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滑圈子裡,亞當斯的確名不見經傳,但這並不代表對方的實力不強,事實上,亞當斯的設計才華相當厲害,是諸多國籍頂尖奢侈品牌的禦用設計師,也是世界上有名的高定設計師,這樣的身份,普通人根本接觸不到,自然也就不會認識。
如果不是亞當斯非常健談,蔣一清又在之前來看雲澈的比賽的時候,偶然聽雲澈說起過亞當斯和斯蒂芬這對“夫夫”,蔣一清也不會知道這個年紀輕輕的男人竟然來頭這麼大。
對方雖然不是專業設計花滑考斯滕的,但想來設計出與曲目風格相符的、足以登上大賽舞台的考斯滕應當並不困難。
亞當斯雖然外向健談,但也不是在這裡陪著選手訓練的所有人都會得到他的主動問候的,他之所以注意到了蔣一清跟紀和玉,首先還是因為他們二人與雲澈一樣的膚色和東方麵孔。
在世界高山滑雪圈子裡,亞當斯的愛人斯蒂芬與雲澈同為頂尖選手,關係還算不錯,加上雲澈本身實力過硬,名氣也很大,因為自家愛人從事這個項目而對高山滑雪了解頗多的亞當斯自然也就對雲澈頗為“熟悉”。
而紀和玉與蔣一清的東方麵孔,充其量隻是亞當斯認出他們的一個誘因,能讓亞當斯主動遞出名片,歸根結底還是紀和玉實在技術過硬,在冬奧上的表現又實在亮眼,這才令亞當斯記住了他的名字。
在花滑這個項目裡,人脈異常重要,從音樂的剪輯到動作的編排,再到考斯滕的設計與製作,以及配套的冰鞋的定製,都需要人脈的支撐,尤其是對紀和玉這樣實力和潛力都很不錯,但還尚未長成的選手而言,完美的編曲、考斯滕等等這些“外力”,對他們在大賽上發揮出更好的實力,從而儘快站穩腳跟是很有幫助的。
早在紀和玉才剛拿下一個小小的青年組大獎賽分站賽的冠軍後,紀和玉就已經得到了克裡斯大師和喬安妮大師兩位大師的肯定和支持,並且他們的合作關係一直延續到了現在,不得不說這樣的“資本”十分駭人。而現在,紀和玉又有了認識一個新的頂尖服裝設計師的機會,雖然亞當斯並不是專業設計花滑考斯滕的,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亞當斯才更有可能打開思路,創作出更加獨特亮眼的設計。
這些人脈資源都是紀和玉的“機遇”不假,但更多的,是紀和玉實力的體現,如果不是早在剛剛才參加比賽時就展現出了驚人的實力和潛力,是絕對不可能贏得幾位大師的首肯的。
彆看克裡斯大師與喬安妮大師都是不折不扣的藝術家,一個稱紀和玉為自己的阿芙洛狄忒,一個稱紀和玉的長相和身材簡直是上帝最完美的造物,好像兩位大師都是因為紀和玉的外表才願意與他合作。但其實,圈子裡俊男美女不知凡幾,光憑外表是絕不可能吸引到兩位大師的。
蔣一清深深地看了紀和玉一眼。
正與亞當斯低聲攀談的少年神色認真,眉眼溫和,雖然是豔麗至極的長相,卻也同時溫潤如玉,並無什麼攻擊性,絕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反而會覺得聽著少年溫柔清越的嗓音簡直“如沐春風”。
少年雖然隻有十七歲,但心智卻是遠超同齡人的成熟,情商簡直是圈內頂尖水平,人格魅力大到驚人,也無怪這麼多的大師都很喜歡他了。
蔣一清下意識在心裡感歎了一句。
此時,雪道上的幾位運動員正要開始新一輪的訓練,正在交談的紀和玉與亞當斯便默契地停止了對話,共同望向了雪道的方向。
眼下開放的這片場地,是競技雪場中的大回轉賽道,大回轉賽道的垂直落差大約在250~450米左右,不同於垂直落差可以達到近千米甚至更高的速降項目,大回轉項目的落差雖然沒那麼高,但賽道內有數個急轉彎,選手需要在高速下降的同時調整自己的方向,保證自己始終滑行在雪道上,且順利通過轉彎角度可達360度的大急轉。
