,想得過?於複雜了?,不過?又想到這事若是真如長青所?料,背後就複雜了?,由長青開口確實不合適,便自己問?了?出來。反正?她?作為主母,過?問?一下客卿的動向也是合情合理的。

張氏兄弟對視一眼,張彪就說:“大人是個好官,也是好東翁,夫人您也是大方?之人,衣食銀兩都給得寬裕,咱們兄弟就想尋個安穩之所?……”

這是不會離開的意思了?。

許杏點頭:“既如此?,往後還要繼續煩勞二位。”

這個事兒說定了?,許杏也就有心思在街上?逛了?。之前她?隻覺得府城跟安龍縣很不一樣,城牆高,城門也新,街道雖然差不多,可人家兩邊的商鋪住宅明顯氣派一些?,至少都是磚瓦房,顯然要富裕許多,可現在仔細看過?,她?才覺得也不儘然。

她?們回到官驛不久,長青也回來了?,果然,他一張口就印證了?許杏的觀感?:“明日一早咱們就搬進通判府,據說已經整理出來了?。段知府留我說了?半日的話,中心就是要我想法子,讓整個南龍府的百姓都如安龍縣一樣,日子好轉起來,畢竟這裡太窮了?。”

“啊?整個南龍府?你?一個人?”許杏眨眨眼,又眨眨眼,“就算你?要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這也太不現實了?吧?真當你?是財神降世?”

長青揉揉她?的頭發:“又促狹了?。段知府的意思是,安龍縣那樣窮困,如今都有了?起色,可見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其他地方?若是找對了?門路,說不得也有機會,想就讓我來找這些?機會。你?想不到,知府衙門裡的茶水都是安龍雪芽。”

就是讓你?扶貧唄,許杏明白了?。

“不過?咱們的知府大人倒是挺有趣的。”許杏道。說這人不在乎百姓吧,茶葉的事和他給長青的任務都是為百姓著想的,可說他一心為百姓謀福祉吧,也沒聽他有什麼成?績,他當了?好幾年知府,南龍府還是個窮得掉渣的地方?。

長青的語氣就帶了?幾分鄭重:“段知府出身京城汾陽侯府,不過?是旁枝,在朝中也沒有什麼助力,反倒是掣肘之事頗多,他這般也是一種自保。”

“汾陽侯府?是很顯赫的吧?皇親國戚?”許杏問?。

“原本不是的,不過?據說他們主枝的一位小姐做了?四皇子殿下的側妃,這兩年京城裡情勢越發複雜了?。”長青把剛套問?的信息告訴了?許杏,心中卻豁然開朗,他就說這個段姓怎麼隱隱有些?熟悉,原來是前世四皇子登基之後冊封的段貴妃的娘家!

“那看來段知府不願意趟這個渾水了?。”許杏想了?一會兒,知道長青肯定早就看明白了?,反而高興起來,“這多好,咱們也不摻和,就守在這兒,一心一意搞建設吧!”

第114章 安頓新家

隔日,許杏他們就搬進了通判府。

這座府邸比他們在安龍縣住的縣衙要大了一倍有餘,雖然隻是座三進的宅子?,可是院落開闊,房屋也寬敞,倒座後罩一應俱全,再加上東西跨院,住個幾十口人都不成問題。房屋狀況也明?顯好了?許多,許杏一見就十分滿意,畢竟有條件的話,誰不願意住得舒服些呢?

住進了?新家,長青那邊是一頭紮進了新工作中,許杏也開始正式承擔起女?主?人的職責,梳理?通判府的後宅。通判府這邊沒有官府配備的雜役,完全是他們家個人的府邸,除了?房子?,什麼都要自己配置,尤其是前任通判是牽扯進人口拐賣那個案子?獲罪的,他家東西查抄過一次,下人也都四散發賣了?,更需要她們自己來整飭。

首先要解決的就是人員問題。從人丁這個角度說,他們這一家實在是家底太薄了?,主?人隻有許杏夫妻兩個,下人才三個丫鬟一個小廝,外加兩個護衛,這兩個護衛還算是門客,不是奴仆。之前在安龍的時候,廚娘雜役這些人都是縣衙裡的,還看不出什麼,如今到了?這個空蕩蕩的宅子?裡就明顯感覺出人手不足了。

他們初來乍到,還沒有正式跟府城的其他官員家眷打?過交道,也不好貿然去?打?聽什麼,好在之前許杏就得了?消息,董家的商行在南龍府城也開了?分號,因此找他們打?聽些買人買東西的信息倒也便宜。

董家推薦的牙婆姓江,是個乾瘦的中年婦人,到了?通判府也不見畏縮,不過垂目凝神,並不東張西望,而且她帶來的人也都安安靜靜的,顯然是教過規矩。同貴帶著這些人進了?二?進院子?,一邊走一邊也在心裡點頭,覺得董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不是沒有緣由的,來往合作的人都是像樣的。

許杏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她在院子?裡見了?江牙婆,一打?照麵,江牙婆顯然沒想到新來的通判夫人這麼年輕,臉上流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不過很快就掩飾了?過去?,言談也很得體?:“民婦萬江氏給夫人請安,夫人遠來辛苦了?。”

隻字不提她的年紀,想來是把?她當成?了?繼室之類,許杏笑了?笑,當做沒看見,開門見山道:“今天請您過來,是為了?給府裡添些使喚的人,想來您也知道了?。”

江牙婆連忙道:“夫人,不是民婦吹牛,民婦做這行二?十年了?,這府城裡的大戶人家買人,多半都是找民婦的,您儘管放心。”

“旁的還好說,這人來曆可都清楚?”許杏知道她們的套路,便直接問。

“夫人放一萬個心!這些人都是背景清白的,沒有旁人家發賣的!”江牙婆連忙指指身後的人,“也沒有拐賣的,都是家裡窮,實在養不起的,就是四下縣裡的孩子?。上年那拐子?的案子?鬨得那樣大,咱們可不敢做那樣的事!要說缺點,也不是沒有,都是些鄉下孩子?,沒見過世麵。”

許杏點頭:“那倒無妨。我找你來,自然是信你的,既如此,我就先挑幾個。哦,對了?,我跟大人身邊都有人使喚,現在就是要些粗使的。另外,你那裡是隻有這些十來歲的孩子?嗎?有歲數大些的婆子?之類的嗎?”

江牙婆連忙點頭:“有的有的,男女?都有,因著有些醃臢,民婦把?他們留在後門那裡了?,若夫人想看,民婦趕緊叫他們進來便是。”

許杏就跟同貴使了?個眼色。

原來江牙婆的丈夫在後門處守著七八個人,就如江牙婆說,都是些中年婦人,還有兩個中年漢子?。

後麵這些人帶進來的時候,許杏就看到有個婦人在抹眼淚。

江牙婆十分精乖,馬上就注意到了?許杏的目光,連忙道:“夫人,那個婦人的閨女?兒子?讓民婦領進來了?,大概她是覺得一家子?要分開吧,並不是故意觸夫人黴頭。”一邊說著,一邊回頭瞪著那婦人。

“他們是一家子??”許杏皺眉,“幾口?人?”

“五口?人。”江牙婆分彆指了?指兩個女?孩和一個男孩,又指了?指站在最後的一個漢子?,“他們兩口?子?,並兩個丫頭一個小子?,都是洪河縣的人。本來是光賣孩子?的,這婦人舍不得,便自賣自身,隻求不離開孩子?,男人被兄弟們欺負得狠了?,便乾脆跟婆娘一起,本來說是要一家人賣到一處才肯,是民婦覺得夫人府上是個好去?處,便是分開了?孩子?也能過好,同他們說了?才來的。”

“洪河縣出美人”,許杏忽然想起了?長青帶著幾分厭惡的神情,多問了?一句:“怎麼一家子?都賣了??還有男丁呢。”

“是這男人和他老爹都得了?病,洪河那地方那樣窮,哪裡有什麼銀子?看呢,便借了?許多錢,要賬的上門,說沒銀子?就拿閨女?兒子?還,才有了?這一出。”江牙婆早就看過了?,新來的通判家裡沒幾個下人,門上連個門房都沒有,就想做這宗生意,便說得格外詳細些,“他是原配生的兒子?,親娘早死了?好幾十年了?,家裡是後娘當家,老爹一好,就聽了?老婆和小兒子?的話,讓他們抵債。這家子?都是老實的,沒得法子?隻能認命。”

“可會趕車?”許杏忽然問。

江牙婆愣了?愣神,才反應過來是問這家人,連忙回頭:“胡大福,夫人問你話哩,問你會不會趕車?”

“啊?會,會趕牛車,騾子?車。”那家的男人結結巴巴的說。

許杏聽見了?,便道:“這一家子?留下來吧。”並不是她被這種所謂的“孝順順從”打?動?了?,而是覺得這一家子?既然老實到懦弱迂腐,至少不會是能生出異心的,暫時可以留下來做些粗活。

江牙婆大喜,連忙把?他們一家子?拽到一邊:“快跪下,夫人可憐你們,把?你們全買了?,往後你們一家子?也不用分開了?,可得好好乾活,對主?子?忠心!”

