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和玉這是要跳一個外勾進4A!
A跳本身對高度和遠度要求很高,外勾進3A相當於在沒有足夠的初速度、身體轉向也並不是最合適的方向的情況下原地乾拔,其難度已經相當大了,在紀和玉首創這樣的跳法之後,也就隻有幾位最頂尖的選手成功複刻過。
可沒想到,紀和玉今天,居然硬生生給他們跳了一個外勾進4A?
4A本來就已經是大部分選手可望而不可即的高難度跳躍,對選手的起跳、身體爆發力和協調力都有著非常高的要求,哪怕是在滑行初速度足夠給力,身體朝向也相對合適的情況下,也很難跳出一個完美的4A。
就更不要說這樣誇張的跳躍進入方式了。
這一瞬間,全場觀眾的目光都緊緊鎖定在紀和玉的身上。
這樣匪夷所思的跳躍,真的是人能成功的嗎?
下一瞬,紀和玉給出了答案。
人或許很難攻克這樣的跳躍,但奇跡可以。
這個時代最璀璨的奇跡、這片冰場上最耀眼的靈魂,完美地踩著音樂的鼓點,右後外刃穩穩落冰,就連左腿順勢劃出的弧線,以及冰刀所濺起的冰霧,都美到令人窒息。
這一跳簡直太成功了。
在平靜的生活裡,誇父的族群遭受了從未有過的苦難。
火辣辣的太陽炙烤大地,植物凋零、野獸死去、河流乾涸,原本就十分艱難的生活因為炎熱更是“火上澆油”,在生產力極度低下的遠古時代,人類根本無法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生存。
水源和食物的不足以及氣候的炎熱,令誇父不少的族人殞命於這場天災。
一個視覺衝擊力極大、氣勢也尤為悲壯的外勾進4A,將誇父對族人紛紛去世的痛惜展現得淋漓儘致。
絕望、但同時又充滿了責任心的誇父一遍遍地質問自己,這世道怎麼能這樣,為什麼他的族人要遭受如此的坎坷?
當年誇父所經曆的一切,正是紀和玉也曾經曆過的。
當華國選手在賽場上受到裁判的打壓,當西方媒體一遍遍對華國選手進行惡意的攻訐,當西方選手不留情麵地嘲諷甚至是企圖傷害華國選手——
麵對這樣糟糕的境遇,他如何能夠平靜?
下一瞬,低沉悲壯的音樂變得激越、甚至是亢奮。
經過很長時間的思想鬥爭後,誇父做出了決定。
冰麵上,紀和玉側身躍起,雙腿在空中迅速交疊,似蝴蝶翻飛換足落冰,身體和浮腿與冰麵平齊,轉足八周後,一把攥住了自己的腳踝,身體拉成一個圓潤的弧形,繼續高速旋轉起來。
一組butterfly跳進入的燕式和甜甜圈旋轉。
誇父的決定隻有一個。
他要去追趕太陽,要阻止太陽這樣傷害這個世界、傷害他的族人。
而紀和玉的決定,同樣隻有一個。
前路艱險,那便迎難而上,逢山修路、遇水架橋,如果摔倒又站起一次不成功,那就再來一次、兩次、三次,哪怕遍體鱗傷,也絕無退縮之意。
攝像機給出的近景鏡頭裡,紀和玉的轉速快到晃眼,簡直像是一陣奔湧的山風,正向著太陽落山的方向呼嘯而去。
誇父正邁著堅定的步伐,大踏步地向太陽的方向奔跑。
身形單薄的少年同樣步履鏗鏘,勢要征服最高的山峰,要讓全世界聽到華國花滑的聲音!
