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林雪河竟然在主動投懷送抱。
來不及幸福, 陸崇率先感到的是萬分的驚悚。
以及十萬分的不對勁。
他不適應地拉開林雪河的手,意外地摸到一枚堅硬的戒圈,看起來很眼熟,“你怎麼會戴著這個戒指?”
“這是去年情人節我送你的禮物啊。”
不說還好。這下林雪河注意到他光禿禿的手指, 臉都皺了起來, 反問, “你今天為什麼沒有戴?”
“……”
陸崇說,“這是情侶對戒?”
明明是林雪河把他當狗耍著玩,隨手送他的“最小號項圈”。
他大腦亂成一團,快步走向臥室。
因為感到羞恥, 他那天回到家就把戒指放進床頭櫃裡,再也沒戴過。
此時拉開抽屜,戒指還在。
林雪河看著他找出一枚同款鉑金戒指, 往自己中指上戴。但很明顯被卡住了, 他隻能戴進無名指。
“奇怪, 你的戒圈應該比我的大一號才對。”
林雪河也詫異起來,摘下自己手上的戒指放在一起比較。
兩枚戒指的尺寸一模一樣。
林雪河眼神開始控訴,“你是把戒指弄丟了不敢告訴我,自己又去偷偷買了一隻嗎?還戴錯了,好笨。”
“……”
陸崇很懵, 無聲地抓狂了幾秒, “要麼你還是先跟我說說, 為什麼叫我……老,公吧。”
這稱呼他自己說出口都嫌害臊, 難為林雪河居然叫得那麼順口。
“我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 提前叫一下有什麼問題。”林雪河狐疑地打量他,“你今天好像怪怪的。”
……啊?
下個月結婚?
誰結, 他跟林雪河?
開什麼玩笑!
“你……是在故意說這些,耍我玩嗎。”
陸崇實在想不到彆的可能性,隻能吸取教訓,讓自己不要輕信了這詭計多端的吸血鬼,拉下臉說,“這一點都不好笑。”
林雪河看著他的臉色,不可思議的眼神裡迅速堆積起難過和失望,輕聲說,“陸崇哥哥。”
“你是不是害怕了,不想跟我結婚了。就像彆人都會有的那種,婚前焦慮症?”
陸崇:“……”
他可能不是婚前焦慮症,但他現在確實挺焦慮的。
因為林雪河的反應不像是假裝。
如果這真的是場惡作劇,這樣整他有什麼好處呢?更何況到現在為止,也看不出什麼娛樂效果。
雖然他被林雪河昨晚接吻後的反應傷害到了,但他也不會因此就記恨上,影響判斷。
至少眼前他冷靜地想,林雪河並沒有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低級趣味。
“你是不是記憶錯亂了。”陸崇努力想找出彆的合理解釋。
“這是伴生能力過度消耗的後遺症嗎?詛咒太多遭報應了?”
“你在胡說什麼啊。”林雪河奇怪地看著他。
“我的伴生能力明明是[祝福]。”
**
眼前這個人類,一定不是陸崇。
廚房島台旁,林雪河握著一柄水果刀,緩慢而警惕地後退。
倏忽間門鈴又響。
他轉頭望向門口,陸崇就站在那裡,呆呆愣愣地目視前方,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一臉震驚和茫然。
林雪河順著那視線望向空蕩蕩的客廳沙發,並沒有發現任何特彆的東西。
再轉頭看回來,眼前的陸崇也呆呆愣愣地看著他。和門口那個陸崇的表情如出一轍。
兩個……陸崇。
他們同時出現在廚房和門口,身高體型和臉龐都一樣,隻是穿著不同的衣服。
林雪河眨了一下眼睛,門口的那個陸崇就消失了。
明明有開門聲,眼前的陸崇卻好像什麼都沒聽見,從廚房裡走出來,用疑惑又擔憂的眼神看著他說,“寶貝,是不是準備婚禮太累了?”
林雪河握緊水果刀,短暫地調整狀態,用刀鋒指了指他,望餐桌那邊一偏,“過去坐下。”
“……”
惹老婆不開心的才是笨蛋。
陸崇乖巧照做,到餐桌邊拉開椅子坐下。
林雪河也拉開另一邊的椅子,麵對麵落座。
他望著陸崇,在腦海中排除可疑選項。眼前這個人應該不是假扮的陸崇,沒人能把陸崇身上狗裡狗氣的傻勁兒演得這麼像。
陸崇身上這套衣服他從沒見過,如果要假扮,也該選衣櫃裡常穿的才對。
剛剛那個在門口閃現的陸崇,身上穿的短袖t恤倒是他前幾天購物欲發作時買的。因為已經見陸崇穿過一次,他還有印象。
更不要說額外的早安吻,還有給他做午飯。如果要假扮陸崇至少應該先模仿日常行為,做這種多餘的事隻會讓自己暴露得更快。
那麼眼前的陸崇到底怎麼回事?
結婚又是怎麼回事?
忽然被丟進這種情境裡,換成彆人或許就要懷疑自己精神分裂了。
但是比起懷疑自己,林雪河會先懷疑這個世界有問題。
沉默片刻,他開口道,“描述一下,你了解的林雪河是什麼樣的。”
“哦……”陸崇說,“那當然是溫柔可愛,聰明機智,美貌善良……啊!”
他被林雪河拿刀柄敲了下額頭,委屈巴巴地用手捂著,“我又不是文學院的,誇不出太好聽的嘛。”
“不是讓你背褒義詞,講點有用的。”林雪河說,“從你第一天認識我開始講。”
“從頭開始……那可得說好久呢。”陸崇道,“畢竟我們八歲的時候就認識了啊,在你爸繼任家主的宴會上。”
毫無預兆,林雪河聽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故事。
故事裡的兩個主角也叫“林雪河”和“陸崇”,但經曆的事情跟他認知中的一切截然不同。
“每一代血族都要跟我們家聯姻,這一代就輪到你們家了。本來跟我有婚約的是你妹妹,但是她三歲就夭折了,就改成了你和我。”
陸崇說,“你爸當上家主那天,特意叫我爸帶著我也去的。那會兒你還很討厭我呢,見到我就躲。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很可愛啊,就想方設法地天天去看你,帶著零食陪你玩兒,你才開始接受我。”
“你的伴生能力是[祝福],是很罕見的言靈buff,又是家主的獨子,總有些血族的小孩跑去巴著你。我撞到過幾回,沒忍住跟他們乾了幾架,結果還被你發現了。我以為你會討厭我,可是沒想到你哭著說,以後不跟彆人玩,隻跟我玩。”
“你說不喜歡那些求你用伴生能力幫忙的血族,在家裡總是覺得很有壓力,我就各種找機會,把你偷偷帶出莊園去外麵玩兒。有一回被你爸發現了氣得不行,叫來我爸當麵告狀!我爸更氣,把我拎回去吊起來打。我想再把你偷出去就難了。”
“好在後來你跟家裡說,想上人類的學校,我又死皮賴臉地找我爸疏通關係,折騰了好久才終於如願以償把你接到我身邊來生活。再後來我們就一起上學,一起長大,高中的時候那什麼……就徹底在一起了。”
當著老婆的麵回憶感情史,陸崇還有點不好意思,“然後大學同居到現在,到了可以領證的年紀,就順理成章地履行婚約了啊。”
的確是順理成章。
林雪河想。
順得也太不可思議了,簡直像是被臆想出來的發展。
“但是,為什麼忽然叫我說這些啊。”
陸崇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會是……不想和我結婚了吧?”
守了十幾年的寶貝,他終於能正大光明地娶回家,不用再擔心彆人惦記,每天做夢都要笑醒。
但或許是婚前焦慮,他對這場婚禮是萬分緊張的。
和林雪河結婚,是他從情竇初開到現在都不曾動搖過一秒的念頭,每年都會對著生日蛋糕鄭重地許一遍。是迄今為止,他人生中最大的心願。
從小他就怕林雪河嫌棄他隻是個普通人類,沒有血族那樣厲害的伴生能力,壽命也不夠長。他怕林雪河覺得他不夠厲害,不夠般配。
其實是他自己這麼覺得。林雪河說過很多次,跟他在一起很幸福,說覺得他們是世界上最般配的情侶。
但他還是會焦慮,努力想把所有事情都做到圓滿周全,就怕讓自己的寶貝受一點點委屈。
而麵對麵坐著,眼前的林雪河卻說,“我不是你的寶貝,也不是你的老婆。”
陸崇張了張嘴,一瞬間心臟都不會跳了。
緊接著,林雪河又說,“我的伴生能力不是[祝福],妹妹沒有夭折,父親也沒有成為家主。更沒有一個青梅竹馬陪我玩,陪我上學,要跟我結婚。”
“……”
陸崇艱難地找回聲音,“你說什麼?”