胡大福一家人都跪了?下來,胡家的小聲的抽泣起來。

許杏看江牙婆這做派,知道她雖然有些油滑,但是多少有那麼幾分善心,便也願意和她打?交道,又在剩下的人裡挑了?一個會做飯的婆子?,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並四個十歲左右的小丫頭,一共作價七十兩銀子?,當場銀貨兩訖。

江牙婆這筆生意不如她預想的大,可是也不小,她收了?銀子?,交了?身契,又笑道:“多謝夫人照顧生意,方才來的時候民婦瞧著這院子?裡空空的,若是夫人有要采買花木、家具的,儘管去?東街瞧瞧,那邊比城西這邊的大商鋪賣得實惠些。”

許杏笑著應了?一聲,讓同貴送他們出去?。

家裡一下子?多了?十二?個人,人氣?就旺盛起來了?。許杏一一問過他們的家鄉來曆等,基本上都符合江牙婆說的,也看得出來,確實都是些鄉下貧苦人家,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發賣出來的。她叫同貴和同文給他們教一教簡單的規矩,就分派了?活計。

許杏沒有給胡大福夫妻和另一個婆子?張氏改什麼名字,直接指了?胡大福當車夫,負責趕車和照料車馬,張氏做廚娘。胡家的兩個女?兒分彆改了?名字叫秋月、秋雨,跟著她們的娘負責灑掃。另外的四個丫頭中,秋水會一點針線,就跟著同文家的,嗯,就是同樂,負責府裡的針線和漿洗,秋菊跟著張氏在廚房乾活,秋風和秋雲兩個年紀小,就在院子?裡負責傳話,拿東西。兩個少年新安和新民待在門房,先跟著同文學學規矩,然後輪流看門和做府上的雜活。胡家的兒子?改叫新平,跟在長青身邊。

“是得把?同文替下來了?,今兒個真有人說要找我府上的管家,我差點就說沒有管家了?。”長青聽了?許杏的安排,很是讚同,“咱們白手起家的,這個時候就看出來力有不逮了?,多虧你操持。”

許杏搖頭:“我就是個懶散的,隻好摸索著來吧。”

同文原本姓袁,現在就上下都稱呼他一聲袁管事了?。自打?成?了?婚,他越發老成?穩重起來,無論是整飭宅院還是教導幾個新來的小子?,他都很儘責,就是歲數遠大於他的胡大福,見了?他也十分敬重,外院倒是沒幾天就頗有條理?了?。

內院這邊,按理?說許杏身邊應該有個管事媳婦的,可是同樂雖然成?了?婚,但是性子?和軟,不善言辭,也隻能帶個徒弟給全府上下做衣裳、洗衣裳了?。許杏還是挑了?同貴來做這個管事的大丫鬟。

“同貴精明?能乾,嘴皮子?也利索,讓她管著這一大攤子?事情,她也能料理?好。”許杏跟長青說著家常,“同喜就跟在我身邊吧,我看她也不愛管彆人的事兒。”

“你安排就好,若是人不夠就再買幾個。”長青翻了?一天賬本,已經很累了?,聽著許杏絮絮的說些家裡的事情,繃緊的腦子?慢慢鬆散下來。

“先這樣吧,那兩個小丫頭學個一年半載的也就得用了?,到時候再有什麼需要我就可以放開手讓她們做。你不知道吧,你的月俸,養活上這麼多人,已經不剩什麼了?。”許杏玩笑了?一句,“家裡的花銷都得我這兒出,今兒去?買家具,我一口?氣?就出去?了?二?百多兩,可不舍得再買人了?。”

第115章 夫人交際(上)

許杏安排好了人力?,又采買了必要的家?具家?居,花了好幾天才算是把府裡初步整理好,當?然,這也僅限於基本的居住環境,至於院子裡?的花木之類的,那還都沒來?得及整治,畢竟眼看著就要入冬了,總得先解決這麼一大家子人的衣食溫飽問題。

這些日子,她也觀察了府裡的下人,不光是新來?的,也包括了府裡?的老人兒,畢竟換了環境,又多了那麼多人手?,這些人心理上會有些什麼變化,誰也說不好。

好在同文,不對,如?今是袁大管事了,跟著長青這幾年是真的曆練出來?了,雖然有的時候還是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瞧著不夠沉穩——可那也隻是跟長青比而已——大部分俗務他都能處理得很妥當了。

同樣表現出色的還有同貴,許杏覺得這跟她身為家中長女的成長環境有關係,能操勞,不怕吃苦不怕操心,做事爽利,不怯場,不服輸,雖然隻是個雙十年紀的姑娘,可?是裡?裡?外外的事情,她都管得很妥當?。

讓她有些意外的是同喜,倒是流露出了幾分“不思進取”的態度。幾個丫鬟裡?,她作為起點最?高、個人素質最?強的一個,能認字,會功夫,一直也很得許杏信任,可?是在這陣子的家?庭變化中,她卻一直不爭不搶,甚至根本?不露頭,每天隻伺候在許杏身?邊,做她的份內事,仿佛看不見同貴她們的變化一般。

許杏便借著叫她往知府、同知等幾家?人家?府上去?送帖子的時候,叫住她問了她的打算。

同喜像是早就知道許杏會問似的,笑著說:“夫人,奴婢真?的沒有想法。同貴同樂跟奴婢是一起到夫人身?邊的,這些年?來?互相都十分了解。同貴的性子好,有主見也有手?腕,適合給夫人當?個臂膀,同樂雖然內向靦腆,可?是有一手?好活計,現在又是大管事的娘子,以後也很有體麵,奴婢替她們高興,可?是她們的福氣本?事,也不是奴婢能有的。奴婢有夫人的信任,能跟在夫人身?邊,這一條就夠了。”

“可?你想過日後嗎?”許杏認真?道,“大人如?今已經是正六品了,咱們家?不大不小也能稱一句‘府裡?’,你不想做個管事或者什麼嗎?”

“夫人有所不知,奴婢家?裡?當?初日子好過的時候,也過過幾年?嬌女的日子,隻是後來?才變了,所以奴婢和同貴的獨當?一麵是不一樣的,和同樂從小吃苦也不一樣,奴婢是主子若差遣,那就得好好做,若是主子沒有吩咐,也想混日子的性子,就想有功夫了乾點兒什麼喜歡的事兒。”同喜道,“到了府城,奴婢正想去?尋些書來?,學些個粗淺的醫術藥理,說不得哪天就能用?上。”

許杏倒也不是要壓榨她的最?後一分價值,聽她這麼說,便點頭同意了:“既如?此,那就依你。隻是現在同貴忙得很,在我這兒的時間都短了,你可?不能躲懶,她不在的時候你得在我身?邊。另外你得空了多指點指點秋風、秋雲兩個。”

“是,夫人。”同喜答應了,又跟許杏確認了一遍各個府邸的帖子和禮品,這才出門去?。

這次的拜訪並不需要見到各個府邸的主人,隻要留下帖子和禮物就好,作用?就是告訴人家?,通判府的新主人已經安頓下來?了,來?拜拜門,請大家?幾日後來?我家?吃飯,當?然帖子上寫得要文雅些。同喜是許杏身?邊的大丫鬟,由她帶著許杏親筆寫的帖子和禮物去?各個府上拜門,也不失禮。

請客的日子定在了五日後。同喜出了門,許杏就把同貴和袁管事都找來?,商議宴客的準備事宜。

“咱們初來?乍到的,做不到麵麵俱到,而且大人的品階在這裡?,也不需要如?此,所以主要宴請的就是知府大人、同知大人和學政大人的家?眷,另外一些往咱們家?投過帖子的人家?我也回了帖子,到時候可?能也會來?,估計得有十幾人。”許杏安排了任務,“咱們院子裡?暫且沒什麼花木景致可?看,也來?不及弄了,便重點準備宴席和適當?的消遣玩意兒吧。”

依著許杏的想法,跟這些官員夫人們打交道是躲不開的,但是也沒必要去?出什麼風頭,搞什麼獨特的噱頭,隻要中規中矩不出錯就好,果然,袁管事就道:“大人已經吩咐過了,說是讓夫人不必過於煩心,不失禮便可?。”

她這裡?緊鑼密鼓的籌備著宴席,長青在衙門裡?卻是眉頭深鎖,十分不快。

段知府給他的任務首要就是提高賦稅收入,當?然不是加稅,而是讓百姓多得收益,之後再征收賦稅,就像他在安龍縣做的那樣。他自然是要先從每個縣的基本?情況入手?,畢竟這裡?可?沒有第二個丁家?、崔家?讓他先抄了,得一筆辦事的銀子。可?是看了最?近幾年?的帳冊,他隻覺得滿心鬱氣。

安龍縣不用?管,他打下了基礎,隻要新來?的這位縣令不是個刮地皮的,哪怕他什麼都不做,縣裡?的情況都會一年?年?好起來?,可?是其他縣的情況千差萬彆,賬目清楚的縣資源匱乏,沒什麼出產,有些出產的地方卻看得出官員有問題,賬目明顯是做過的,總而言之,他的任務很艱巨。

“範大人真?是勤勉啊!”陳同知踱到他值房門外,也不進來?,就站在窗台下,不陰不陽的說話,“年?紀輕輕的搞那麼多政績,讓人敬佩啊!”

