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有一隻黑色貓咪, 你想對Ta說些什麼?
這是紀和玉第一次在全錦賽上呈現這支《致貓咪》前在vb上給觀眾提出的問題。
也是此刻所有人下意識思考的問題。
燈光打在紀和玉的脊背之上,將那身黑色考斯滕上繁複的亮片、水鑽和繡紋映照得尤為奪目。
僅僅是一個剪影,就勾勒出一隻防備著世人的、活生生的黑色貓咪, 讓人跟著紀和玉的表演去思考音樂和生命的深刻命題。
僅僅是一個剪影,就奪走了觀眾們所有的注意力, 讓所有人,都不得不將目光傾注於他的身上。
低沉壓抑的前奏悄然響起,周遭的環境驟然轉換,由潔白無瑕的冰場變作了陰暗漆黑的巷道。
少年的身影牽動著所有人的目光和心弦,同時也引導著觀眾與自己一起,走進那陰暗的小巷深處。
隨著音樂的徐徐展開, 紀和玉從半蹲抱膝的姿勢很快站起, 歪了歪頭望向大屏幕裡。
漆黑的巷道裡,遍體墨色的黑貓完全與黑夜融為了一體, 唯有一雙泛著熒熒黃光的眼眸, 在黑夜之中依舊清晰可見。
紀和玉這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望向大屏幕的動作,很快引起了觀眾的一陣驚呼。
當看見黑貓眼神中閃爍著的茫然的時候, 沒有人能夠平靜。
是的, 茫然。
這是紀和玉在養傷期間,一遍遍觀看自己的比賽錄像後產生的新的想法。
比起孤獨, 紀和玉覺得, 茫然可能是黑貓的心理狀態更好的詮釋。
常年生活在暗無天日的環境裡,黑貓的生活是空白的, 長期與人類社會相隔絕, 黑貓的眼神也變得逐漸空洞。
沒有人是一座孤島?
不,黑貓就是一座孤島!
大屏幕裡,紀和玉的瞳孔都有些失焦, 仿佛什麼都入不了他的眼睛。
少年眉眼昳麗如畫,可偏偏,那樣一雙清透乾淨的桃花眼裡,什麼都映照不出來,就仿佛,在黑貓的世界裡,長期以來都隻有黑貓自己。
這樣的反差自然喚起了觀眾的心疼,甚至是心揪。
冰麵上,紀和玉滑了一個拖刀步。他上身挺直,前腿彎折,後腿伸直,虛垂於冰上,任憑自己的冰刀拖曳出一道直線。
黑貓踮著腳尖,在巷道裡輕輕地行走,沒有驚擾到任何人,甚至沒有驚擾到這濃密的夜色。
與世隔絕的黑貓,一點都不願暴露自己的蹤跡。
在這個世界上,對於黑貓有很多的偏見,人類文明的長河中,黑貓常常與不幸、災難甚至是死亡掛鉤,人類與生俱來的對未知的恐懼,令黑貓幾乎不容於世間。
陽光透過巷尾的空隙灑在小巷裡,將黑暗的陰霾稍稍驅散,也短暫地照亮了黑貓的眼睛。
沉睡的記憶就此喚醒,黑貓眼中的茫然消失不見,轉而被痛苦和向往混合的情緒所取代。
音樂愈發蒼涼壓抑,踩著音樂的鼓點,紀和玉雙腿分開,足尖向外足跟相對,身體與冰麵形成一個極大的傾角,在冰上來了一個用刃很深的大一字滑行。
攝像機所捕捉到的近景鏡頭裡,少年眉心微蹙,唇角輕抿,分明是一副的壓抑痛楚的神態,然而那雙精致漂亮的桃花眼裡,卻又倒映出惹人心折的明亮神采。
黑貓深陷回憶的深淵,卻仍舊向往光明。
抓住音樂的重拍,紀和玉向前稍一側身,左前外刃蹬冰起跳,縱身躍起。
一周、兩周、三周——
右後外刃輕盈落冰!
紀和玉的3A非常完美,哪怕是放在成年組的賽場上也毫不遜色,不論是起跳前的特殊步法、起跳的高度和遠度、轉體的周數還是落冰的姿態,都已經做到了極致,這個大一字進3A,更已經成了他的標誌性動作,其他選手很少有在比賽中會這麼起跳的。
這是一段痛苦壓抑的回憶。
黑貓不是生來就與世隔絕的,祂也曾向往光明,也曾付出過努力,試探著走到陽光之下,學著那些漂亮可愛的同族那樣靠近人類。
可是祂得到的,卻不是食物、愛撫和溫暖的家,還是永無休止的責打、謾罵和驅趕。
黑貓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祂隻能聽見那些人口中厭惡地說出的“不祥”。
黑貓雖然長期孤獨,卻不是不通人性。祂能從世人的態度裡察覺到祂儘嫌惡,根本不被人類社會所歡迎。
不管“不祥”是什麼,總之一定是很討厭的東西吧?
黑貓一麵這樣想著,一麵悄無聲息地退回了陰影之中。
在紀和玉輕盈落冰的那一刹那,他眼中痛苦和向往的神色再次被茫然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