“很遺憾。”
他垂眼道。
“我並不是你的林雪河。”
第42章 第 42 章
如果用平行時空來解釋, 現在的狀況就很好理解了。
多元宇宙中有無數個平行世界,也就有無數個情況不同的陸崇和林雪河。
“你今天發的消息裡,遇到的人和事都沒有異常。生活環境沒有變化,這證明你的確屬於這個世界。但我並不屬於這裡。”
林雪河放下水果刀, 冷靜分析, “我猜是因為某種原因, 我和你的林雪河交換了位置。”
“不出意外的話,他正在我的世界裡和另一個陸崇待在一起。就像你和我現在這樣。”
相當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後,平行世界的陸崇發出混亂抓狂的慘叫。
“啊啊啊!”
“……”
林雪河不悅地捂住耳朵,“你比我的陸崇還要吵。”
安靜不了一點。
平行世界的陸崇說, “這下麻煩大了。”
雖然結婚證是定的下個月度完蜜月回來再領,但婚禮是這周六就要舉辦的。
他們提前一年就選好了日子,備婚好幾個月, 處處留心, 把每一個細節都討論過了, 力求完美。
因為如此鄭重細致地籌備,他的林雪河忙得沒胃口吃飯,瘦了好幾斤。他心疼壞了,才會每天上學之前趕著就先把午飯備好,以免餓著老婆。
畢竟老婆心裡有他, 就算是為了讓他高興, 多少也會吃點的。
眼看婚禮就要到了, 付出的努力即將變成盛大的記憶永遠留存在生命裡,他卻忽然得知, 自己的新郎消失了!
他青梅竹馬嗬護長大的寶貝, 忽然被另一個匪夷所思的林雪河取代了!
很難不崩潰。
“怎麼才能把你們換回來?你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嗎?”
他焦心地追問,“你那邊的陸崇是什麼樣啊, 人品行不行?我寶貝跟他在一起會不會有危險?”
林雪河懶得回答,自顧自道,“你剛剛說,我在這裡的父親還活著,十幾年前就已經當上了家主。”
“……對啊。怎麼?”
林雪河說,“我想去見他。”
那個被他親口詛咒變成蝴蝶,在他的記憶裡早已灰飛煙滅的父親,在這裡還活著。
如果不是有照片存留,他都記不得父親長什麼樣子了,但連照片他也很少會看。就算看再多次,已經死掉的亡魂也不會重新變成活的。
沒想到還有機會再看到活著的父親,這際遇還真是奇妙。
“不過我不著急。”林雪河善解人意道,“如果你最近比較忙,也可以等到周六那天再說。”
平行世界的陸崇:“……”
他當然忙,周六那天最忙!
他著急!他本來是要在那天結婚的!
“周六……你爸當然也會出席婚禮,你本來該被他挽著手交給我的。”
他看著麵前的銀發青年,很難接受事實,要強行把目光投向彆處才能反應過來,“不對,我說的是我的林雪河。”
太詭異了,從頭發絲兒到指甲蓋都一模一樣。怎麼會有如此相似的兩個個體?連雙胞胎都做不到這樣。
如果是彆人對他說些什麼平行時空理論,他一定會懷疑對方是精神錯亂,立刻撥打精神衛生中心的急救電話。
但這是林雪河。他會無條件相信林雪河說的任何話。
不對……這已經不是他的林雪河了!
他狂躁地揉了揉頭發,挑重點理清思路,“總之,我會先取消婚禮的。”
就算長得一模一樣也不行。來自彆的世界的林雪河,和跟他從小心愛著的寶貝是兩個不同的個體。他的心和腦袋分得很清楚。
就是眼睛……眼睛實在是分辨不過來。
他忍不住又看向林雪河,試圖從那張精致的臉蛋上看出些許線索。但真的沒有差彆,哪怕是他們認識了十幾年,同吃同住這麼久,都看不出差彆。
婚禮前幾天忽然取消,可想而知會鬨出多大動靜,他會麵臨收拾不完的爛攤子。但比起那些,他最關心的是要把自己的寶貝找回來。
他得做兩手準備。
如果事情解決得夠快,說不定還是能趕上婚禮的。
“你不會是有什麼可以穿越時空的伴生能力吧。”他故意不看林雪河,對著旁邊空氣說。
他的語氣有了很大的變化,那種對愛侶才有的黏糊親熱的態度消失後,連空氣都變清爽了。
林雪河看他也稍微順眼了些,“沒有。”
“那你的伴生能力是什麼?”
“是詛咒。”
平行世界的陸崇訝異地瞥了他一眼,又快速移開視線,“我寶貝的伴身能力跟你正好相反。不過我聽說……他很早就夭折的雙胞胎妹妹,伴生能力好像是你這個。”
林雪河並不意外,“猜到了。”
剛剛聽故事的時候就想到了,在這個世界裡,林氏雙生子的伴生能力正好倒過來。哥哥是祝福,妹妹是詛咒。
這簡直就像他小時候做夢才能夢到的好事,原來真的有平行世界的另一個林雪河在替他享受。
“她也叫林流嗎?”林雪河問。
“對。”平行世界的陸崇說,“你那個世界的林流還活著?那你們兄妹從小一起長大麼?可那樣的話,你跟你的陸崇要怎麼認識啊,畢竟真正有婚約的是她。”
他自己能有機會和老婆認識,就是林流早夭造成的連鎖反應。因此露出奇妙的表情,“難道在另一個世界,我和我寶貝居然是搞純兄弟情的?太可惜了吧,我們尺寸很合適的。”
“……”
林雪河說,“你在胡亂感慨什麼?”
“實不相瞞,以前我們倆蒙在被窩裡說悄悄話的時候還真聊過這個,就平行世界什麼的。”他說,“反正我們倆一直都堅信,每個世界裡的陸崇和林雪河肯定都會在一起的。唉,看來還是低估了平行世界的多樣性。”
事已至此,著急也沒用。他沒心思做豐盛的晚餐了,就把食材都放回冰箱,拿出白天林雪河沒動過的食物加熱,自己吃剩飯。
“兩條世界線發展得好好的,肯定不會莫名其妙就忽然混亂。”
平行世界的陸崇挖了一大勺牛肉飯,塞進嘴巴裡嚼完,又喝了半瓶氣泡水壓驚,“你再想想,更換世界之前有沒有遇到什麼異常的事?”
他終於不再夾著嗓子喊老婆寶貝什麼的了,林雪河耳朵也舒服許多。
“你的林雪河,連人類食物都可以吃嗎?”
“嗯,他可以用伴生能力祝福自己擁有人類味覺嘛。”他反問,“你的陸崇連飯都沒給你做過?嘖,難怪追不到你。”
“……”
林雪河這麼快就能發現自己麵前的陸崇有異常,說明了很多。起碼在另一個世界裡,肯定沒有他跟他寶貝感情這麼黏糊恩愛。
莫名的勝負欲被滿足了。
“做了有什麼用?我又吃不了人類的食物。”
林雪河看著餐桌上豐富的小菜,思想鬥爭了幾秒才拿起筷子,夾了一點,咀嚼幾下,麵不改色地吐到碗裡,肯定地點頭,“嗯,吃不了一點。”
“……”
嚴謹。
即便換了世界,他還是他,味覺並沒有改變,伴生能力也不會改變。
這個世界裡,沒有祝福,他是唯一的詛咒。
這個世界裡的血族甚至都沒有見識過詛咒。
林雪河看著眼前忙碌進食的陸崇。此時此刻,這個人類是唯一的知情者。
隻要殺了眼前的陸崇,他就可以完美替代原本的林雪河。
一個沒有天敵的世界。
他留在這裡,簡直可以為所欲為。
平行世界的陸崇吃著吃著後頸發涼,抬頭撞上他暗金色的眸光,心頭顫動,“你在想什麼?眼神怪嚇人的。”
林雪河收斂視線,淡淡道,“在想,是誰把我送到了這裡。”
確實是可以為所欲為。
但可惜的是,他並沒有那麼強烈的欲求。
原本他還對找妹妹有點興趣,但這個世界裡沒有林流,他連唯一的好奇心也消失,活得更沒勁了。
又沒有小狗陪他玩。
想到這,林雪河問,“這裡有楚河嗎?”
“不知道啊,沒聽過這個名字。”平行世界的陸崇說。
也是。他們的發展軌跡從八歲那年就開始分歧,眼中隻有彼此,很難再有機會遇到楚河了。
“那秦宴呢?”林雪河又問,“秦家現在的家主是誰?”