他嘴裡?說著“敬佩”,表情和語調卻顯然不是那麼個意思。

同知的品級比他高半級,長青壓下心中不快,站起來?走到門口去?行禮:“陳同知,不知有何指教?”

“哎喲,我可?不敢!連知府大人都讚一句後生可?畏,我怎麼敢指教?”如?果說他剛才那句還隻是讓人有幾分不舒服的話,陳同知現在就是毫不掩飾的找茬了。

長青自問沒有得罪他的地方,便也不想一味忍氣吞聲?,便草草拱了拱手?道:“如?果同知大人沒有吩咐,下官就失陪了。”

“你……”陳同知哼了一聲?,一甩袖子,轉身?的時候撂下了一句“這裡?可?不是安龍縣你那一畝三分地!”

晚上回了府,長青看許杏還在為宴客的事情勞神,想起白天的事,便提前跟許杏打了招呼:“陳同知的夫人若是出言不遜,你莫要放在心上,白日裡?陳同知便對我有針對之意。”

“針對你?為什麼呢?他不是官職比你高嗎?你能礙著他什麼事?”許杏想不通,“總不至於原來?他想做這個通判吧?”

“他當?然不是要做通判。”長青若有所思,“我下午也想了,大約正如?你所說,我許是礙事了。”

“你才剛來?啊,不是說什麼都還沒上手?嗎?”許杏皺眉,十分擔憂,“他夫人就算是為難我也不要緊,大不了不來?往就是了,可?是他若在公?務上為難你甚至坑害你,那可?怎麼辦呢?”

“想來?他也不敢,不然不會這樣言語挑釁了。我雖不知是因為什麼,但是就如?你說的,我來?了之後還什麼都沒做,所以若有什麼,也定然是跟我過去?做的事情有關係。”長青一邊說著,一邊忽然想到了什麼,卻沒有說出來?讓許杏擔心。

許杏倒是順著他的話琢磨出了點什麼,不由悚然:“那他會不會報複你?”

“他還好好的做著他的同知,自然不會鋌而走險,不過日後可?能會有更多掣肘吧。”長青握了握她的手?,“我不怕他,倒是你,需要小心陳夫人。”

“同喜她們打聽好了這些夫人們的喜惡,我準備充分些,彆犯了她們的忌諱,應該不會有事的。若隻是言語機鋒,我一個鄉下丫頭,聽不懂。”許杏很光棍,“原本?我還擔心,怕我應付不好,會拖累你,若是他們已經開始為難你,我倒也就不必客氣了。”

話雖這樣說,許杏接下來?卻也沒有擺爛,還是認真?做著準備工作。到了宴客的日子,她早早就梳妝打扮好,去?了門口迎接客人。

首先到的是幾個府城中低階文官的家?眷,這些人都帶了禮物,見了許杏也是客氣逢迎居多,雖說許杏不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但是這些客人確實是好應對些。

接著到的是學政葉大人的夫人。許杏已經打聽過,這位夫人跟自己年?齡相仿,卻是繼室,但是葉夫人顯然沒了解過她的情況,一見到她就流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驚訝和歡喜。

許杏不知道她怎麼下車的時候還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見到她卻忽然就熱情起來?,隻好壓下疑問,跟她寒暄。

互相問了好,葉夫人又回頭招了招手?,叫了身?後的兩個女孩過來?,對許杏道:“這是我的兩個女兒。”接著就吩咐兩個姑娘道:“快見過範夫人。”

兩個女孩大的得有十四五歲了,小的也有十一二歲了,顯然不是雙十年?華的葉夫人親生。

許杏神色不變,從兩邊手?腕上擼下來?兩隻足金蝦須鐲,分彆塞給兩個姑娘:“戴著玩吧。”

葉夫人等兩個姑娘道了謝才問:“範夫人的孩子們呢?”

第116章 夫人交際(下)

許杏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我們府上還沒有孩子呢。”

葉夫人大為震驚,臉上?就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許杏跟她完全沒在一個頻道上?,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麼,一時也沒敢接話。很顯然?,許杏這邊做了功課,知道葉夫人自己沒有親生的孩子,兩個女兒都?是?葉學政的庶女,兒子更是?原配夫人留下的,可是?葉夫人對自己這個主人家卻是完全沒有了解。

不知道說什麼,許杏隻好繼續微笑。

好在這個時候有人來報,說同知夫人來了,許杏就和葉夫人一起迎接陳夫人,也就不需要再接續剛才那莫名奇妙的話題了。

對於這個潛在的惡客心裡有了防備,許杏在迎接到陳夫人的時候就格外?仔細,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陳夫人除了有些冷淡之?外?,也沒有什麼失禮之?處,更不曾當眾給許杏難堪。

這當然?很好,畢竟誰也不想上?趕著找不自在,許杏把人送進?廳堂,這才轉身,拍拍有點兒僵硬的臉頰,去迎接最後到來的知府夫人。

段夫人是?自己來的,身邊並沒有妾室或者兒媳服侍,見了許杏,雖然?神色淡淡的,不見親昵之?意?,可也並沒為難。許杏覺得這已經不錯了。

今天的天氣不算很好,外?頭?十分陰冷,人進?了正堂,就開始落雨點了。

“哎呀,範夫人和咱們第一次見麵,這天公就不作美啊。”聽見落雨的聲音,葉夫人就說話了,“早上?出門的時候我還?在想呢,都?說陰天下雨見人,隻怕這人性子不好,倒沒想到範夫人是?個和氣人呢。”

許杏可以確定她是?在針對自己了。

並沒聽長青說過葉學政和他有什麼過節,而?且學政和通判本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她自己更是?跟這位葉夫人初次謀麵,不應該有什麼仇怨才是?。不對,一開始她的態度還?是?很好的,就從自己說家裡沒有孩子開始,她就變了。

不管是?什麼原因,肯定不是?自己的問?題,許杏也不多想了,正好同貴來問?,什麼時候開席,她就站起來,團團福身,笑道:“多謝各位夫人、姐姐們賞臉,我們剛來,家裡收拾得潦草,讓大家見笑了。葉夫人說得是?,天公不作美,今天有些陰冷,不如就傳了飯食過來,咱們吃些熱食,也暖和些。”

段夫人就道:“這是?你家,客隨主便,不用這樣客氣。”她是?知府夫人,在場的人中?,她地位最高?,她一開口,彆人自然?是?沒有什麼異議。

許杏一側臉,同貴立刻下去了。

宴客的正堂裡擺起了大桌子,不過每人麵前都?放了一隻小鍋子,並幾碟食材,現在炭爐已經點上?了,小鍋子咕嘟作響,讓空曠的廳堂都?暖和熱鬨起來。

眾人分賓主落座,同貴帶著小丫頭?們開始上?菜,涮小火鍋的羊肉片、藕片、魚滑等物都?放在了各人旁邊,大桌子中?間則是?普通宴席必備的菜肴。

其實涮小火鍋還?是?自己動手最好,可是?眼前這些夫人太太們個個背後站著伺候的人,許杏也沒說什麼不合時宜的話,隻是?端著小酒盅站起來道:“多謝各位賞光,我先乾為敬!家裡的廚子手藝一般,各位莫要嫌棄,趁熱吃些,祛祛寒氣吧。”

她給各位女眷提供的是?果?酒,雖有酒香,但是?口感偏甜,度數應該也很低,至少她自己喝個三杯五杯的完全不上?臉。

“這不就是?巴蜀一帶鄉下的打邊爐嗎?範夫人好巧的心思,叫咱們來嘗嘗這野趣兒。”一杯酒喝完,大家剛拿起筷子,葉夫人又開口了。

許杏心裡搖頭?,段夫人都?沒說話,葉夫人怎麼又開始了,就算要針對她,難道彆人也不顧忌了嗎?而?且上?門做客還?無緣無故來找主人的茬,這是?什麼教養?