誇父在逐日,而他,則始終追逐自己心裡最崇高的、也最難以割舍的理想。
絕無悔意。
“實在是,太震撼了!”李諾感慨道,“紀和玉選手今天的狀態太好了,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用這樣有力的方式詮釋一個講究柔韌性的動作。這個甜甜圈旋轉,雖然給人的感覺氣勢非常緊繃,但姿態卻依舊輕盈從容舒展,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冰麵上,紀和玉的節目還在繼續。
在旋轉停止的下一秒,紀和玉的身體自動進入了狀態,一段流暢的滑行過後,踩著音樂的鼓點,右刀齒輕盈點冰,雙手上舉,高高躍起,在騰空至最高點時開始轉體。
一周、兩周、三周、四周!
一個乾脆利落、姿勢也尤為舒展的4Lz!
紀和玉的身形在空中劃出一道又高又遠的弧線,高舉過頭頂的雙手,恰似誇父將雙臂伸向遠方,隻為捕捉那一抹日光。
每一幀畫麵、每一個動作,都壯闊得驚心動魄。
誇父追逐著太陽,一路來到“人”本不該企及的領域,太陽正用最火熱的光輝告訴他——
就到這裡吧,不要再向前了。
再向前一步,就可能意味著粉身碎骨。
這也正是紀和玉正在經曆的。
在花滑這個項目上,他無疑已經走到了人類選手所能到達的極限。
以男單的身份,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燭台貝爾曼;在18歲這樣一個稚嫩的年紀裡,跳出來被認為不存在的4A。
他所做的一切,早已不是與其他選手相搏,而是與自己、乃至與人類的生理極限相搏,與人的意誌所能到達的極限相抗爭。
他不是在與神明較量。
他是在造神,或者說,他就是神明,是這個項目、這個時代最璀璨的奇跡、最耀眼的靈魂,隻要他站在冰麵上,全世界的目光就不自覺地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站在人與神的分界線上,他看似隻有兩個選擇。
前進一步,強勢闖入神的領域,代價可能是粉身碎骨;
後退一步,心甘情願地成為人的頂峰,從此固步自封。
對誇父而言,火辣的陽光炙烤皮膚,五臟六腑都在灼燒。
對紀和玉來說,同樣也是如此。
巨大的精神力投入,以及體能的全麵爆發,令他的意誌高漲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但同時,疲憊也在身體裡大肆積聚,似乎隨時都要耗竭。
太陽正在用這樣的方式警告企圖闖入神明領地的誇父。
而人類選手有限的體能,也正用這樣的方式提醒紀和玉——
你不是神,你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耳邊的嗡鳴逐漸作響,甚至可以與人潮的歡呼以及背景音樂相抗衡,企圖乾擾他的節奏,讓他就此止步,不要試圖去衝擊那個極限。
但紀和玉在腦海裡給出了自己的選擇。
踩著音樂的節律,右刀齒輕盈點冰,高高躍起,轉體四周。
右後外刃輕盈著冰,轉三,右刀齒點冰躍起,轉體三周。
一組漂亮的4F+3F。
為什麼隻有那兩種選擇?
難道就沒有第三種選擇?
前進為什麼隻有粉身碎骨一個後果?
人類憑什麼不能成為奇跡!
人類當然可以成為奇跡。
因為他就是奇跡。
下一瞬,在悲壯的樂音裡,紀和玉浮腿向後上方踢起,旋轉幾周後,一把握住了自己的小腿,上身與浮腿一道向上打直,直至形成一架線條流暢、姿態優雅的燭台。
冰麵上,紀和玉高速旋轉的身形,快到幾乎形成一道殘影,直擊了現場所有人的靈魂。
誇父沒能成為神,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選擇了燃燒自己,造福大地。
他雖然有與誇父一般無一的堅守,但他不是誇父。
他要成為神。
他就是神。
在整支節目與這個燭台貝爾曼同時戛然而止的那一瞬間,頭頂的燈光正好精準無誤照耀在紀和玉身上,平白為他籠罩上了一層聖光,同時亦讓所有觀看著這場節目的人心中一震——
原來,人間真的有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