“秦宴又是誰?秦家現在的家主是秦卡西啊,你閨蜜。”他說完又補充,“哦不對,是我寶貝的閨蜜。”
林雪河:“……”
全變了。
在他聽來,這裡簡直像是個用蜜糖雕築的虛假世界。惹得他莫名煩躁。
但真正屬於這裡的林雪河,一定過得很舒服。
平行世界的陸崇打量著他的表情,心裡頭浮出一些微妙的想法,“你是在原本的世界裡受過什麼傷害嗎?怎麼一臉嫉妒。”
“你,不會是……故意到這裡來的吧,想取代這裡的林雪河?”
“……”
每個世界的陸崇都是笨蛋,這點倒是沒變。
“如果我是自願要來的,還用得著問你這裡的情況嗎?”林雪河冷笑,“你是最了解他的人。如果真的想頂替他,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會殺了你滅口。”
這麼說也是。
雖然……但是……
平行世界的陸崇欲言又止,低頭扒拉著碗裡的飯粒,小聲道,“你好凶啊。”
“……”
林雪河覺得,還是自己那個世界的陸崇看起來比較順眼。
“找個會畫畫的人來,有一張臉我昨天剛見過,但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原本還想在這裡逛逛,但不知怎麼,又沒了獨自活動的興趣,隻想快點回去,躺在沙發上隨便消費個百八十萬解解壓。
或者,回去跟他的陸崇親個嘴應該也可以。
“好。”平行世界的陸崇很快明白過來,“你要找的這個人,就是讓你們交換世界的人嗎?”
“有可能是。”林雪河說,“是一個女人,吸血鬼獵人。昨天晚上在學校附近,她的雙腳被我折斷了,活動範圍不會很大。”
昨晚在陸崇家裡遇到的雙生子已經被他燒掉,排除之後剩下的異常事件,就隻有那個追殺楚河的女獵人。
楚河對自己的評價定位很準確,不危險的小嘍囉沒有太大的抓捕價值。現在想,的確有可能是衝著他來的。
但他回憶當時場景,那個女人似乎並沒有做手腳的機會。
更何況獵人都是人類,並沒有和吸血鬼一樣的伴生能力。她是通過什麼方法,讓兩個世界的林雪河互換位置的?
把他弄到這裡來,她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創造一個沒有詛咒的世界,用兩個祝福去雙倍維護世界和平?
……愚蠢。
“是這樣的話……應該在你原本的世界裡找到她的概率更大。”
平行世界的陸崇指出關鍵,“如果她並沒有和你一起穿梭,隻是把兩個世界的林雪河互換了位置。那麼在這裡,能即使找到她,也是另一個不知情的她,沒有用啊。”
他腦袋還是挺聰明的,隻有遇到跟老婆相關的問題時才會變笨蛋。
“所以最快速有效的辦法,是通知你那個世界的陸崇,還有我莫名其妙被轉移過去的無辜的寶貝老婆,讓他們找到那個無法直立行走的女獵人,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問出把我老婆換回來的辦法!”
思路清晰起來,他越說越覺得有希望,篤定道,“這樣婚禮就能如期進行了!”
“說的好。”林雪河波瀾不驚道,“那麼,要怎麼聯係他們呢?”
“……”
平行世界的陸崇被問住,沉默幾秒,喪氣地把剩下的半瓶氣泡水也乾了,“我有會畫畫的同學,待會兒打個視頻。等他把你記住的臉畫出來,我就去聯係秦卡西查獵人名冊。”
還是得把自己能做的事都做了再說。
現在臨近婚禮,林陸兩家都很重視,關於他們的事情都處於高度緊張狀態。最好先不要驚動家長,免得回頭他爸又把他吊起來打。
“好。”林雪河肯定了這個安排,剛要移開視線,倏忽間發覺麵前的人類身上的衣服變了。
是那件眼熟的t恤。
視線上移,他望進一雙驚愕的眼睛,帶著些期待和不敢置信的忐忑。
呼吸暫停。他們無聲地對視,精神緊繃,仿佛隻要誰先說出一句話,就會破壞這短暫的會麵。
最終,是林雪河先開口,“陸崇。”
像被仙人點化,陸崇兀地雙眼放亮,連呼吸也急促起來,“是我。”
林雪河嘗試伸出手,卻像在安妮的世界裡一樣,手指直接穿過他的身體摸了個空。
這證明他們依然不在同一個世界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在哪?現在安全嗎?”陸崇想抓住他的手指,同樣隻抓住了一團空氣,焦急的眼裡要冒出火,“林雪……”
話音未完,殘影已然消失了。
“啊啊!彆!”
坐在原處的依然是平行世界的陸崇,斜著身子躲得好遠,滿臉寫著出嫁前誓死維護自己清白的震驚和堅毅。
“你忽然摸我臉乾什麼?”
第43章 第 43 章
同一時間, 原本世界裡。
陸崇僵硬地收回了手。
“在這麼重要的時候,你居然還走神?”
平行世界的林雪河不悅地拿筆敲他,連生氣的嗓音都是甜甜的,“你到底想不想找回自己的林雪河了!”
“……”
難道是錯覺?還是幻視?
他剛才好像看到了真正的林雪河。
“繼續, ”陸崇深呼吸, 猛一通揉臉讓自己保持清醒, “剛說到哪兒了?現在要去找那個女獵人對吧。”
“嗯,但按照你的回憶,昨晚你們和她發生衝突之後,沒有采取後續處理, 導致現在能掌控的線索很少。”
兩邊的推理幾乎同步。平行世界的林雪河很不理解,“為什麼不上報給家族?連一個普通獵人都敢追殺你們。你們倆在這裡混得是有多差啊。”
在他的世界裡,林氏並非沒落貴族, 而是在父親的經營下日益強大, 幾乎和秦氏比肩而立。
他是林氏家主的獨子, 又擁有可遇不可求的伴生能力,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繼承者。這樣貴重的身份配人類確實是太屈就了,所以陸崇總擔心委屈了他。
獵人要抓吸血鬼,也該是抓那種無家可歸的遊魂,怎麼可能敢朝一個吸血鬼貴族的繼承者下手?瘋了嗎。
“這個世界的林雪河, 沒有你那麼順遂的生長環境。”陸崇說, “他脫離了家族, 已經是你口中‘無家可歸’的那種吸血鬼了。”
“那他是在找死。”平行世界的林雪河深深皺眉,“連懷璧其罪的道理都不懂嗎?”
即便[詛咒]比他的[祝福]更有自保能力, 但個體力量是有限的。一旦有衰敗的狀態, 就等於把自己擺到了露天的砧板上,任由獵人宰割。
並不是懂不懂道理的問題。
陸崇語氣發苦, “他可能,隻是沒那麼在意。”
“那也不代表我可以陪著他……哦,陪著你們浪費時間。”
平行世界的林雪河緊迫道,“我馬上就要結婚了,必須在婚禮前趕回去。”
彆的世界裡“林雪河”再怎麼自甘墮落,自暴自棄都不關他的事。
但是他林雪河,從生下來就是要當寶貝的。他一定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好好完成夢想中的婚禮。
他把本子豎起來給陸崇看,“你見過的女人,是長這樣子嗎?”
陸崇說,“差不多了,眼睛的輪廓好像更圓一點。”
他點了一下頭,看著畫上的女人,不知怎麼覺得有些眼熟。
他會基礎速寫,修修改改畫個八分像並不難。難的是怎麼找到這個女人。
在他身為林氏家主獨子的世界裡,找個獵人還不簡單?可這裡的林雪河幾乎沒有掌握什麼有用的資源。
舉步維艱。
他想想都生氣,煩躁地敲了敲本子,想罵人,但對著跟未婚夫共用一張臉的人,又下不去嘴。
雖然是一模一樣的臉,可麵對他的態度天差地彆。打從第一次見麵開始,他的小竹馬對他就從沒有過冷淡的時候,比眼前這個一直沉著臉的陸崇強太多。
好懷念在他陸崇哥哥身邊的時候。
他作為遲早要接班的血族大少爺,很早就開始學著打理家族事務,對外交際方麵一直被培養成溫和有禮的形象。唯獨在竹馬陸崇麵前,他隻要當個可可愛愛的小甜心就好了,想怎麼撒嬌任性都可以。
哪怕是心情不好破口大罵,也會被視作率真可愛,心疼他被憨批氣到。
“我知道幾個遊散獵人交流情報的私密聚點,可能跟這個世界裡的位置一樣。趁現在天黑,我們去挨個搜一遍。”
他打起精神來說,“先把那個女獵人找到,最好能直接逼問出解決辦法。”
這種體力活本來隻要交代給家仆完成就行了。環境一換,卻還得勞煩他這個大少爺親自跑腿動手。
“看著我。”
他目視陸崇,淡金色的雙眸轉成血紅,“我賜予你‘幸運’的祝福。這能幫我們節約時間,不至於跑空太多次。”
“運氣夠好的話,或許天亮之前,我還來得及去試婚宴紅毯上要穿的禮服。”
**
平行世界裡,林雪河也憑借記憶得到了一張女獵人畫像。
他們擁有的資源更有利,拿著畫像打給秦卡西,吩咐一聲就能直接找人,十分高效。
“有事?”視頻接通,秦卡西說,“等一下,我正在試衣服。”
她把鏡頭朝著穿衣鏡放,離遠些轉了個圈,展示自己身上的暗紫色的鑽石流蘇長裙。
空曠的巨型衣帽間裡,斥巨資打造的燈軌從各種完美角度傾灑光線,把她照得像百萬聚光燈下的女明星。
“這次收腰改得很合身嘛。這是我打算出席你們婚禮時穿的禮服。”
她身上的流蘇跟隨動作輕輕晃動,鑽石閃得晃眼,“看起來怎麼樣?”