果?然?,段夫人就道:“我倒覺得很好,南龍這邊冬季陰濕,吃這個祛寒氣,利於養身。”

葉夫人閉上?了嘴。

段夫人雖然?發話給了許杏麵子,卻像是?隻說了句公道話,接下來也沒有對許杏表露出過多的親昵之?意?。

準備小火鍋,許杏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時間緊迫,人員不湊手,她就是?有再多想法?也沒轍,要想讓酒宴不那麼乏味,她也隻能在形式上?稍作文章,不過看現場的反應,除了葉夫人找茬,其實其他人還?是?覺得新鮮有趣的。

隻是?身為主人的許杏就沒有認真吃幾口了,一邊要給段夫人陳夫人等人敬酒,一邊要被其他的夫人太太們敬酒,還?要關注著宴席間的情況,看每道菜品的反響。

當然?,還?有些小熱鬨可以看。

比如她身側坐著的陳夫人,從坐下起就沒讓身後伺候的人消停,而?且還?斥責不斷,不是?羊肉涮老了,就是?魚滑涮散了,要不就是?蘸料蘸多了,同貴過來幫著撤換盤子問?情況的時候,陳夫人又說處處都?很好,沒有不滿意?的。那就是?她故意?折騰人了,許杏看著那丫鬟紮的婦人發髻,覺得自己明白了真相。

她覺得有些好笑。她睡覺都?在提防陳夫人在宴席上?朝自己發難,結果?陳夫人確實是?發難了,但是?槍口卻是?對著自己人?她真的是?陳同知的夫人嗎?

“非禮勿視,和你這主人家沒有關係。”段夫人在她身後道。

許杏連忙回神,對段夫人笑笑:“您說得是?,是?我失禮了。”

“你還?年輕,如此這般已經是?很好了。”段夫人還?是?沒個笑模樣,不過語氣並不嚴厲,而?是?透著幾分溫和,“日後都?在一個城裡住著,來往的時候還?多,你不必過於糾結這些細處。”

“是?,多謝您提點。”許杏肅然?一禮。

飯後上?了茶點過來,許杏又格外?介紹了一句:“這茶就是?段大人親筆題名的‘安龍雪芽’,那些茶香酥用的也是?安龍特產的茶葉製作,姐姐們嘗嘗,倒好解膩。”

“你還?真是?個心懷百姓的賢良人,都?離開安龍了,還?在幫襯他們呢。”陳夫人微笑著說,“跟你一比,我還?真覺得有些愧疚,我們老爺的公務我是?一竅不通。”

許杏拿不準她是?表麵的意?思還?是?諷刺自己牝雞司晨,摻和男人的公事,嘴上?隻好道:“談不上?幫襯,就是?在那裡時間久了,便有了感情,也愛吃用那裡的東西?。陳夫人,您不嘗嘗嗎?”

陳夫人呷了口茶,道:“這茶不錯,聽說是?你指點那些村民們做的?”

“是?我,不過是?閒暇時愛琢磨這些東西?罷了。”許杏沒否認,畢竟是?一打聽就知道的事情,也沒什麼可謙虛的。

“哦喲,範夫人原來是?能工巧匠啊,連製茶都?懂。”葉夫人又說話了。

還?真是?哪兒都?有你!許杏腹誹,嘴上?卻道:“葉夫人謬讚,不過是?覺得茶之?一道也算是?風雅罷了。”士農工商,笑話我是?工匠?我還?真就是?“工”,工程師!許杏心裡不耐,嘴上?懟了回去。

陳夫人輕笑了一聲,道:“安龍來的人,誰不說範大人是?少年青天、範夫人是?送財菩薩?”

還?以為不會針對自己了,原來在這兒呢。許杏打起精神,剛要說話,段夫人就開口了:“人家一口一個‘姐姐’的叫著,費了心思整治吃喝,怎麼你們一個個的還?沒吃飽喝足?是?不是?還?要帶些回去?”

帶些回去?那是?吃不了兜著走?許杏隻覺得跟她們說話真累,每個字兒都?得好好琢磨琢磨。

不知道段夫人是?不是?真的有這個意?思,不過她一發話,彆人的暗暗試探陰陽怪氣夾槍帶棒就都?偃旗息鼓了。又坐了一會兒,段夫人先起身離開,剩下的人也就陸續散了。

走在最後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丈夫姓吳,是?長青手下的一名八品主簿。吳夫人之?前就來拜訪過一次,略坐了一盞茶的時間就走了,所以跟許杏算是?相識的。她對許杏道:“夫人,今天葉夫人的言語您不必放在心上?,她就是?嫉妒您。”

許杏挑了挑眉,沒吭聲。

吳夫人就笑笑,道:“葉夫人娘家是?書香門第,京城來的,本來就不大瞧得上?咱們這小地方的官眷,覺得咱們粗俗土氣。隻是?她終究是?填房,比那些原配夫人們矮一頭?。待見到夫人您這樣年輕,便以為見了同道中?人,卻不想您跟範大人是?少年夫妻,範大人更是?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家裡還?沒有妾室庶子,她就心中?不痛快了。”

“哦,不妨事,我剛來,不瞞您說,也是?頭?一回宴客,做得不好也是?有的。”許杏聽完了,也沒接話,“吳夫人,我送您出去。”

晚上?長青從衙門裡回來,就發現許杏歪在榻上?休息,一副十分疲憊的樣子。

他剛在許杏身邊坐下,許杏就翻身坐了起來,苦笑道:“回來了?我還?真是?挺累的。”

“辛苦你了。內宅女子之?間也少不了言語機鋒之?類吧。”長青摸摸她的臉,“可受了什麼委屈?”

許杏搖頭?,把白天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問?:“我雖沒怎麼放在心上?,也說不上?委屈,可是?你幫我想想,她們這些言行,是?不是?代表了丈夫的意?思呢?”

長青想了一會兒,搖頭?道:“後宅的事兒我不清楚,不過我覺得吳夫人與你說的許是?真的,因為我與葉學政確實沒有衝突之?處。因著我一甲進?士和翰林的經曆,他對我還?頗為親近呢。倒是?段夫人,說不定真是?得了段知府的授意?,替你轉圜顏麵。”

“後宅女眷們的彎彎繞繞,真是?比做生意?複雜多了。”許杏感慨。

第117章 再次出行

長青揉揉許杏的額角,道:“知道你不喜歡這些,難為你了。”

許杏懨懨的道:“也不是完全應付不過來,就是覺得心累。”

“我那邊梳理得差不多了,我?已經跟段大?人說過,準備去?各縣看看,他也答應了。你與我?同去?如?何?”長青問。

“真的?我?還能?去?”許杏一骨碌爬起來,坐直了身子盯著長青,“這裡畢竟不是你能?做主的地方,你出去?是公差,帶著我可以嗎?”

“不是我?出行?帶著你,而是你要考察生意,恰好與我?同行?。”長青看著她驟然明亮起來的眼睛,有些忍俊不禁。

“那是當然的!”許杏明白了,連連點頭,“事?不宜遲,早點出發吧!你不知道,這些日子花錢跟流水似的,我?也確實是有點著急了。”

從搬到府城開始,買人、買家具、修整房屋、一家子上下添置衣裳鞋襪,再?加上宴客,打首飾,給見麵禮,林林總總的,無百兩銀子都沒打住,就算許杏手裡有些積蓄,也難免有幾分焦慮。

“你現在俸祿是多了許多,可是一個月三十兩也就剛夠一大?家子上下吃喝,其他的開銷都得另外想辦法,更?彆說有什麼積蓄了。”許杏發愁的歎氣,“你這官做得大?了,我?倒覺得反而更?缺錢了。你不知道,我?給彆人見麵禮的時候,心裡真的有些肉疼。”

長青的視線落在許杏發間的銀簪上,有些愧疚:“我?還想著等我?得了銀子就都給你,不叫你再?費心,竟是說了大?話。”

“所以?你得讓我?去?好好考察一番才好,我?都定好目標了,一年?最少得掙一千兩!”許杏鬥誌高昂。

家裡的瑣事?內有同貴,外有袁管事?,倒也不需要許杏特彆惦記,這次出門,他們身邊隻帶了同喜和張氏兄弟,仿佛尋常的商戶人家小夫妻出行?。

雖說已經得了段大?人的批準,可長青也不可能?離開很久,因此必然不能?每個地方都去?,根據輿圖顯示的方向,他們打算從府城出發,經過景輝、景江、安嶽和騰鄉四個縣後?,取道泰和縣返回。

“安龍咱們就不用說了,青溪縣跟安龍搭界,從山下村往前,翻過一座山就到,那邊環境和山上村很像,也已經有不少人家開始種茶製茶了,不過他們的茶好像不大?好。”對於?南龍府的其他縣,許杏也做了一些功課,“臨溪和景輝縣好像都是沒什麼特彆出產的地方,隻是臨溪的水田麵積大?些,稻米產量高,是這樣吧?”

