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體能的枯竭與肌肉的酸痛幾乎要將紀和玉擊垮,但在他體內熊熊燃燒的意誌之炎卻愈演愈烈,甚至令紀和玉的身體變得更加輕盈,仿佛輕而易舉就能將浮腿踢到一個很高的高度,輕而易舉就能超越水滴貝爾曼的極限程度。
與此同時,不管是現場還是直播間裡,都進入了一種極度安靜的狀態。
雖然在昨天的短節目裡,紀和玉已經向全世界的觀眾展現過了他的燭台貝爾曼,但今天再次見到時,依舊是難以言喻的震撼人心。
突破身體的桎梏,循著背景音樂的鼓點,伴隨著所有注視著這一幕的觀眾紊亂的心跳和呼吸,在密匝到不能透風的氣氛裡,紀和玉一把握住了自己的小腿,如同握住了全世界所有觀眾的心臟!
冰麵上的少年整個人被拉伸到了極致,浮腿和滑腿淩空劈了個再筆直不過的一字馬,腰腹向前塌陷,形成一個圓潤漂亮的弧度,握住小腿的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就仿佛少年所掐住的不是自己的腳踝,而是所有人的脖頸——
這是一種殘酷到近乎窒息的美麗。
當紀和玉開始保持著這個恐怖的姿勢在冰麵上旋轉時,現場爆發出了一陣無比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這可是男單唯一一個燭台貝爾曼,無論看多少次都會覺得震撼,更何況,對大部分的國外觀眾來說,這僅僅是他們第二次瞧見這樣瑰麗的一幕。
如果要為所有的美麗找一個最殘酷的名字,那一定是燭台貝爾曼。
如果要為所有的殘酷找一個最美麗的代表,那一定是燭台貝爾曼。
男性的生理結構本就不適合做這個反人類的動作,當少年保持著燭台貝爾曼的姿勢高速旋轉時,腿.根的肌肉和韌帶全部近乎撕裂,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囂著讓他停下。
大屏幕裡,冷汗不住地自紀和玉的額角滲出,一部分沿著他精致的下頜線滑入鎖骨,一部分直直墜落冰麵,濺起細小的水霧,哪怕是對花滑和燭台貝爾曼一無所知的純路人,也能輕易想見這個動作背後該有多麼恐怖的痛苦。
所有人都忍不住為他感到心憂——
這樣單薄瘦弱的少年,如何能完成這樣殘酷的動作?
但是,意誌力永遠是這世上最迷人的東西。
饒是雙眼漸漸被黑霧遮擋視線,紀和玉依舊以教科書般標準的姿態,在冰麵上高速旋轉。
純白的考斯滕將少年筆直的雙腿和纖細的腰肢勾勒得無比清晰,在聚光燈的映照之下,反射出惑人的光。
其實,根本無需那些光影和亮片的點綴,但是少年自己,就已然足夠璀璨奪目。
冰上的少年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美玉,當他在冰場上滑行、旋轉、跳躍的時候,就是奇跡降臨人間的時候。
哪怕失去了所有能夠失去的美好的東西,天鵝公主卻始終還剩下最後一樣永遠不會失去。
那就是一身純白無瑕的靈魂。
於天鵝公主而言是如此,於紀和玉而言,亦是如此。
他所擁有的看似很多,教練、朋友、粉絲的支持,絕佳的身體天賦和上輩子二十年泡在冰場上磨練出的經驗和心態——
但他所擁有的其實也很少,少到其實隻有一樣至關重要的東西不可丟棄。
那就是一顆熱愛冰雪,也甘於為冰雪奉獻一生的心。冰麵上的四分半鐘,意味著訓練場上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汗水和付出。
“漂亮,真的太漂亮了!”直播間裡,李諾的嗓音裡已然帶上了一絲哽咽,“冰刀上起舞,賽場上發光,這才是真正的冰上起舞!”