“好品味。”平行世界的陸崇很有眼色地豎起大拇指。
林雪河支著下巴坐在旁邊,看她在視頻裡婀娜多姿的身影,不由得感慨,“你在這裡過得很好誒。”
二十多歲的血族家主,美麗而成熟。在這個蜜糖世界裡,連小神婆都肉眼可見的生活滋潤。
“多謝誇獎。”她愉快地拎起裙擺,朝著鏡頭行了個優雅的貴族禮。
她並沒有對林雪河的話表現出不解,似乎早已預見。
結合她的神婆屬性,平行世界的陸崇也覺察出來,“你是不是已經占卜過……”
“噓。”
秦卡西說,“我們真的要這麼大聲密謀嗎?如果不小心被命運聽到,沒準兒會修改遊戲規則呢。”
[占卜]作為她的伴生能力,隻有在她獨自窺探時是最安全的。知情者越多,命運產生的變數也越多,相應的,她的占卜結果就會越不準確。
他做了個給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然後拿出畫像,對著鏡頭。
“我們想拜托你這找個女人。她應該是吸血鬼獵人中的一員,但並不確定是否注冊過獵人資質。能幫我查獵人名冊嗎?”
“好像有點眼熟。”秦卡西端詳畫像,忽然打了個響指,“不用查獵人名冊了,我認識她。”
“她叫馮喜,不是什麼吸血鬼獵人。她是我家族裡的吸血鬼,伴生能力是[觀測者],是一種空間穿梭類的能力。”
空間穿梭。
視頻後他們對視一眼,直覺找對了方向,“那她現在在哪,能查出來嗎?”
“查不出來。”秦卡西說。“我還記得她,是因為三年前她曾經來請求過我,帶她到林家尋求[祝福]的幫助。她想要轉變為人類的願望很強烈,得償所願之後就立刻離開血族,很快銷聲匿跡了。”
“雖然脫離了家族,但我們在人類社會裡的眼線很多,即使她作為普通人生活,也不可能毫無她的消息。因此隻能推斷,她大概是無法適應人類生活,在某些意外中不幸身亡了。”
這個世界的馮喜已經死了?
“死亡時間呢。”林雪河問。
“如果她夠倒黴的話,可能在變成人類的當天晚上就死了。”秦卡西聳了一下肩,“畢竟在人類社會裡,單身女性淩晨獨自行走在街頭,發生悲劇的危險性的確很大。”
出於各種立場,秦卡西都沒有理由編造謊話。
通話結束,他們麵麵相覷。
一通忙活之後,成功地排除了唯一的線索。
“啊啊啊!難道真要等他們在另一個世界裡想辦法嗎?”
老婆癮伴隨焦慮綜合征發作了。平行世界的陸崇狂揉自己的腦袋,指縫裡薅下來幾根頭發,“婚禮怎麼辦!家裡怎麼交代!萬一馮喜在那個世界裡也嘎了怎麼辦?我寶貝不會再也回不來了吧!”
“你可以跟我結婚啊,糊弄過去再說。”
林雪河不以為意道,“這樣就不用被吊起來打。”
“……”
他義正言辭地拒絕,“我隻會跟自己的真愛結婚。”
短短的相處時間裡,他越來越能看出兩個林雪河的區彆。
忽然被坑害到完全陌生的地方,有可能再也回不了家了,還一副怎樣都無所謂的態度。這個異世界的林雪河,根本就是沒有感情沒有牽掛的孤寡分子嘛。
再想到,如果不是年少相識,沒有相伴長大,他的寶貝可能也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就一陣後怕。
“我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平行世界的陸崇言之鑿鑿道,“一定是因為你的陸崇不行。你們認識多久了?都說愛人如養花,他根本都沒有好好養你!”
“……我們兩個月前才認識的。”林雪河說。“還有,我不是人類也不是植物,彆拿我跟奇怪的東西打比方。”
“哦……”
“和你說話好累,我要休息一會兒。你去睡次臥。”
“哦。”
看吧,又是這種不著急,沒所謂的態度。
反正他今晚肯定是睡不著的。坐以待斃可不行,還得再想想彆的辦法。
林雪河也不是真的什麼都沒想。
從生存意義上想,留在這個世界裡是利大於弊的,所以他不著急。
但另一方麵,他躺在主臥大床上,少見地感到寂寞。
很奇怪。
越是看到外麵那個陸崇為自己的未婚夫著急上火的模樣,他就越是感到寂寞。
他也有個陸崇,但是並不像外麵的那個一樣,那麼……聒噪?熱鬨?
難以形容。
這個蜜糖世界的陸崇和林雪河雖然也分開了,但即便隻和這裡的陸崇對話,也很像是在同時對話他們兩個。就好像,他愛的那個林雪河,就活在他的身上。
所以覺得累了。
林雪河閉上眼睛。
他和他的陸崇分開後就沒有這種效果。他很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就是孑然一身地存活在這裡。
他的陸崇應該也在找他,但是不會像那對準夫夫一樣焦急。如果真的沒辦法再交換回去,或許過陣子也就把他忘掉了。
又或者……
他的陸崇見到了一個更加甜蜜美味的林雪河,善良可愛,會撒嬌賣乖。帶著[祝福]的林雪河是適口性更好的那一個。
於是順理成章地喜歡上升級版本的那一個。
林雪河忽然睜開眼睛,開口說,“陸崇。”
空氣裡沒有一絲扭曲波動,也沒有熟悉的人影再出現在他麵前。
像是難以忍耐房間裡沉悶的安靜,他驀地坐起身,開始思考另一條隱晦的線索。
沒有馮喜,他們真的就沒有其他辦法聯絡兩個世界麼?
如果空間偶爾能夠發生重合——就像他今晚曾經短暫地看到兩個陸崇,那麼重合的契機是什麼?
難道是這間房子?他今天一直沒有離開這裡。
林雪河利落地下床,一邊往外走,一邊摸出骨簪束起長發,從走廊開始,把每一片牆壁,每一件家具都仔細查看一遍。
客廳裡的陸崇還在沙發上焦頭爛額地調整婚禮事宜,見這位說好要休息又走出來,有些奇怪。
他沒說話,隻盯著沙發上的陸崇看,盯得人毛骨悚然。
“……怎麼了?”
隻有這一個。
林雪河盯了半天眼睛都酸了,也沒看出第二個人影,便又轉去觀察彆的地方。
和陸崇的位置變化沒有關係嗎?
那麼,是他自己?
他不停地思索著,腳步倒回主臥,坐在床邊。
對,被交換了位置的是他和另一個林雪河。陸崇並不是被[觀測者]攻擊的主體。
那麼,是和兩個林雪河的位置有關嗎?
倏忽間他抬眼望去,視線迅速地在房間裡尋找了一圈,起身快步走進主臥洗手間。
打開水龍頭,洗手盆上方的智能梳洗鏡感應水流聲,亮起柔和的燈光。林雪河彎腰洗了把臉,水珠懸掛在鼻尖,順著臉頰滑落。
他望著鏡子裡的自己,靜靜地等待。
某個時間節點裡,清晰光滑的鏡麵扭曲了一瞬,像是被風吹過一輪水波。
他看見鏡子裡的自己換了身打扮,著裝整齊似乎正準備出門,銀白長發散在肩頭,表情微怔,視線相交時迅速了然。
“林雪河?”