“同樣的還有景江。”長青道,“我?查看了這幾個縣最近幾年?的賦稅,確實是如?此。”

“你就這麼有信心,我?在這兒能?看出些什麼?”許杏自己?卻沒什麼把握,“我?本來是想著,實在不行?我?就去?包上一座小山,種滿紅薯,再?乾我?的老本行?好了。”

長青卻認真道:“若你真的想要,我?可以?幫你尋座水土好些的山。”

“唔,這你可是以?權謀私了吧?”許杏笑了笑,覺得時辰不早了,就問外頭,“前頭可有鎮店?咱們休息會兒,吃飯吧。”

同喜不熟悉路線,不過對於?出發前打聽?到的消息記得還是挺準的,便道:“方才奴婢瞧見景輝縣的界碑了,估計再?有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到他們的一個小鎮子。”

“那行?,到了咱們就打個尖。”許杏吩咐了一聲。

果然,不久之後?他們就到了一個叫做米家集的小鎮。之所以?說是小鎮,是因為鎮子的街道、店鋪情況都和三年?前的江邊鎮差不多,他們的馬車進了鎮子,居然還有小孩子跟著圍觀。

不用刻意尋找,他們就看見了飯館的幡子。等進去?了一瞧,隻有六張桌子,還沒坐滿人。出門在外趕路要緊,不是講規矩的時候,而且也因為不想露出身份,他們便不分主仆,共坐了一張桌,當然,長青跟許杏坐上首,同喜坐下首,張氏兄弟一左一右,坐在了兩側。

飯館裡的飯菜也十分簡單,他們便挑幾樣點了,隻叫小二快些送上來。

他們等菜的功夫,因為閒來無事?,許杏便朝門外看去?,正瞅見一個乾瘦的老人挑著一大?捆甘蔗走過來,像是要在附近擺攤。她眼前一亮,連忙招手叫了小二過來,問:“外頭剛才過來的那個老人家,賣的是什麼?”

小二斜了身子朝外看了一眼,便回頭道:“夫人說的那個是‘甜杆’,汁水甜得很,就是吃著有些麻煩,也不大?雅觀,您這樣的富貴人家,估計是不知道這個。”

看著她發亮的眼睛,長青微笑道:“那等下我?們就去?買兩根來嘗嘗。”

許杏繼續問小二:“你們這裡有很多這東西嗎?除了啃著吃,還有什麼彆的吃法或者用處?”

小二搖頭:“土地金貴哩,哪能?有許多啊,不過是各人自家弄些,給娃娃當個零嘴,或者就像那老翁一般,趕集換上三五文錢罷嘞。”

說話間後?廚有喊聲,小二連忙跑開,把熱騰騰的飯菜端了上來。

吃過飯,他們一行?人出了飯館的門一看,那乾瘦的老漢居然還沒開張,不等許杏說話,長青就快步走過去?,買了三根半人高的甘蔗。那老漢還很貼心的給砍成了兩寸長的小段,外頭的厚皮也都給削掉了一些。同喜連忙跑過去?,幫著一起抱了回來。

買都買了,抱著也是麻煩,他們索性又回了飯館,找了空桌子坐下來啃甘蔗——許杏示範過之後?,長青和張家兄弟就都露出了發愁之色。

“這個東西吃起來倒是真甜,隻是這個吃法……難怪說是給孩子們的零嘴呢,大?人拿著確實不大?像樣子。”張彪啃了一小截,就怎麼都不肯再?吃了。

“咱們出門不就是來看新鮮物事?的嗎,倒是不虛此行?。”長青意有所指的對著許杏微笑。

“行?了,剩下的我?帶回去?,在馬車裡啃著吃。”許杏看他們都有些為難的樣子,也不勉強,又叫小二來,要了一壺茶水給大?家漱口。

等回到馬車上的時候,許杏就對長青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你不覺得這個東西很甜嗎?”

長青點頭:“不隻是甜,都有些膩人了。”

“這可是好東西。”許杏又吸了一口甜水,才在長青期待的目光中揭曉答案,“榨糖的好材料!”

“糖?”長青麵露驚訝,“不是隻有江浙巴蜀一帶的農戶用甜菜製糖嗎?這個東西也能?……是了,這樣的甜,自然是有糖的。夫人這麼說,自然是知道如?何製作了。”

“咱們是不是要去?縣城住下?”許杏問。

“不去?,去?景輝最大?的鎮子住。”長青道,“縣城之中看不出什麼來,還是去?鎮上好些,農家風物也更?多些。大?約一個多時辰,咱們就能?到了。”

許杏想了想,點頭:“那行?,時間還算充裕。等到了客棧,我?做給你看看。”

“十分簡單?不需要什麼工具嗎?”長青問。

“刀?鍋?”許杏搖頭,“不需要特殊的工具就能?做,不過要費些時間,當然,如?果是開作坊的話,肯定得專門定做些大?的工具才行?。”

到了叫做白山鎮的鎮子,他們進了客棧才發現,這裡就他們一家客人,不由感歎生意的冷清。給他們帶路的夥計就說:“咱們這裡沒啥子外地人來的,最多就是來收山貨的客商,現在也過了季節啦!咱們平常就是靠樓下的飯館營生。”

這樣倒是方便了許杏。她問夥計能?不能?借用廚房片刻,夥計有些為難,可是許杏說願意付些銀錢的時候,不等他回話,掌櫃的就立刻答應了。

許杏叫同喜他們去?安置休息,自己?和長青帶著幾塊甘蔗就去?了廚房。

甘蔗榨糖的基本工藝並不十分複雜,主要就是甘蔗的清洗、切割壓榨、過濾清潔、熬製成糖、冷卻等幾步,當然工業加工的話要考慮能?耗、生產效率、去?除雜質、脫色等等項目,遠不是這樣過家家一般,不過現在演示給長青看卻是足夠了。

“我?現在用的法子跟我?加工紅薯差不多,不過要是作坊的話,還是要專門請人打製壓榨的機器才好。”許杏一邊乾著手上的活一邊跟長青說,“不然浪費人力不說,也浪費原料,壓榨不儘的話很可惜的。”

長青認真的盯著許杏的動作,少年?時的許多回憶也浮上心頭,他的目光也越來越柔和。

等到她把棕色的糖汁端到長青麵前的時候,手已經十分酸痛了。她笑著讓長青看:“好在你方才還幫了我?一些,不然我?真的要抬不起手了。你看,這就是糖漿。”

長青用她遞過來的小勺盛了一點嘗過,一邊洗勺子一邊問:“是不是隻要用火熬製,把水蒸乾就好了?”

“正是正是。”許杏開火熬糖,一邊盯著火候一邊說,“這樣出來的就是咱們平常人家用的紅糖了,白糖也可以?做,不過要加些工藝才行?,成本肯定也高。”

等到成品出來,長青卻先大?致計算了一下成本,算完才露出個笑來:“看來此物極好,製糖一事?大?有可為!”

第118章 意外發現

許杏隻是一門心思琢磨甘蔗榨糖的工藝,還沒來得及計算成本收益這些,沒想?到長青一邊看?一邊就已經算了個大概。

“嗯,如果是作坊生產的話,用大鍘刀之類的工具切割,再有個壓榨的東西,出?汁應該快許多,損耗也會大幅度減少。你看我碾的這個,渣滓裡?還有好些糖呢,用好的家什?能避免浪費的,那樣利潤自然也就高?了?。”許杏也仔細估計了一下?,不由得振奮起來,“最要緊的是,糖賣得貴啊!”

長青已經消化了這個信息,臉上看?不出?多少興奮之?意,隻是微笑著看?許杏,看?她完成了?,就動手幫她收拾東西。

許杏端著盛糖的大碗跟長青一塊兒回房。她雖然動作挺快的,可是糖的凝固冷卻還是需要時間的,她也不好一直在人家的廚房裡待著。長青看?她沒彆的要拿了?,就伸手把大碗接過來,兩隻手捧著,倒是萬無一失。

“不用這般緊張啊,又不重。”許杏看?他珍而重之?的樣子,啞然失笑。

長青卻道:“此物非同尋常,意義?非凡,自然要小心些。”

許杏見他如此,也不再留一手,而是湊到他身邊,小聲道:“你彆忘了?,我剛才跟你說了?,我曉得怎麼脫色,能把它們熬成雪白的糖,那可是更貴的呢。”

“知道你能乾。”長青想?要揉揉她的頭發,卻顧著手中的碗,隻好作罷。

這個糖漿凝成糖塊是毫無?懸念的了?,到了?掌燈的時候,許杏用勺子刮了?刮,就得到了?粗粒的紅糖,拈一點嘗嘗,味道很是不錯,甚至比雜貨鋪子裡?買來的更好些。

同喜也嘗了?,道:“夫人,這個味兒好,咱們在外頭買的紅糖經常有股子土腥氣,這個就沒有。”

因為得到了?這個,許杏晚上睡覺都格外香甜。一夜酣夢,第?二天再上馬車的時候明顯比頭一天精神。她是這麼跟長青說的:“你的公事要你煩心,我可是光有這個就夠了?。”長青搖頭失笑。

現在再往車外頭看?的時候,許杏就開始留意路邊的田裡?有沒有甘蔗、哪些地方可以蓋作坊這些事情?了?。長青也不打擾她,自己看?著窗外的道路和田地,想?著公事。

漸漸的馬車就開始顛簸起來,行?駛的速度也變慢了?許多。張彪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大人,咱們剛剛過了?景江地界,此地地勢頗高?,咱們在上坡,故此走得慢些。”

“唔,這個坡上去之?後?就尋個地方歇息一下?,馬也累了?。”長青道,“到了?景江我們去縣城投宿。”

張彪應了?一聲。

許杏過了?一會兒才發覺馬車走得慢了?,便笑道:“要不是覺得口渴了?,我還在琢磨製糖的事兒呢,方才你們說什?麼了?嗎?”