“燭台貝爾曼的震撼力,並不在於它究竟有多美麗、有多殘酷,而在於它對生理極限的挑戰。作為所有旋轉中難度最大的動作,燭台貝爾曼無疑深刻地體現了更高更快更強的體育精神,表明人類選手在征服、甚至是超越人體結構的極限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有點遺憾親眼見證這個跳躍第一次登上世界舞台的時刻,不過今天能夠陪我們小玉完成這場出色的比賽,也算是我的榮幸。”
【冰刀上起舞,賽場上發光,李諾說得也太好了555】
【小玉這一段節目真的太好哭了5555,我一邊打字一邊擦眼淚,誰懂。】
【樓上的,你不是一個人,沒看見就連李諾都快哭了嗎?】
紀和玉的自由滑最終與音樂一起定格在了這個殘酷與美麗交織並存的動作,與此同時,現場的掌聲和歡呼聲,簡直熱烈到無以複加。
當樂聲戛然而止、紀和玉也停下了旋轉的動作時,他的神誌甚至還有一絲恍惚。
因為體能的大量耗竭,紀和玉後麵這幾組動作,幾乎完全是憑借身體的本能和驚人的意誌力苦苦支撐,以至於曲目結束的時候,他都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愣是在冰場中央站了片刻,直至眼前的黑霧完全散去,意識也漸漸回籠,這才猛然驚醒,向裁判和觀眾們鞠躬示意。
觀眾席上登時響起了一陣善意的笑聲和掌聲,與此同時,數目不少的鮮花和玩偶落在了冰場周圍。
紀和玉再度一愣。
他沒有想到,在霧都參加冬奧,竟然也能得到這麼多的應援物?
紀和玉沿著冰場滑行半圈,儘可能將那些應援物撿起,同時,也看見了觀眾席上正舉著一個小天鵝玩偶向他招手示意的徐安佳。
紀和玉不由唇角微勾。
候分區裡,已經完成了比賽的蔣一清和陳長興、駱溫明兩位教練一起等在那裡,還沒等紀和玉向幾人打招呼,就被駱溫明“粗暴”地用隊服外套一把裹住。
緊接著,蔣一清給了紀和玉一個大大的擁抱。
“你也太牛了吧,我的天,我當年第一次參加冬奧的時候究竟在乾什麼啊!”蔣一清搓了搓紀和玉泛白的臉,直至紀和玉的雙頰終於被搓出了一點血色,這才笑眯眯地放開了手,“說,你是不是背著大家開掛了,要不然怎麼能小小年紀心態這麼穩。”
“蔣哥,你就彆取笑我了。”
情緒和身體都激烈地爆發過後的“後遺症”相當明顯,紀和玉這會子都沒能完全緩過來,大腦更是一陣陣難以忍受的漲痛,奔湧的血液幾乎要衝破太陽穴,因此,紀和玉語氣有些懨懨的,整個人都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
“一清,你就彆逗他了,小玉都累壞了,”駱溫明立刻心疼了,微微上前半步,擋住了蔣一清伸向紀和玉的“魔爪”,“你也知道他要強,還是先彆折騰他了。”
“駱老師,我看呀,小玉這副性子,就是被你和陳教給寵出來的,”蔣一清哭笑不得道,“行了,我不開玩笑了還不成嗎?”
“今天的節目真的很好,”陳長興沒有理會蔣一清的耍寶,而是感慨道,“老實說,小玉,我沒想到你居然真的能在冬奧會的自由滑裡。兩年冬奧,你真的生來就是吃這碗飯的,兩年前在花滑俱樂部聯賽上沒有直接帶你進國家隊的我,究竟在想什麼啊。”
“您彆這麼說,”紀和玉被他誇得有些耳根泛紅,輕咳一聲道,“也的確是那時候的我還不夠好,現在我不是好好地呆在國家隊嗎?”
“……我隻是覺得,華國國家隊對不起你,小玉,”陳長興的語氣有一絲落寞,“如果不是因為我們這些年來式微已久,你也不至於吃這麼多虧,也不至於回回上大賽被人壓分,也不至於出當時邢宇·李那樁破事。你真的很有天賦,可我們卻沒能給你多少幫助,高難度動作基本上都是你自己琢磨,自己鍛煉出來的。”
“如果華國的花滑發展得好一點,憑借今天這場表演……”陳長興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在他看來,這場節目雖然在難度上比不過最頂尖的選手,但完成度和表現力都非常高,不是沒有站上領獎台的機會。
隻可惜,花滑式微的華國拖了紀和玉的後腿。
陳長興本來隻是有感而發,隨口一說,沒想到紀和玉竟瞬間嚴肅了起來,神色鄭重道:“不,不是這樣的,國家隊沒有對不起我。而我,更以華國選手的身份為榮,以我們最棒的國家隊為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