“林雪河。”
他們同時開口,又同時噤聲。
親眼看到另一個自己還真是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林雪河聽到鏡子裡的那個他不客氣地問,“你為什麼穿著我的睡衣?”
他低頭往身上看了一眼,今天並沒有換過衣服。這說明他們兩個連填滿衣櫃的品味都是一樣的。
“你也穿著我的衣服。”
“不一樣。我換衣服是為了出門,跟你那個一臉不高興的室友找解決問題的線索。”他質問道,“你換睡衣是想乾什麼?”
“……”
“不準碰我的陸崇。”鏡子裡的林雪河鄭重警告。
“不,準,碰,他。聽到了嗎?”
林雪河笑了一下。
“我也正要這麼說。”
第44章 第 44 章
在平行世界的林雪河看來, 這個挑釁的笑容實在可惡。尤其還是在自己的臉上看到,又詭異又可惡。
恰好房間外陸崇在敲門,“好了麼?司機到樓下了。”
“先進來!”他提高聲音,“我找到聯係他們的方式了。”
“明明是我找到的。”林雪河不滿道。“陸崇在你身邊嗎?”
鏡子裡他能看到的依然隻有另一個自己, 沒有其他身影。
“他就站在我身後。”平行林雪河轉頭命令道, “說句話聽聽。”
陸崇也朝梳洗鏡裡看, 可什麼都沒看見:“……你在鏡子裡麵?”
“能聽到他說話嗎?”
“隻有你在說話。”
“看來通訊範圍隻限於我們兩個。”平行林雪河說,“我未婚夫在哪?你們現在準備乾什麼?這麼早就睡覺嗎?他睡哪你睡哪?”
“……”
林雪河懶得回答問題,把平行陸崇也叫了過來。但換個人說話對麵也聽不見,還得要他代為傳達。
這對小情侶真麻煩。隔著個中間商都能堂而皇之地膩歪起來, 連相思之苦都要靠他傳話。
林雪河忍無可忍:“你們能不能說點有用的?那邊的馮喜找到了嗎?”
“她叫馮喜?”
陸崇也快聽夠了,巴不得趕緊話題趕緊轉移,“跟他說我們正要去找, 最好路上能一直保持聯絡。”
“哦。”平行林雪河說, “是要把鏡子當通訊器麼?”
“哦, 我試試。”林雪河回頭說,“你閃開點。”
平行陸崇不明所以地後退,眼見他拿起一瓶爽膚水猛地朝鏡子上一砸。
梳洗鏡四分五裂。玻璃碎了一地,他撿起一片比較規則的,若無其事地舉著它走出主臥洗手間, “現在還看得見我麼?”
平行陸崇:“……”受到了一點驚嚇。
測試信號中。平行林雪河看著忽然罷工的鏡麵反射, 搖了搖頭, “估計他是走到外麵去了。你有那種隨身的小化妝鏡麼?”
“誰家大男人用那個。”陸崇說,“你站外邊兒去。”
行為方式如出一轍。陸崇拿了條毛巾裹住手掌, 一拳打爆梳妝鏡, 撿起一塊大的遞出去,“用這個。”
平行林雪河:“……”怎麼死裝死裝的。
他舉著玻璃片移動到門外走廊, 照出的畫麵又變成了另一個時空的林雪河。
看來是要他們兩個處在同樣位置時,才能用鏡子當通訊工具保持聯絡。
於是林雪河這邊也不得不跟著出門了,“這個世界的馮喜在三年前已經確認失蹤,查無可查了。你們那邊呢,要去哪找她?”
“還不確定她的具體位置。我列出了幾個可能的聚點,打算先去後院酒吧。”
“是上次去過的那個地方?”
“我怎麼知道你們有沒有去過啊!”
“……”
陸崇聽著聽著找回了一點存在感,驕傲道,“對,是我們一起去過。”
他跟林雪河的交情雖然比不上那種十幾年的儲備,但也還是有故事可說的。
“好,我們同時出門。”平行陸崇收到反饋,“你們司機已經到了是麼?那我下去開車。現在就走。”
他也覺得靠中間商傳話彆扭,想跟老婆說幾句更親熱的騷話都不方便呢。
還是早點換回來比較好。
**
兩邊同時出發。林雪河不得不隨身帶著那塊玻璃,鏡子不離手,時刻往上瞄,感覺像在扮演自戀狂魔。
由於兩邊的陸崇發言還要靠傳話,太麻煩了。一路上幾乎都是他們兩個在說話。
“你不用這麼頻繁地看我也可以說話啊,又不是必須要對視才能聽到聲音。”
平行林雪河說,“你這樣看得我都要起雞皮疙瘩了。”
“我隻是在想,你到底哪裡像祝福了。明明跟我一個模樣。”林雪河說,“聽說你善良溫柔聰明可愛?不會隻有你的未婚夫這樣認為吧?”
“我還納悶呢。”平行林雪河不甘示弱,“你頂著一張我的臉,隻能乾些詛咒的勾當,居然還玩離家出走這種叛逆期的遊戲。其實是太不討喜被趕出家門了吧?”
“嘖,”陸崇皺眉打斷,“你彆這麼跟他說話。”
“我說了又怎樣,是他先說我的。”平行林雪河以一扛二,“怎麼,你的林雪河是很玻璃心的那種性格麼?”
“……”
林雪河聽這動靜就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
說不過還愛插嘴。“笨蛋。”
平行林雪河立刻幸災樂禍地轉達,“他說你是笨蛋誒。”
林雪河:“……”
陸崇:“……”
認真開車的平行陸崇:“哎?你們跟我寶貝聊什麼呢。”
你的寶貝到底是個什麼好寶貝。
林雪河說,“你真的了解自己要結婚的對象嗎?”
“當然了。”平行陸崇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他從小就被當成救世主,對外人總要辛苦地扮演一個高貴完美的形象。在我麵前就不用啊,隨便怎麼壞脾氣惡作劇都可以。他就是對越親近的朋友越愛鬨的性格,這樣才可愛嘛,難道你不覺得?”
林雪河沉默片刻:“聽不懂。不覺得。”
“……”
平行陸崇無情戳破,“你就是在嫉妒對吧!嫉妒!”
“什麼不懂啊,你們在聊什麼?”另一邊,平行林雪河豎起耳朵,“我未婚夫在說什麼?”
林雪河閉上眼睛,“懶得告訴你。”
太肉麻了,他照著念一遍都不會說。
後院酒吧,他在原本的世界裡光顧過一次。就是那次,他初次打獵,很隨機地咬了一口楚河。
當時可沒想到,平平無奇的隨機打獵會招來一份父子情。
兩個世界裡都有後院酒吧,但內部構造不太一樣。他們在最靠近門口的吧台分開。
平行世界裡,林雪河和平行陸崇留在吧台邊等待,“萬一事態不對就往外跑。”
“要從吧台這兒跑!有什麼情況最好讓我這邊也能知道,記住安全第一。”
平行陸崇著急地叮囑,“抓不到人不要硬來。婚禮趕不上也沒關係,我會處理好一切的。沒有什麼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林雪河耐著性子傳話。
“嗚……放心吧陸崇哥哥,我會保護好自己,早點回家的。”
平行林雪河收起鏡子,鬥誌在眼中燃燒。
他一定要趕上自己的婚禮!
晚上十點,後院酒吧還沒到客人最滿的時間。
楚河舍不得這份工作的提成。加上他變成血族之後容光煥發,身上總有種似有若無的吸引力,銷售酒水的業績比之前更好了。
陸崇來的路上就聯係了他。眼看他們進來,楚河立刻回合,壓低聲音,“陸師兄,你讓我找的暗門我找到了,真就在酒吧後院的倉庫後頭,有個很隱蔽的入口。”
“我走員工通道帶你們過去吧,不過出什麼事情啦?”他遲疑地看了一眼陸崇身邊的人,嘀咕道,“我爸今天怎麼怪怪的。”
他因林雪河而成為血族,雖然沒有繼承伴生能力,但有血脈上的感應。
見到眼前的這個林雪河,他直覺就不太對勁。
“這個不是你爸。”陸崇說,“如果一切順利,今晚說不定能把你爸給換回來。”
“這是他轉化的人類?”平行林雪河嗅了嗅。“為什麼你要叫他爸爸。”
楚河不拘小節,“他喜歡嘛,叫一下又沒什麼。”
陸崇倒是在林雪河的回憶裡看到過,他小時候養阿拉斯加的時候就自稱爸爸。但沒忍心說出真相,“隻是惡趣味。”
穿過員工通道,陸崇把手機調成靜音,屏幕上有好幾個未接電話,還有沒讀的短信。
平行林雪河瞥到一眼,“你爸。”
“嗯。”昨晚這個時候,他還跟林雪河還在家裡等陸明燈,順便被兩個安妮拉去做那要命的選擇題。
他毫無疑問地再次想起自己的發情期被林雪河看光了,內心的羞恥感又無聲地碎了一次。
“你爸在找你啊。你明明可以用家族資源,為什麼不用?”
