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行歌三人在這裡住了幾天,就回去了。
隨後,故友們的信件陸陸續續傳回來。
首先是大姐,她表示自己在療傷,目前無法來看她,隻能托姬行歌帶了禮物來——這個白夢今已經收到了。
然後是崔心碧,她已經回了玄炎門,特來信問候。冷秋風的信也隨之一同送來,表示魔尊之力他已漸漸消化,如果她需要的話,他可以隨時來相助。
白夢今明白他的意思,他們二人功法同源,又一起吸收了魔尊之力,如果自己傷勢有反複,又或者需要傳功救命,冷秋風是最適合的人。
她認真回了一封回信,告訴冷秋風自己的狀況,以及對於魔宗的處置。原本她打算好轉了便親自去處理,現在淩步非這樣,她隻能暫時把事情交給他了。
仙盟已經同意,將會在紫雲宮劃出勢力範圍,鎮守封魔大陣的事會陸續交給魔宗。
從此以後,仙盟解散,九州大同。
以冷秋風的責任心,相信他會做得很好。
最後是嶽雲俏和霍衝霄的信,先謝過她的建議,他們的師父長陵真人已經在冷秋風的幫助下轉醒,確認了當日是岑慕梁偷襲了他。
嶽雲俏還好,前生活得短,且和白夢今關係本來就不錯,隻是感歎了一番奇妙的經曆。霍衝霄就有點不好意思,表示過陣子自己會親自過來跟她道歉,還小心翼翼地提到了寧衍之,說他被人蒙騙,心裡也是極為痛苦,此番退位一則修為受損,二則也是懺悔之意。
白夢今淡淡一笑,沒有多提,隻照常寫了回信。
與那兩個人的恩怨,她耿耿於懷了千年,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被犧牲。
但是今生到了無極宗,有了生死相隨的朋友,有了真心相待的愛人,漸漸的,她沒那麼在意了。
她的價值,不在於被彆人所愛,而在於自己能選擇。
人生是什麼樣子,有什麼樣的朋友,與什麼樣的人相愛,乃至於天下是什麼樣子,她都可以選擇,並且把它變成現實。
心向光明,無人能迫她入魔。
回信隨著傳訊靈光,飛到丹霞宮。
霍衝霄看完回信,跟嶽雲俏說笑了幾句,便獨自出了大殿,來到伏龍洞旁邊一個偏僻的山坳。
山坳裡有一間小屋,幾畝靈田,有個身穿初級弟子服的青年正在澆花。
霍衝霄走過去,喚道:“寧師兄。”
這青年轉過身來,正是寧衍之。
一刻鐘後,兩人在樹下石桌旁坐定,寧衍之給他倒了茶水。
不是什麼好茶,就是入門弟子最常喝的散茶,隻有微薄的靈氣。
“你怎麼來了?不忙嗎?”
霍衝霄麵色如常地喝了口,回道:“來看看你,順便跟你說一下,白師妹回信了。”
寧衍之怔了好一會兒,才低頭給他續茶,什麼也沒說。
“放心吧,她什麼也沒提。”霍衝霄知道他糾結什麼,直言道,“隻說她現在一切都好,隻是修為掉了不少,需要養上一段時間。”
寧衍之乾巴巴地“哦”了一聲。
兩人默默喝了一會兒茶,霍衝霄道:“師兄,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但你也是受害者,不必這樣折磨自己。”
寧衍之沒有立刻回答,隻一杯一杯地喝茶,直到茶水飲儘,他才吐出一口氣,說道:“霍師弟,你不明白,我固然是受害者,但我確實對不起她。”
記憶回到前世,寧衍之慢慢道:“那時我劍體受損,師父告訴我,為今之計,隻有叫師妹與我雙修,才能修複。我們二人一同習藝幾十載,本就有感情基礎,隻要我肯負責,日後同生共辱,就算圓滿。”
他停頓了一下,接下去:“初時我不願意,因為我知道師妹求道之心有多堅決。但是師父勸我,我肩負著仙門興衰,這是為了大義所做的犧牲,並非為了私利。我被他勸動,在師妹出逃的時候,親手粉碎了她的希望,把她帶了回去。”
說到這裡,他看著霍衝霄震驚的眼神,苦笑:“你也不知道這段內情吧?現在以局外人的眼光看,我哪裡是為了大義,而是用借口掩蓋自己的私心。師妹一樣優秀,讓她去承擔不行嗎?我隻是不想成為廢人,才假裝迫於無奈,何等醜惡。”
霍衝霄沉默良久,說道:“人皆有私心,也算不得醜惡。”
“是。”寧衍之乾脆地說,“有私心不算醜惡,但遮遮掩掩就是卑劣。就像淩步非,他明知被魔尊寄生,很難再救回來,可他還是去做了,這才是坦蕩。”
他說下去:“再後來,我感覺到不對,但師妹已經逃離了師門。我要是有勇氣,大可以去找她,一同攜手對敵,但我還是沒做。她那句話罵對了,我以為她注定入魔,連嘗試都沒有。”
寧衍之看著自己攤開的手,臉上綻出微笑,卻帶著莫名的悲愴:“那風光得意的一生啊,內裡全是腐爛的膿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