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紀和玉第一眼瞧見的,並非是男人晨跑的身影,而是對方手臂上、腰腹上、大腿上綁著的負重,肉眼可見的並不輕巧。
紀和玉的第一反應不是向對方道歉,而是羨慕。
是的,羨慕。
哪怕“上輩子”在花滑圈子裡紀和玉已然登頂,他的體能也一直是為業界所“詬病”的弱點。
雖然節目將近尾聲時的組合旋轉等等依舊可以憑借驚人的意誌強撐著做到完美,但眼睛雪亮的評論家和裁判們,也能瞧出他纖細的腰在旋轉時的細微輕顫。
不僅不難看,反倒彆有一種勾人的脆弱的美。
他的粉絲就經常拿他的顫腰開些善意的玩笑,說什麼“好美想舔”“好軟想掐”之類的話。
但,好不好看是一回事,能不能乾脆利落地拿下技術分是另一回事。
他之所以隻能勉強做到,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哪怕是從前訓練已久的他,跑步稍微快點依舊會累得氣喘籲籲隻能強撐,負重跑於他而言簡直是癡人說夢。
雖說他這類型的花滑運動員不需要練出一身遒勁肌肉,但誰不願意自己的體能可以輕鬆carry整個自由滑呢?
“沒事吧”“抱歉”——
回過神來的紀和玉與轉身的男人同時出聲。
紀和玉搖了搖頭。
“是你?”男人的語氣依舊平淡,但紀和玉勉強從中聽出了一絲微訝的疑惑。
紀和玉的記性很好,很快就意識到了眼前這位戴著口罩的男人,好像、好像就是自己昨天在進冰場前撞到的那位。
連續兩天撞到同一個人,確實是有點尷尬的。
紀和玉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解釋道:“抱歉,想事情有點入神。”
男人沒什麼表情地點了一下頭。
男人身形高大峻拔,運動衫下隱隱可見肌肉的起伏,哪怕是負重跑也沒有一點氣喘,與自己滿頭大汗形成了鮮明對比。
紀和玉心裡的羨慕又加重了一點。
既然道完了歉,就該繼續晨跑。
隻是身前這位尚站在這裡,紀和玉總覺得有些尷尬。
——總不能和他一起跑吧?
男人似乎是察覺到了他心中所想,側身讓開了人行道,淡淡道:“你先。”
紀和玉衝他感激地點了點頭。
方才的小插曲不曾給紀和玉帶來多大的困擾,被打斷的思緒很快就回到了《野玫瑰》上。
這是取材於麥克道威爾的一組鋼琴套曲《森林素描》中的幾個片段而成的曲目。
《森林素描》裡刻畫了林中大量的美景,日暮的夕陽,涓涓的溪流,柔和的月光和含苞待放的睡蓮,以及恣意生長的野玫瑰……
其中,紀和玉最愛的就是曲目《致野玫瑰》,因此《野玫瑰》的編排裡,除卻開場的氛圍烘托,大部分法時長都在刻畫一株絢爛耀目的野玫瑰。
當年的編排師都說,這套曲目除了他,恐怕整個花滑圈子裡都再沒人能演繹——
玫瑰熱烈而瑰麗,嫵媚且多情,對柔韌和力度的要求都極高,在男單圈子裡,也隻有紀和玉能滑出這般彆樣的風情。
而現在這副身體隻有十五歲,尚不需那些誇張的嫵媚和豔麗,隻要將青春的熱烈肆意展現出來,就是一場無與倫比的視聽盛宴!
萌芽於凜冬的種子艱難地破土而出,沐浴了早春的朝陽,並將在仲春裡綻放自我,成就一朵熾烈熱情的玫瑰!
當年的《野玫瑰》所傳達的,正是他對花滑矢誌不渝的信念和熱愛。
玫瑰終會在冰場上綻放他的光華。
紀和玉本就因長跑加速的心跳更甚,血液衝上了他的麵頰,令他的大腦一陣發燙。
難以言喻的激動在腦海裡回旋。
《新芽》與《野玫瑰》,兩種風格截然不同的節目,必然能給觀眾和裁判耳目一新的感覺。
紅色雖然在大眾眼裡顯得俗套,但在冰上的對比度卻是最鮮明、最熱烈的。
初生的玫瑰是鮮嫩又柔軟的酒紅,間或嵌著幾滴晶瑩的露珠。
晨光灑在露珠上,映出瀲灩流光。
這是專屬於他的考斯滕!
紀和玉想得出神,在腦海裡一遍遍模擬冰上的場景,思考如何修改動作編排。
“小心。”耳邊傳來一聲淡淡的男音。
雖然是十分平靜的語氣,但紀和玉還是聽出了其中的一點無奈。
紀和玉驟然回神,匆匆停下了腳步,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他跑到了一個轉角處,險些要衝出人行道到馬路上了。
在他身後,一身運動衫的男人正目光沉靜地看著自己。
他剛才明明是先出發的,這會卻已是趕了上來。
體能真好啊……
紀和玉發了一瞬間的呆,才意識到自己的關注點又跑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