他在裝什麼啊。平行林雪河說,“這就是你二十歲了還沒追到老婆的原因。”
“……”
“我們認識沒那麼早!”陸崇勉強挽尊,“情況跟你們不一樣。”
“不懂你們。”
平行林雪河說,“我隻知道,在這個世界裡,我會被人認作是無家可歸的流浪血族林雪河。沒有家族庇護,還主動來當送上門的肥肉。”
“如果裡麵有獵人衝出來追殺我,你不會丟下我就跑吧?”
“不會。”陸崇肯定道。
“你最好是。”
他雖然這麼說,但顯然沒對身邊的陸崇抱太大指望,出門時在廚房找的剔骨刀還彆在後腰裡,時刻警惕。
陸崇看著他,恍惚間覺得他性格其實跟林雪河很像。
在這種危難關頭,真正的林雪河大概也不會信任他。
“前麵就是了。”楚河拉起衣領上的小麥克風,“領班在找我,我得趕緊回工位去。陸師兄你們這裡真的沒問題嗎?還有什麼是我能做的。”
“沒事了,你去忙吧。”陸崇已經看到倉庫門,轉頭朝身後示意。
平行林雪河一隻手握住腰後的刀柄,無聲地點頭。
沉重的倉庫門猛地被推開。驀然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段通往地下的台階。
燈光映照在石壁上晃動,有音樂和酒氣傳來。他們順著台階往下走,在酒吧掩護的地下空間裡,還有另一番熱鬨。
台階儘頭,他們停住了腳步。
地下空間開闊,和地上的店麵積相同。乍一眼看上去也是酒館模樣,隻是沒有舞池。
卡座上幾乎沒有空位,是和上麵不同的熱鬨,這裡是獵人交易的據點,也是後院酒吧名字的真正來由。
“她在那邊。”平行林雪河一眼瞧見。
馮喜坐在角落的位置,半個身體被沙發擋住,對麵的空位上還放著一杯熱可可。
“她好像約了人。”
陸崇正要往前走,餘光中察覺身邊的林雪河腳步遲疑,“怎麼了?”
“感覺怪怪的。”平行林雪河說,“這裡好像被監視著。”
他抬頭望向酒館天花板的各個角落,並沒有在常規的位置發現攝像頭。
倒是眼前的影像撲朔起來。三兩成群喝酒的獵人在座位上變換了位置和裝束。
陸崇明明站在他身旁,倏忽間卻又出現在吧台邊。
他心生不詳的預感,立刻去摸口袋裡的鏡子,指腹被玻璃片鋒利的邊緣劃破了一道。
“是空間重疊……”他被疼痛刺激得皺起眉毛。
“他們兩個怎麼也下來了?”
**
平行世界裡,林雪河和平行陸崇原本並不打算露麵,招惹額外的麻煩。
他們這裡沒有馮喜的存在,沒必要進入獵人據點搗亂,隻在地麵上的吧台邊點了軟飲等待消息。
林雪河甚至還趁機打聽了一下,確認這個世界的後院酒吧裡沒有楚河,莫名失望。
“這裡是獨立的世界,又不是按照你的世界複製過來的。當然也不會誰都能找到個平行版本。”
平行陸崇有些坐不住,點了威士忌強壓焦慮,“不知道他們現在到哪了,找到人沒有。”
林雪河一隻手肘支著吧台,另一隻手上勻速轉動著那塊碎玻璃,“急什麼。”
酒吧漸漸到了每天的營業高峰時段,從入口進來的客人越來越多。
剛坐下沒幾分鐘,一張熟麵孔的出現吸引了林雪河的注意。
秦卡西成為了家主。他本以為這裡沒有秦宴的存在,原來是換了個身份。
拎著保險箱走進來的男人蒼白高挑,一身皮衣皮褲,睥睨高傲的眼神跟他認識的秦宴倒是很像。身後還跟著兩個手下,也是差不多的裝束。
平行陸崇注意到他的視線,一看之下不由得坐直了些,“那就是吸血鬼獵人。”
林雪河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尾調拖得很長。
在這個世界裡,秦宴是獵人耶。
最討厭人類的吸血鬼,在這個世界裡卻自己就是人類。
“他們手裡的保險箱看上去是特製的,”林雪河感興趣道,“裡麵裝著什麼特彆的東西嗎?”
平行陸崇打量著那保險箱的規格,推測,“可能是血族血清。”
“有些資源豐富的獵人會收集有伴生能力的血族血清。那種血清造價高昂,但每注射一針劑,就能使用一次相應的血族伴生能力。”
“懸賞很高的血族通常也會很難抓,他們用這種外掛來增加行動成功的概率。”
玩的就是一手師夷長技以製夷。
這消息很新鮮,林雪河意外道,“怎麼還有這種東西?我以前從沒聽說過。”
“我也是聽我寶貝說了才知道的。”
這個世界裡的林雪河很早就被作為下一任家主培養,獲取消息的渠道比他都豐富很多,“這種稀罕東西明麵上不流通,也隻有家族裡的管理員才有接觸,通常都會銷毀掉……誒?”
他們忽然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那裡麵會不會有[觀測者]的血清?”
如果能得到[觀測者]的伴生能力,能不能找到馮喜本人就不那麼重要了。
“他們要去酒吧後麵偷偷交易嗎?”林雪河欣然起身,“跟上去看看。”
平行陸崇迅速斟酌後按住他的肩膀,自己站起來,“你待著彆動,我去。”
血族血清的交易,一部分時候是以物易物,更普遍的情況還是現款現結。
如果隻是錢的事,哪怕天價他也拿得出來。但看眼前這幾個獵人拎著保險箱進來的模樣,很像是已經有了買主,他要斟酌的是從彆的獵人手裡截貨的風險。
“那裡麵不一定有[觀測者]的血清。”平行陸崇說,“不過即使沒有,他們至少也會知道其他伴生能力血清的下落。”
他傾向於和平解決。
“如果有就搶過來嘍。”林雪河比他樂觀一些,“我可以幫你把個子最高的那個男人殺掉。”
“……”
這裡的秦宴隻是個獵人,殺掉也沒什麼的吧。
他也不用擔心被家主責罵了!
林雪河這時才發現,自己明明已經和家族斷絕關係,連伴生火種都毀掉了,心裡卻還是在把家主當家長看待。
他突然很不爽快,把手上的玻璃片放進口袋,說,“我也要去。”
昨晚去陸崇家之前他才打過阻斷劑,身上並沒有血族的氣味。即使把他放在人堆裡,也沒那麼容易認出來。
再加上,[祝福]之名在獵人中家喻戶曉,但真正見過林雪河樣貌的人鳳毛麟角。
平行陸崇隻好答應,“那你跟緊我,彆跑丟了。”
他實在是多慮了。去地下隱藏的獵人酒吧就一條路,想跑丟都很難。
甚至因為去隱藏空間的人數少之又少,他們兩個的跟蹤從一開始就被發現了。
秦宴並未讓手下聲張,任由他們跟著。直到進入地下酒吧,他才兀地截住腳步轉身。
“新朋友。”
他看著平行陸崇說了一句,微笑的眼神裡卻帶著陰森的寒意,目光很快地轉移到林雪河臉上。
“想買哪個吸血鬼的命嗎?想要頭顱還是心臟?隻要說出名字就夠了。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他說出“吸血鬼”三個字時,流露出無法隱藏的厭惡。
身為吸血鬼時看不上人類,當人類時又看不上吸血鬼。
某種意義上說還挺合理的,林雪河想,難怪會來乾獵人這行。
“都不要,我對那些殘骸沒興趣。”平行陸崇說,“血族血清,最好今天就能拿到。”
秦宴挑眉,“要哪一種?”
“[觀測者]。”
“嗬。真是巧,今天我這裡就有。”
他提起手中的保險箱,曲起指節敲了敲,發出兩聲悶響,“我的雇主為它出價兩個億,你呢?”
林雪河很給麵子地哇了一聲,轉頭看身邊的人。
“再加一個億。”平行陸崇篤定道。“今晚就要。”
“還算合理。”秦宴玩味地說。
沉重的保險箱在他手中旋轉一圈,像把槍被輕鬆地收了起來,“但是不夠,我還要他。”
他伸出一根骨節嶙峋的手指,隔空點了點林雪河的鼻尖,詭異的親昵。“讓你的未婚妻陪我一晚,價格還可以更優惠。怎麼樣?”