“沒什?麼要緊的,在說今晚去景江縣城住下?。”長青提著茶壺給許杏倒茶,卻發現沒有水了?。

許杏瞧見,就歎口氣:“唉,看?來還是得多掙錢,回頭換個更大些的馬車,就能在馬車上備上水,燒上爐子了?。”

“家裡?的馬車花了?我一百兩呢,還比不上你這衙門裡?的車。可是你看?,就這也還不夠舒服。”許杏把半盞茶喝光,又歎口氣。

“等你的製糖作坊起來了?,大約就能換了?。”長青現在也習慣“吃軟飯”了?,“想?要過得舒適,還是得靠你。”

“包在我身上!”許杏笑起來。

兩人說笑了?一會兒,馬車就停了?下?來。張順在外頭道:“大人,已經上了?坡,您和夫人可要下?車休息一下??”

“唔,好。”長青扶著許杏下?了?馬車。

迎麵吹來的山風讓許杏打了?個激靈,她連忙戴上了?兜帽,道:“這風可真涼啊!”

同喜過來扶住她的胳膊,指指不遠處的路邊:“咱們這段路走的是山坡,山上風大,又有山泉往下?淌,靠著水就更冷了?。”

此時雖然天冷,卻還沒到結冰的時候,許杏順著同喜的手看?去,果然瞧見了?一條小溪。今天雖然有風,但是天氣還算晴朗,日光下?就見溪水清澈,泛著細碎的光,令人心喜。順著溪水往上遊看?去,卻找不到水源,隻能看?見一條亮晶晶的水練掛在山間。

“還真是山泉呢。”許杏道,“難怪這樣純淨。”

張彪已經趕著馬去喝水了?。

他們這次因為要輕車簡從,連胡大福也沒帶,就由張氏兄弟輪流駕車騎馬,總共一車一馬而已。現在幾匹馬都在溪水邊喝水,看?得許杏也有些躍躍欲試的。

她快步往溪水上遊走了?幾步,伸手掬起一捧水,瞬間就覺得手指冰寒,冷得心尖都在發顫。

長青皺著眉,疾步走過來,還不等他說話,許杏已經喝了?一口涼水,到了?嘴邊的勸阻頓時就變成了?嗔怪:“怎的這樣大意!這水冰冷,你如何能喝!”

“就一口,我不喝了?。”許杏鬆開指頭,讓水流乾淨,拿帕子擦乾淨手,這會兒才注意到她的手指頭全都已經通紅了?。

長青顧不得其他人在場,立刻拉起她的手,捧在手心裡?暖著,嘴裡?道:“是我考慮不周,沒在車上備足水,可是你也不能這樣莽撞,受了?寒可不是玩的!”

許杏連忙道:“好了?我知道了?,這不是因為心裡?有些猜測嘛,等上了?車我跟你說啊。”

“有什?麼猜測也用不著這樣試驗,大不了?我們用茶壺接一壺水回去。”長青繼續搓著許杏的手,但是收效不大,他就拉著許杏往馬車那邊走去。

許杏讓他這麼一說,也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冒失,作為一個懂科學?的人,隻想?著古代沒有化工汙染,就大意了?,“我果然是利令智昏啊。”

長青就知道她肯定是琢磨些什?麼,也不著急問,而是扶著她上了?車,先拿了?車裡?一件備用的大衣裳把她包住,一抬頭看?見她嘴角還掛著水滴,又用手指輕輕抹去,這才問她:“你向來都是小心的,今天這是怎的了??可彆說你是口渴得忍不得。”

“口渴是真的渴,但我也是有些見獵心喜。”許杏坐在車上,沒有冷風吹著,又包著厚衣服,覺得好多了?,才看?著長青認真的說,“那個山泉,周圍的環境非常好,我仔細看?了?,根本沒有村落,這樣就不會有人或者牲畜汙染,山、石、林木的分布都特彆符合好泉水的描述,而且那水你也看?見了?,非常清澈,所以我就想?嘗一嘗看?看?。”

這裡?沒有水質檢測的技術,隻能憑這些來推斷了?,“雖然冰冷了?些,但是我嘗著那水十分清甜,至少比咱們府裡?用的水好得多。”

“那麼,你打算買了?這山,賣水?”長青皺眉,“雖說城裡?也有人賣些山泉水之?類,可是那都是窮苦之?人糊口的買賣,實在掙不了?多少錢。”

“你還記得老家的作坊裡?,我明明會釀紅薯酒,卻一直沒有多做嗎?”許杏問。

長青恍然大悟:“我記得你說,是因為井水的水質不佳,所以你是想?要用這個水釀酒?”

許杏搖頭:“我現在還說不好,隻能說這水很好,不釀酒可惜了?,但是此地究竟適不適合釀酒,還要再看?。你不是說咱們要去景江縣城投宿嗎?咱們到了?之?後?再四下?逛逛,打聽打聽再說吧。”

“夫人,奴婢裝了?一大壺泉水,您看?看?夠不夠?”同喜在車簾外頭問,“奴婢淨了?手去裝的,且也沒有碰到壺裡?頭。”

“夠了?夠了?。”許杏連忙道。

等同喜把茶壺放穩妥,外頭的馬也休息好了?,於是一行?人繼續上路。許杏瞧著馬車一角的茶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歡這水了?。這鬨得,好像我連水都貪似的。”

“那是你慧眼?識珠。”長青摸了?摸她的手,神色鬆動了?不少,“總算不那麼冰了?,不管是什?麼緣故,往後?再不可如此了?。”

到達景江縣城的時候剛剛未時末,天色還不算很暗,在客棧安頓下?來之?後?,他們就出?門去逛街了?。

“真是難得啊,咱們是不是還從來沒有這樣閒散的在沒人認識的地方逛悠過?”許杏一邊四下?打量著道路兩側的商鋪,一邊笑著問長青。

“是我終日繁忙,疏忽了?你。”長青想?了?會兒,發現還真是這樣,從前是沒時間沒錢,後?來兩人都忙,偶爾一起上街上走走,還被百姓認出?來,自然老大不自在。

“不是那意思,我自己逛得也挺開心的啊。”許杏道,“不過你跟我一起,我覺得挺新鮮的,尤其是現在不會有人忽然過來給你跪著請安。”

“等他日……”長青剛說了?個開頭,又搖頭,“我也彆空口許諾了?,儘量多陪你些。”

“哦,前麵有酒樓,我們去喝一杯如何?”許杏指指前方不遠處的酒家,“咱們也來嘗嘗,此地究竟出?什?麼美酒。”

“夫人,您想?要美酒,還是得來咱們酒坊啊!”一個聲音插過來。

許杏扭頭一看?,原來他們正站在一家酒坊門口,小二正對他們露出?殷勤的笑容。

第119章 十個縣令(上)

本來許杏是想去?酒樓,了解一下本地出產的酒類,順道也嘗嘗本地的茶水,以確認一下本地的水質是否如她所想,結果?還沒走到酒樓,就被酒坊的夥計截了胡。她看看長青,不?意外地,長青道:“我無妨,你想去?看就去?吧。”

許杏就拉著他?跟夥計進了鋪子,一邊走一邊問:“你家的酒都是自己釀的?沒有外頭來的?”

“都有都有!咱們是全景江最大的酒坊,自家有好大的酒窖,什?麼酒都有!山西的汾酒,無錫的惠泉酒,鎮江的百花酒,隻看您想要什麼了。不過咱們本地的江泉酒也是很不?錯的,口味香醇綿軟,便是夫人小姐們喝了也不會醉,小人看少?爺夫人像是外鄉人,不?如嘗嘗這個?”夥計很有眼力,嘴皮子也挺溜,讓人很難拒絕。

許杏也沒打算拒絕,本就是要?嘗嘗本地的酒水來的。她便接著問:“江泉酒?倒是真沒有聽說過,是你們自家釀的?”

“不?瞞夫人,咱們景江地勢高,多山,但是跟旁的縣不?一樣的是,山裡有不?少?泉眼。這山泉水乾淨不?說,味道還格外甜,釀酒啊煮茶啊什?麼的特彆好,您二?位從外地來,不?知道聽沒聽說南龍府出了好茶葉,叫‘安龍雪芽’的,其實?啊,安龍那地方就算出好茶葉,也出不?了好茶水,因為水不?行!要?拿到景江來,用咱這山泉水一煮,那才是極品茶呢!”夥計說起泉水,就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的,顯然十?分?自豪。

許杏跟長青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笑?意,她微笑?著繼續問:“所以你們的江泉酒就是用山上的泉水釀出來的?”

