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貼身的侍女也隻覺得她是因父親的事在慌亂。
吳興沈氏,世代簪纓,在前朝就是冠冕望族,沈希的祖父更是陪著高祖皇帝打天下的名臣。
可在兩年前齊王於遼東舉兵叛亂的時候,她父親卻選擇了背叛中央、另謀新主,成了齊王的座上賓。
他雖是在叛亂快結束時投誠,還提供了許多有用情報。
但背叛是無法改變的事。
現今沈家失勢,要想回去當年的如日中天,還不知須怎樣的機緣。
“好了,你下去吧。”沈希用手背擋住眼睛,用身體的慣性尋到暗格裡的藥瓶,仰頭將藥服下。
安神的藥丸苦澀,慢慢地在唇齒間化開。
可再苦也沒有彌漫在胸腔裡的情緒更苦澀。
玉案仍有些擔心,小心地將水奉了上來:“姑娘,您還是喝些茶水吧。”
沈希看向她,輕輕露出一個笑容:“好。”
還是得鎮定些,眼下蕭渡玄還沒有怎樣,至少她自己的心不能亂得這樣快。
服過藥後沈希又躺回了帳內。
這回終於勉強睡到了黎明,天光熹微,在經久的黑暗後終於有了一抹亮色。
夢裡光怪陸離,房中沒有任何的香氣,但她還是渾身都不自在。
沈希按著胸口,搖動桌案上的銀鈴。
玉案匆匆忙忙地趕了進來,額前還冒著汗:“姑娘,怎麼了?”
“將窗子打開。”沈希深吸了一口氣,抬起眼說道,“全都打開。”
正月的末梢,天還有些陰寒。
冷風料峭,全不是撐窗的好時候。
可她並不能忍受幻覺裡的香氣,哪怕是隆冬的烈風,也遠好過檀香的溫存與壓抑。
玉案愣怔了一瞬,掙紮片刻後還是應道:“是,姑娘。”
*
醒過一回後,沈希便再沒有睡去的念頭。
與其昏昏沉沉地在夢裡掙紮,還不如早些起身算了。
她看了片刻的詩集,而後簡單用了早膳,梳妝過後便去了正院。
今日府裡族裡的宗親要來做客,沈希過去的時候,客人們正熱鬨地在談論著什麼。
“新帝登基這還沒有半年,朔州的風氣可就全變了。”一位姑母熱情地說道,“我從那邊回來的時候,最跋扈的軍將如今也全都老老實實的。”
“不過真神妙。”另一位姑母說道,“原以為陛下會是雷厲風行、重殺伐刑獄的君主,沒想到又那般體恤民情、宅心仁厚,惹得原來跟著齊王叛亂的將領如今也全都歸義了,如今是一個比一個忠貞不二。”
宅心仁厚?
這樣的詞放在蕭渡玄的身上真的合適嗎?
矜貴崇高、寡情冷漠、殺奪狠戾……哪個詞形容他都可以,唯獨宅心仁厚,無論如何也沒法和他扯上關係。
沈希沒忍住輕笑了一聲,原本凝重的心緒也稍微疏解。
她輕輕地走進花廳,進門的時候眾人正將話題往她的身上帶。
最先開口的那位姑母又說道:“新年的宴會時我跟著夫婿遙遙地見了陛下一眼,當真是俊美至極,比原先做儲君時還要風度更甚。”
“說起來,二姑娘在宮裡養著時,不就頗受陛下照拂嗎?”
沈希的腳步頓了一下,原本平複的心弦再度繃緊。
“何止是照拂?”有人與有榮焉般地說道,“咱們二姑娘可是被樂平公主常常帶在身邊的,凡是大宴全都要跟著的,誰不知道有多親近呢?”
樂平公主是新帝的同胞妹妹,也是先帝唯一的嫡女。
尊崇雍容,貴不可言。
沈希下意識地想回避,但眾人已經瞧見她了,熱熱鬨鬨地將她往花廳裡擁。
“姑母們謬讚了。”她不願再提舊事,隨意地將話題往外撥,“比起沈希,叔父和姑父們才是真的簡在帝心。”
無論好與不好,皆是過去,如今她已經有新的生活了。
沈希露出笑顏,向著那位姑母說道:“沈希才聽說,姑父日前還陪同陛下前去了雍州。”
她本就深諳心術,後來去了宮裡後更是時常與各類權貴打交道,所以對這類試探根本不掛心上。
其餘幾位姑母、叔母的臉色果然變了,訝異地問道:“竟還有這事?”
沈希帶著笑意後退半步,唯有母親馮氏瞧出端倪,將她拉到一旁後無奈地撫了撫她的長發:“好了好了,早說你可以休歇,還要過來做什麼?”
她母親早逝,馮氏是沈希的第二任繼母。
雖是繼母,但馮氏待她極好,幾乎是將她當做親女兒在疼愛。
沈希垂下眸子,輕聲說道:“母親,女兒隻是近來夢魘而已,旁的病症早就好了。”
“那便好,那便好。”馮氏笑說道,“待會兒你姨母與表哥也要過來,你若是得空,再去見他們吧。”
馮氏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