“……”
林雪河露出期待的表情。
“現在我可以殺他了吧?”
第45章 第 45 章
親眼見過林雪河的人類很少。但太不湊巧, 麵前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秦宴突然笑了,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你們還真是……可愛。”
不識人間疾苦的兩位少爺,在千萬寵愛中長大, 從出生以來就走著平坦的道路, 才會以為什麼地方都能隨便光顧。
“如果隻遇到我, 或許你們還能逃得了,可你們已經走進了這裡。”
他憐愛地看著林雪河,“聽說你們婚禮的入場券很難弄到呢。可惜了。這裡的獵人,每人一口也夠把你分著吃了, [祝福]小點心。”
林雪河眨了一下眼,“我又不……嗚嗚喔喔喔!”
平行陸崇及時打斷他暴露身份的話,捂住他的臉拉到身後, 強壓著被冒犯的火氣, “彆說那些沒用的了, 要多少,你開個價。”
另一個世界裡的林雪河也正身處於危機四伏的獵人酒吧中。論自保能力,[祝福]比他們弱得多。
他現在心浮氣躁,連坐下喝一杯正常談判的情緒都不夠。隻想早點拿到血清,就能早點讓他寶貝脫離危險。
“怎麼能這樣說呢?我已經開出了我的價碼。”秦宴笑道。“你不會以為我隻是在開什麼無聊的玩笑吧。把他給我, 至少還能再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可要比留在你身邊活得更久一點。”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 大半個酒館的獵人都轉身看過來。一雙雙幽深嗜血的眼睛, 像在盯兩隻闖入惡狼巢穴的小羊羔。
如果是某一個獵人對他們下手,那自詡高貴的血族或許會不擇手段, 讓不知天高地厚的獵人付出代價。
但他們主動進入了獵人據點。今夜被幾十個獵人圍殺, 彆說身體,他們連氣味都難以保存太久, 如同人間蒸發。根本無法追究。
對兩個必死的獵物,有什麼談判的必要呢?
他根本就沒想交易血清。
平行陸崇猛地明白過來,但已經晚了。
難怪林雪河的反應……原來從一開始就看出了,這是根本不可能和平解決的處境。
“嗯?稍等一下,我要接個電話。”
林雪河忽然出聲打破氣氛,眾目睽睽之下,從口袋裡掏出一片碎玻璃,煞有介事地貼在耳邊,“怎麼啦。”
“……”
“我們是來拿[觀測者]血清的。”他旁若無人地對著一塊玻璃說話,“是哦,可能是我們這邊比較快。”
“……”
眼前的空氣扭曲變形,他能看到酒館裡的人群變來變去。在兩條世界線的交點,他眼前看到的景象和另一個林雪河重合。同一位置,兩個世界的情節同時發生。
但其他所有人,包括兩個陸崇都隻能看到他無實物表演了一番。
“掛掉電話”之後,他友好地對身邊的平行陸崇說,“你未婚夫很擔心你死在這呢。”
“……”
“所以他說,暴露身份也沒關係,我可以用詛咒。”
忽略興奮的語氣,林雪河一臉“沒給任何人添麻煩”的乖孩子表情,“動手吧?”
動手吧。
像是約定俗成的開戰訊號。這句話落地,第一聲槍響爆破空氣。
“快去搶!”
秦宴臉色忽變,躲過子彈拔/槍回擊。槍聲接連響起,地下酒館裡瞬間陷入混亂。
“等等……他們在乾什麼!”
平行陸崇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翻起一張酒桌當掩體,觀察情況,這混亂更像兩邊人火拚搶東西,似乎並不是衝著誤入歧途的小羊羔。
對他們而言,正是趁亂撤離的好時機,“快走!”
林雪河還在扒著桌沿往外看。
這些人打起來毫無規則可言,到處鮮血濺成花,連桌上的酒杯也被拿起來飛擲,啤酒的泡沫在半空中被燈光照亮。
他都看得有點著迷了,一隻胳膊被平行陸崇強行拉住,躲開掉落的天花板往外跑。
匆忙中,手表的腕帶鬆開,出乎意料地掉了下來。他猛地刹住腳步,轉頭剛要回去撿,就看到被秦宴一腳踩碎。
“啊。”他很欠地說了句,“不好意思,沒有看到。”
林雪河看著他百忙之中還用腳尖把手表殘骸碾得更碎,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目光冷若凝霜。
“彆發呆了!”
見他還愣著不走,平行陸崇著急地將他一把拽到身上,直接扛到肩上往外跑。
“……”
林雪河被頭朝下顛得胃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更生氣了!
酒館很快就被鬨了個稀巴爛,流淌的酒液在火花中燒起來,又點燃了窗簾和桌椅,火勢越燒越旺。
很快開在地麵上當掩體的酒吧也受到了波及。裡麵大多數人還在熱火朝天地蹦迪拚酒,隻有小部分聞到煙味,不安地往外走,“出什麼事了?”
秦宴也不得不提著保險箱撤離。身後一夥獵人盯死了他,在街道上窮追不舍。
來接應的車輛朝酒吧門前飛馳。從酒吧裡向外張皇逃竄的人群幾乎把街道堵死,連累經過的普通路人都無法正常穿行,交通狀況一片癱瘓。
“放……我……下來!”林雪河掙紮著抗議,“我要吐了!”
子彈很快耗儘,秦宴丟下一把廢槍,僅有的兩名手下也在嘈雜熙攘中跑丟,尋不到蹤跡。
回頭的瞬間,他判斷形勢把手裡的保險箱扔了出去,準確地砸到林雪河麵前!
林雪河毫不猶豫地閃身躲開。身旁的人剛空出雙手,立刻替他接住了保險箱,沉得胳膊往下重重一墜。
人群中圍捕的獵人同時調轉方向,重新確定追殺目標,鎖定在他身上。
他們成了新的靶子。
千鈞一發之際,林雪河劈手奪過保險箱,直接用詛咒強行破壞。
箱子被打開了。但裡麵根本沒有血清,隻有一些看不懂的道具。大概在獵人中是值得爭搶的稀有資源,但對他們而言根本用不上。
林雪河感到被欺騙,憤怒更加深一層。
果然,每個世界裡的秦宴都這麼叫他討厭!
“他們在乾什麼?是在拍戲嗎?”
“快躲開……臥槽!躲開!”
視線被嚴重乾擾。引擎咆哮的轟鳴聲中,跑車直接衝進人群,撞開了一條血路!
“不要!!”
酒吧裡發出巨大的爆炸聲。熱浪掀翻了街道上的行人和車輛,林雪河下意識抬手遮擋,被爆炸的衝擊力撞得往後飛了好幾米,後背砸上路對麵小吃街的牌坊,才被攔停下來摔到地上。
尖銳的耳鳴持續了好幾秒。
這種傷勢,換林卡西來也不至於被硬控在地上爬不起來。但他是萬裡挑一的脆皮吸血鬼,已經痛到靈魂出竅。
喉嚨裡熱辣的疼痛混著爆炸的煙塵和腥味,林雪河咳了幾聲,緩慢地撐著地麵坐起身。骨簪掉在身邊,鬆開的長發也狼狽地散落到胸前。
意識被撞出身體,遊魂般飄忽在頭頂。有一瞬間,他懷疑自己已經死了。
因為他看見不遠處,陸崇正抱著他,仿佛抱著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肩膀顫抖,喜極而泣。
林雪河用力眨了一下眼睛,腦袋隨著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
那不是他……
陸崇也不是他的陸崇。
好好好。
小情侶莫名其妙團聚了。
苟延殘喘的就剩他自己。
**
二十分鐘前的原本世界裡。
酒館入口處,陸崇忍不住催促,“走吧,她可能不會待在這裡太久。”
短暫的通訊更加令人心緒不寧。
林雪河那邊有了新進展。血族血清是他從未了解過的東西,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不會那麼容易拿到。
馮喜就在眼前。最好他們這邊先解決,林雪河就不用再冒險。
加熱過的紅酒還有餘溫。馮喜安穩地坐在原位,看著他們走近,拿起杯子一飲而儘,輕輕歎了口氣。
比她以為的速度要快很多。
“又見麵了。”陸崇在她對麵坐下,移開那杯散發出甜膩香氣的熱可可。
他對這個女人的觀感有種很微妙的矛盾感。
昨晚她一身黑色行裝行動迅捷,是透出些許鋒利肅殺的意味。但追楚河時很明顯並沒有使出全力,把他置之死地。否則楚河肯定等不到他們去救。
今天在這獵人聚堆的地方,她身上格格不入的氣氛更加明顯了。
“除了承認自己做過的事,”馮喜道,“其餘我無話可說。”
“你為什麼要把他們交換世界?”陸崇沉聲問,“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馮喜雙手放在膝蓋上,安靜地低著頭,麵對質問不言不語。
她的腳昨天剛被折斷,正該是痛苦的時候。但脫下那身獵人行裝,她表現得包容而安詳,沒有任何攻擊性,仿佛對林雪河得手之後,就再無遺憾了。無論是質問,疼痛,還是死亡,都威脅不了她。
無論她是為了什麼,平行林雪河無辜受到波及,火氣很難壓。但視線落在她斷掉的雙腳上,疑惑也很明顯。
“你已經發現了那個林雪河的行蹤,要靠近他,對他下手,明明有很多彆的選擇。為什麼一定要在他麵前出現,給他詛咒你的機會?”