“唔,是啊,其實?呢景江縣裡有不?少?酒坊,釀出來的酒都叫江泉酒,景江的泉水釀的嘛,不?過咱們酒坊的江泉酒格外好,可以說是景江縣最好的!因為啥呢,東家包了一座山頭,山上的泉水除了咱們酒坊釀酒,其他?人啊牲口啊全都不?許靠近,水乾淨,再加上家傳的手藝,就格外的不?同了。”夥計說起這些來,那是如數家珍,看樣子要?不?是配方工藝保密,他?也不?知道,他?都要?再說得詳細些了。

“那煩勞你,給我拿上兩壇。”許杏要?了兩壇酒,又問了一個跟酒沒關係的問題,“再多問小哥一句,我們正有在此地開個鋪子的打算,不?知道這裡是不?是太平、官府那邊好不?好打交道啊?”

“喲!少?爺夫人是在哪行發財啊?”夥計搬了兩小壇酒回來,等許杏給了銀子,才試探著問了一句。

“倒是不?與你們同行。”許杏含糊了一句,“且也沒有想好去?哪個縣。”

夥計似乎鬆了口氣?,便又笑?起來:“若是少?爺夫人沒有定下來,還真不?如考慮咱們景江,為啥呢,咱們這兒太平啊!沒有地頭蛇惡霸,縣太爺他?老人家也不?是刮地皮的,衙門裡的打點嘛……反正官差那邊約略的給些,賦稅按時交足了,再沒有事兒的!”

“多謝你了。”許杏看同喜接了酒壇,又數出十?文錢放在櫃台上,“說了這許久,買盞茶喝吧。”

夥計很驚喜,連忙袖了銅錢,殷勤的送了他?們出來:“多謝少?爺夫人,您喝得好了,回頭再來!”

“還去?哪?”許杏問長青,“我沒有要?看的了,你還要?去?菜市茶館什?麼的嗎?”

“方才來的路上有些鋪子還沒逛,咱們回去?吧,挨著轉轉。”長青四下看看,也不?打算繼續走了。

許杏留了一壇酒,要?嘗味道,另外一壇就送給了張氏兄弟。等同喜回去?放下酒壇,他?們就去?了長街另一側的飯館吃飯。

這是一家中等水平的飯館,飯菜情況尋常,價格也稱得上低廉,但是飯館裡來吃飯的人並不?少?,上座率至少?也有七成,許杏看了,就小聲說:“這裡比兩年前的安龍要?強些。”比不?上現在的。

長青點頭,沒說話,許杏卻看得出,他?的心情還不?錯。一時飯畢,他?們慢慢走回客棧。天色黑沉了,路邊的商鋪有的打了烊,更?多的卻是點亮了燈火,也很有些繁華熱鬨之?意。他?們踏進客棧的時候,小二?也隻是迎上來,問他?們有什?麼需要?,對他?們掌燈後還在外頭的行為一點兒也不?奇怪,像是習以為常似的。

“可見此地治安尚可。”長青露出幾分?滿意之?色,“至少?縣城裡看來,百姓雖不?算富足,卻也能?基本溫飽,雞鳴狗盜之?事應該不?多。”

“那夥計不?是說了嘛,縣太爺沒有刮地皮。”許杏在碗裡倒了些酒,就著燭火仔細觀察,又深深的嗅了幾下,“而且聽他?的意思,官府雖說不?是絕對清廉,但是也不?過分?,是百姓能?承受的狀態。”

“如此已經不?錯了。”長青也沒有苛求,“隻是景江的賦稅上交並不?多,人口也少?。”

許杏嘗了一口酒,點頭:“你也來嘗嘗,這酒還真是不?錯,滋味十?分?清甜。想法子打出名號去?,未必不?能?行銷天下,成為名酒,這個恐怕就要?靠他?們自己了,當然,如果?你們官府出麵幫忙,肯定也有作?用,我就不?摻和了。”

“你的意思,沒有要?改進的地方嗎?你不?想開酒坊?我還以為……”長青坐在許杏身邊,卻不?急著端碗,而是認真的端詳著她的神色,猜測著,“你是怕與民?爭利?”

許杏搖頭,又喝了一口,才伸出手指道:“並不?是。第一,這個江泉酒很好,我若來釀也不?過如此,而且我人生地疏,找不?到最好的泉水,根本就沒有把握做到這個程度。第二?,我之?前上心,是因為此地水質好,若不?善加利用實?在可惜,現在既然有了這江泉酒,我就沒什?麼要?可惜的了。第三嘛,我要?從糖上發財呢,且顧不?上這個。”

這個時候的酒都是米酒,度數不?高,即使像許杏少?年時候做紅薯酒那樣蒸製過,也不?過把度數從四五度提高到十?幾度而已,並不?是後世的白酒。她不?是不?懂白酒的蒸餾技術,可是思量再三,還是不?打算拿出來,畢竟和釀造米酒相比,高度蒸餾酒對人體的傷害太大了,而且這個時代糧食的產量畢竟有限,若是大量用於造酒賣錢,勢必會?減少?老百姓的口糧。再加上她已經決定要?做糖了,也不?想再分?散精力做這些。

長青看了她一眼,忽然端起碗來,向她那邊比劃了一下,道:“夫人深明取舍之?道,是有大智慧的人,為夫佩服!”

說著說著被表揚了,這……許杏有些臉紅,連忙擺手:“彆把我捧那麼高啊,我其實?就是顧不?過來而已。而且我畢竟是官夫人了,不?缺那口飯吃,要?是九年前,我肯定得撲上去?弄。”

長青回想起當初,許杏那瘦骨伶仃卻忙忙碌碌的身影一下子浮上心頭。

不?等他?說什?麼,許杏又道:“那個,咱們還去?哪來著?”

“安嶽、騰鄉和泰和,明日就啟程去?安嶽。”長青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安嶽山中出產藥材,許多藥農就以進山采藥為生,你若有興趣,咱們可以買些,應該是天麻杜仲居多,據說也有靈芝。”

“靈芝?”許杏挑眉,“咱們可是吃那種東西的人家?不?過這藥材什?麼的,我確實?想看一看。”

“你也懂得炮製藥材?”長青驚訝。

許杏擺手:“那卻是不?會?的,隻是好奇,想看看藥農什?麼樣子。其實?如果?隻是采藥的話,還真稱不?上藥農,更?像獵戶或者普通農戶吧,藥農得會?種藥材。”

剩下的酒被許杏拿到廚房做了酒釀雞蛋湯,給大家分?了,畢竟出門在外,能?不?帶這些壇子罐子的還是不?帶的好。

到了安嶽,許杏並沒看見“藥材一條街”之?類的景象,隻覺得街上的行人似乎更?少?,衣著打扮上也更?簡陋一些。縣城的主街上,除了他?們之?外,隻有一輛馬車在前進。

“可是這輛車很不?錯,比咱們的還要?強些,可見本地也有富裕人家。”許杏謹慎的繼續觀察。

長青則是未置一詞,也隨她一起朝外看。

前麵的馬車停在了一個大店鋪門前,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從車上下來。鋪子裡的夥計連忙弓著腰迎出來:“東家來了!正好有貨讓您掌眼。”

“去?看看!”胖東家不?緊不?慢的踱進來。

看來這就是繁華之?所了,許杏他?們也下了車,在街邊慢慢的邊走邊看。下了車,許杏就聞到了一股中藥味兒,原來那個坐馬車的中年人是藥鋪的東家。

“這鋪子可真大!”許杏讚歎,“整條街就這兒的屋頂最高、門臉最寬了。”

還不?等他?們接著聊什?麼,就聽見藥鋪裡傳來了爭吵之?聲,接著一個清瘦的人影就跑了出來,邊走邊喊:“我不?賣了!我不?賣了!”

沒等許杏他?們看清這人的年紀性彆,藥鋪裡又旋風般衝出兩三個彪形大漢,直奔那人而去?,他?們身後則是剛才弓著身子迎接東家的夥計,不?過這會?兒,那夥計早就直起了腰板,挺胸迭肚的站在那裡,嘴裡吆喝著:“咱們家都接了這買賣,哪有你反悔的份兒!今兒你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

喲嗬,許杏站住了腳。

第120章 十個縣令(中)

安嶽縣的山中有藥材,許杏過來逛,本是想長?長?見識的,不想卻見識了一場強買強賣,彆說她看不下去,就連穩重理智的長青都皺了眉。

他看了一眼張氏兄弟,問:“二位能否救下那個孩子?”儘管對外以主仆相稱,可是不論許杏還是長?青,對他們二人都十分客氣。

張順瞧了瞧,就道:“用不著我哥,小人一個就夠了。”他話音未落,整個人就飛速掠出去,幾個起落到了被圍毆的孩子麵前,許杏都沒?看清楚他是怎麼?出手的,那幾個虎背熊腰的打手就被撂倒在地了。

許杏早就知道張氏兄弟是真正的練家子,想當初在安龍縣的時候,她的鏢局裡?那些功夫還不錯的鏢師每次見了他們就躍躍欲試的想求他們?指點幾下,可見是有本事的,不過這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他們動手,跟後世看到?的那些全靠電腦特效的武俠仙俠劇不一樣,他們?這可是拳拳到肉的真功夫。

長?青似乎並不意外,看張順把那些人輕鬆打倒,臉上眉眼不動,一派冷靜。

許杏這才看清楚,被人追打倒在地上的竟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大概是傷到?了什麼?地方,現在被人救下來了也沒?動彈。

之?前這女孩被追打的動靜並不小,可是不管是路人還是周邊商鋪的商戶,竟沒?有一個人過來,所有的人都好像聽不見也看不見,直到?現在出來了路見不平的,才有人駐足圍觀。

擺明了是有問題。

如?果是從前,許杏可能也不敢怎麼?樣,最多在心裡?同情一下那女孩,這些人走了之?後攙扶她一把。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她們?人雖然少,可要武力有武力,要權勢有權勢——長?青這個六品官在這個小縣城裡?還是夠看的,她便帶著同喜走了過去。

“姑娘,你怎麼?樣了?”同喜蹲下來,輕輕拍拍那女孩的臉。

她一動手,那女孩就哆嗦了一下,同喜抬頭看了許杏一眼,又低下頭去,柔聲說:“姑娘不要害怕,我們?是路過的,看到?有人當街行凶,已經把那些凶徒製服了。你現在覺得如?何,傷到?哪裡?了?”