他敏銳地說,“除非,你是為彆人做的這件事,本身並不情願。付出這樣的代價,會讓你的愧疚心裡好過一些嗎?”
馮喜平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斷肢,“那是[觀測者]發動的必要條件。我必須和他有伴生力量的交互。”
怪不得。陸崇想起當時他們出現,馮喜突然就停了下來。現在才明白,那是要主動接下林雪河的詛咒。
“所以,你要用[觀測者]把我送回家的話,我們也必須先有伴生能力的交互。”
平行林雪河順理成章道,“不過這很簡單,我可以給你祝福,讓你的雙腳恢複正常。但你要怎麼保證不會立刻逃跑呢?”
“那你想怎麼樣?”馮喜問。
他看了眼陸崇,聲音淡淡地說,“斷掉她的雙手。”
陸崇:“……”
他根本就不是什麼甜美的小嬌花。真要打比方,也該是朵食人花才對。
“她也沒說被祝福之後就送你回去啊。”陸崇提醒道。
馮喜低頭尋思著,不知想到什麼,忽然改變了主意,“我可以把你送回去,也可以不要雙腳。你能把[祝福]給我的女兒嗎?”
“能。”平行林雪河乾脆地說。“你想為她請求什麼?”
“祝福她……”馮喜頓了頓,聲音輕且認真,“永遠不會被[詛咒]傷害。可以嗎?”
平行林雪河愣了一下,認真地說,“我不能答應這個請求。即使我想,也做不到。”
即使在這種緊要的時候,受過的教育也不允許他違背天賦撒謊,“祝福和詛咒是共生的,一次祝福抵消一句詛咒,僅此而已。沒有誰能一句話就徹底毀滅另一個,除非……你是想讓我殺了他嗎?”
陸崇不由自主地坐直了,神情也嚴肅起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我沒有想要殺任何人。”馮喜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失落又無奈,輕聲說,“我隻是希望她能幸福,所有人都幸福。不可以嗎?”
“我看過無數個平行世界,把你們兩個交換是最合適的。他在你的世界裡會過得很好,你留在這裡,也能過得很好……這樣對所有人都好,為什麼不願意留下呢?”
她沉浸在自顧自的安排裡,全知聖母的語氣把對麵兩位都給氣笑了。
“好不好不是你說了算的!”
無緣無故把他扔到陌生世界裡,還有臉說什麼對大家都好。
平行林雪河牙根發癢,第一次生出了“為什麼我不是詛咒”的想法,正要說把她帶回血族去刑逼算了,忽地肩膀一矮,幾乎鑽進桌子底下。
“……”
陸崇看著他平地下蹲,仿佛在躲避什麼,警惕地轉頭望了一圈,這個角落並沒有被其他獵人注意。
“他們那邊打起來了。”平行林雪河拿出鏡子,但彼端世界的混戰之中,無暇跟他聯絡。
也有可能已經摔掉了。空間重合的間隙裡,他看到血肉橫飛,吊燈被子彈擊中,搖晃著朝他砸下來。
重合的最後一秒,他看見彼端的陸崇拉著林雪河往外衝,霎時間又消失了蹤影。
未婚夫有危險!他坐不住了,揣著鏡子直接跟著衝出去,“帶上她!”
陸崇張了一下嘴巴,連句話都來不及問,隻得拉起馮喜背在背上,跟著往外跑。
他要循著另一個世界裡林雪河的路徑,才能捕捉到不斷閃現重合的視野。
兩個世界的酒吧構造並不完全相同。搖晃的世界中,他甚至聞到濃烈的煙味,焦急更甚,分不清眼前的景象切換到了哪一邊,磕磕絆絆地往酒吧出口跑,幾次差點撞上障礙。
陸崇不得不換了個背法,把馮喜扛在一邊肩膀扶著,騰出一隻手來,在他要撞牆時好及時地拉住他。
這樣艱難跑到街道邊,平行林雪河喘著粗氣立在原地,看到了令他膽戰心驚的一幕。
眼前街道上還在正常行駛的車流和行人,下一秒便被火勢衝散。獵人堂而皇之地在人群中開槍,瞄準的靶子是——他的未婚夫!
街道對麵,平行世界的陸崇被爆炸的衝擊力撞倒在地上,同時被數把獵槍的槍口鎖定。以普通人的血肉之軀,必死無疑。
“不,不要……不要!!”他分不清那是現實還是虛影,被本能驅使著,義無反顧地往前衝了出去。
“林雪河!!”
陸崇用力抓住他,卻隻抓破一片衣角,眼睜睜看著他衝進了行駛的車流裡。
刺耳的刹車聲響徹街道。
千鈞一發之際,馮喜終究無法視而不見,頭朝下對著道路張開手指。
無數肉眼看不見的光流從她手指尖溢出,觸角般延伸。在車禍慘劇發生的前一瞬,團團包裹住道路中間的身影,下一秒便不見了蹤跡。
街道上發生了一連串的追尾。最前麵的司機已然嚇傻了,下車後卻發現車輪下空無一人。被後麵的司機追上來罵,更是一臉懵。
陸崇:“……”
好好好,都走了剩他一個。
他有些脫力地放下馮喜,坐在路邊深呼吸,目睹剛才那一幕的冷汗浸透了他的後背,“你這不還是不忍心麼,圖什麼啊?你……等一下。”
他兀地反應過來,“你還沒有跟[祝福]交互,是怎麼把人送回去的?觸發條件是你杜撰出來的?還是……”
“我沒有撒謊。”馮喜肯定地說。
陸崇看著她平靜的臉,腦袋被一道靈光穿過,手臂上激起了細小的疙瘩。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一切都說得通了。她就是平行世界裡,那個已經失蹤了很久的馮喜。因為三年前請求[祝福]變成人類,她和自己世界裡的林雪河已經有過了伴生能力的交互。所以根本不用再來一次。
三年前……她難道在三年前就已經計劃好了?
“不對,那時候你明明已經被祝福變成人類了。”陸崇頭腦混亂,“為什麼你現在還能使用伴生能力?”
“我有自己的辦法。”馮喜雙手撐著地麵,吃力地挪動身體,肩膀又被他握住。
“你都已經把他送回去了!就不能把林雪河也送回來嗎?”
馮喜搖了搖頭,繼續挪動身體,說著叫人聽不懂的話,“都走了也好。他們都去另一個世界,這裡也能好好的。”
“好什麼好!”
看剛才那情形,林雪河在平行世界裡一定正在遭遇危險。
陸崇實在搞不懂這女人在想什麼,握住她肩膀的手控製不住地用力,幾乎要將她捏碎。
“隻要不在這個世界裡,就是好的嗎。”他注視馮喜的狼眸凝得極黑,語氣陰沉可怖。
“那就把我也丟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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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背景裡,苦命小情侶還在緊緊地擁抱。
被迫旁觀的林雪河:“……”
多大點事,搞得像是世界末日一樣。
本來活著就煩,一個平行世界的陸崇他都嫌吵,現在可好,兩個合體要一起煩他了。
他扶著推車自力更生地站起來,環視一圈,發現秦宴躺在數米開外的地方,腹背被一根粗壯的鋼筋穿透,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找到出氣筒了。
林雪河慢吞吞地朝他走過去。
這個世界的秦宴體質隻是普通人類。甚至不用詛咒他,這種貫穿傷放著不管必死無疑。
“那個……就是那個棍子,”林雪河回頭問年糕店的老板,“那個東西可以借我用一下嗎?”
他說的是打年糕的槌杵。老板驚慌失措地給了他,“送,送你了。不用還。”還了也不敢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