那女孩睜開了眼睛,慢慢的坐直了身子,手卻死死的按在身前,保護著一個小布包。

同喜便往後退了退,問:“你能說話嗎?哪裡?疼?”

“多謝恩人救命。”女孩環視了一圈,待看到?兩步之?外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打手們?,神色才有了些改變。她一隻手撐著地想要站起來,另一隻手卻依然緊緊的握住手裡?的東西。

“你們?什麼?人?我們?追騙子呢,彆搗亂啊!”藥鋪的夥計跑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十分驚訝,隻是臉上絲毫沒?有懼怕之?意,立刻就指著許杏一行人斥責起來。

“我不是騙子!是你們?欺負人!這是上好的靈芝!郎中都說了,能值好幾十兩銀子的!”那女孩在同喜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大聲反駁,隻是離得近的許杏和?同喜都看得出來,她的手在顫抖,隻是不知道她是受了傷還是害怕了。

“你們?村裡?的郎中能有什麼?見識?他怎麼?不說你這東西能值一千兩黃金?”夥計還哈哈的笑了幾聲,仿佛在說著十分有趣的笑話,隻是馬上就變了臉,橫眉立目,眼露凶光,“我告訴你吧,除了咱們?這兒,沒?人會收你的東西!”

女孩兒的膽氣終究被他最後一句話擊潰,一時竟沒?出聲。

“不是說安嶽出產藥材嗎,難道此地竟然隻有一家藥鋪?”長?青的話音冷冷的響起。

“外地人不知道行情,”夥計忙裡?偷閒,給了長?青一個眼神,瞧見他衣著尚可,氣度頗佳,便略微客氣了幾分,當然也隻是相對而言的,“咱們?連氏生藥行那可是安嶽獨一份的大買賣!甭管您是買藥材還是賣藥材,肯定都找咱們?啊!這小姑娘不懂規矩,丟人都丟到?外頭了,你們?要看藥材,先到?店裡?去看吧,咱們?有事要料理!”

“他們?多少錢收你的東西?”許杏問麵前的女孩。

“一兩銀子,他們?說照顧我才給一兩,不然就給八百文?。”女孩滿臉怒氣,臉頰倒有了幾分血色,看來方才並未被打中要害。

“他們?為什麼?照顧你?”許杏追問,“你家大人呢?”

“是我娘生了病,在這裡?抓藥的時候打了借據,說好的我爹可以挖藥材來抵帳,我爹,我爹挖這靈芝的時候又摔斷了腿,還等?著銀子治腿呢,就是賣二十兩,我家也剩不下什麼?,可他們?隻給一兩……”女孩說著,終究還是哭了出來。

許杏的臉色陰沉下來。她並不懷疑女孩兒這些話的真實性,畢竟那連氏藥行的夥計還在這兒呢。這是一個沒?有什麼?新?意的故事,可是透著商家的狠毒蠻橫和?百姓的血淚辛酸。

“給你一兩已經是照顧你了,你這靈芝不夠大啊!”夥計眼中帶著輕蔑,嘴上卻說著偽善的話,“趕緊給你錢,你好家去給你爹治腿啊,你看你還跑,你一跑,咱們?更以為你是騙子了!”

這不是把許杏他們?當傻子,而是擺明了不讓他們?管閒事才給的台階。

“你這靈芝……”許杏話到?嘴邊又轉了回去,“不如?這樣,我們?送你去彆的藥鋪或者醫館看看,到?底作價幾何,說不得彆的商鋪能給個好價格呢。”

女孩還沒?說話,那夥計就嗤笑一聲:“咱們?家都不收的東西,我看誰收!”

他們?這裡?還沒?爭出個什麼?,就過來了兩個官差,一邊走一邊吆喝:“乾什麼?呢?乾什麼?呢?什麼?人聚眾鬨事?都帶回縣衙問話!”

好家夥,許杏也體驗了一把當嫌犯的滋味兒。

張彪駕著馬車後退了幾步,並沒?跟他們?一起,官差也好像看不見他的動作一樣,並不追究,隻把剩下的人驅趕到?一起,押往縣衙。當然,連氏藥行的人並不在其中。

“大人,冤枉啊大人!是他們?打我啊!”女孩大聲喊,卻無人理會。

“大人,不能抓他們?!他們?跟我不認識,跟他們?沒?關係!”她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在劫難逃了,又提出了另外一件事,大聲喊叫起來。

官差當然是不理會她的,隻不耐煩的嗬斥了一句:“嚎什麼?嚎?你冤不冤枉大人一審就知道了!”

“是我連累了恩人,要不是我,你們?也不會被抓了。”女孩說著說著,掉下眼淚來。

許杏回頭看長?青,見他老神在在的,心裡?也有了底,便道:“不用說這些,看看接下來會怎麼?樣吧。”

其實她一開始曾經有過幾分疑慮,擔心這女孩和?藥鋪是一夥的,故意做這麼?一出戲給他們?這些外來人看,萬一她熱血上頭高?價買了這不知真假的靈芝……那她就上當了。可是現在連官差都出動了,與其說官府也參與這麼?低劣的騙局,倒不如?說官府和?連氏藥行勾結更可信一些。

因?為有官差在旁邊,接下來他們?誰都沒?有再說話。

到?了縣衙,許杏抬頭看了看,整條街上就數衙門?的牆高?,大門?油漆得錚亮,鶴立雞群一般,和?其他的宅院完全不同,她對本縣的情況更加心裡?有數了。

她扭頭看長?青,隻見他臉色嚴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把人帶進衙門?裡?,一個官差繼續看守著他們?,另一個則進裡?麵去報告縣令。

“這樣的事情,縣尊大人也會親自過問嗎?”許杏問。當初在安龍縣的時候,這種治安問題長?青一般都是直接交給魏大河來處理的。

不等?長?青回答,看守他們?的官差就先“好心”提點他們?道:“大人那麼?忙,哪有功夫什麼?破事兒都管?不過連氏藥行的事兒可不一樣!你們?還是好好想想怎麼?賠償連家的損失吧!”

這可真是顛倒黑白了。

不過這話裡?也算是透露出了足夠的信息。連氏藥行如?此欺行霸市,果然跟縣令有關係。

“我看看是哪路神仙,敢在安嶽的地盤上放肆!”一個身形魁梧的人從後堂走出來,一邊走一邊說著狠話,“怎麼?不跪啊?教教他們?規矩。”

“成敬奎。”不等?官差靠近,長?青先開了口,“幾日不見,已經不認識了嗎?”

“嗯?”縣令“噌”的一下站起來,從長?案後麵探出半個身子來,仔細打量了一下,頓時腳下一軟,連忙轉身出來,兩步搶到?堂下,一躬到?地,口中請罪,“下官參見通判大人,不知大人前來,有失遠迎,萬望大人恕罪!”

原來是見過麵啊,許杏心想,難怪這麼?淡定呢。

“我本是帶著夫人家仆出來遊玩,不算公務,自然沒?有滋擾地方的道理,成大人不必如?此。”長?青並無親近之?意,一派高?深莫測的模樣,“本也不想打擾成大人公務,不想還是叨擾了。”

成敬奎心中叫苦,連連請罪:“都是誤會,誤會,底下人不懂事,冒犯大人,大人恕罪,恕罪!”接著踢了身邊的官差一腳,罵道:“瞎了你們?的狗眼!這是新?任的通判大人,你們?也敢冒犯!”

官差紛紛跪地請罪,成敬奎重新?換上笑臉,低頭哈腰的道:“大人跟夫人遠道而來,便請內堂休息吧,下官也好略表歉意。”

“不忙。”長?青一指已經被驚呆了的女孩,“咱們?還是先料理了此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