在極高的滑行速度之下,通過雪杖和身體姿勢調整滑行的方向並且通過轉彎本來就十分困難,而極大的轉彎幅度,又會使選手在通過轉彎的時候,受到巨大的慣性和向心力的影響,稍有不慎就可能跌出雪道,如果是未經訓練的普通人踏上這樣的賽道,很可能會摔出重傷,甚至有生命危險——而高山滑雪項目的選手們,卻不止要駕馭這樣高難度的急轉,還要儘可能縮短自己通過彎道的時間,以此來獲得更高的成績。
因此,回轉、大回轉和超級大回轉項目,對選手的滑行技術和身體力量都有非常嚴苛的要求,而這些項目給觀眾的視覺衝擊力也是極其震撼的。
“很可敬的項目,不是嗎?我和Steve就是在一次戶外高山滑雪俱樂部的活動上認識的,”亞當斯輕聲感歎道,“從事這樣的項目的運動員,也和項目本身同樣可敬。彆看Steve平時大大咧咧的,在雪道上的時候真的太有魅力了。”
接著,亞當斯又促狹地瞥了紀和玉一眼,笑眯眯道:“當然,我知道Yun在你眼裡也是如此。”
紀和玉雖然自認為英文水平不錯,也聽懂了亞當斯的話,但聯係在一起卻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完全沒搞懂亞當斯那笑眯眯看自己的一眼是怎麼回事,隻能禮貌地點了點頭,結果,就見亞當斯看向自己的目光愈發古怪,紀和玉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但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因為此時,賽道入口的幾位選手紛紛做好了下降的準備。
在正式比賽裡,回轉類項目要求選手以“Z”字形的線路依次通過幾十個旗門,一旦錯過了某個旗門,就必須倒回去重新通過,最終成績也是以競速方式進行比拚。同時,為了保證賽道上選手的安全,前後兩位上場的選手出場間隔的時間也有嚴格的要求,此時在訓練場地上也不例外。
眼下,站在最靠近出發點的位置上,準備第一個出發的選手赫然就是雲澈。
雲澈一身黑色輕薄的滑雪服,手裡握著一副雪杖,足下是厚重巨大的滑雪板,紀和玉單看著都覺得冷且笨重,但雪道上的運動員們卻要穿戴成這樣征服如此險峻巍峨的雪山。。
專業的滑雪運動員的滑雪服都是經過了科學嚴密的設計而成,必須兼顧防風防寒、行動輕便以及抗風阻的能力,才能同時保證選手的身體健康與滑行的速度,因此,滑雪服的設計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一門學問,與花滑和速滑選手的冰刀一樣重要。然而,在這些冰雪裝備的生產上,華國的技術仍未能取得多大的突破,尚未趕上在這些項目上長期處於領先地位的國家的研造水平。目前,華國雖然也有大力扶持冰雪產業,但仍沒有明顯成效。
填補華國在冰雪設備製造上的空白,本也是紀和玉的諸多打算之一,但如今他自己的“事業”都尚未步入正軌,這些計劃也隻能暫時擱置,不過,紀和玉已經做好了打算,等十年後他退役之後,就要慢慢把這些事情做起來了。
“對了Heyu,你是怎麼和Yun認識的?”亞當斯好奇道,“Yun看起來實在是太冷冰冰了,真的很難想象他還會和什麼人關係這麼親近。”
在他問出這句話後半晌都沒得到回音,亞當斯下意識地看了紀和玉一眼,就見少年神色認真地望向雲澈的方向,那態度,簡直像是自己在冰場上比賽的時候一樣投入!
此時,雲澈已經在雪道入口擺好了滑行姿勢,雪板踩在起始線之前,手裡雪杖一揚,整個人就開始急速向下俯衝。
雲澈的滑行速度非常快,紀和玉甚至能想象出當他急速下降時,迎麵而來的呼嘯山風刮過鼓膜的巨大聲音,一聲一聲幾乎要吹打進人的心裡。
沒過多久,雲澈的雪板就來到了第一處旗門之前,紀和玉根本無法想象,在那樣令人目眩神迷的速度之下,雲澈是如何做到滑出那樣一道乾脆利落的折線形軌跡,又是如何通過那彎曲到了極致的數個急轉的。
紀和玉隻覺雲澈在雪道上像是一匹雪狼,強大,矯健,靈活,自如,輕盈,“行走”於陡峭的雪坡和急轉的賽道而如履平地,看得紀和玉一個完完全全的業餘人士,心緒都劇烈地起伏了起來。
……也難怪剛才亞當斯和自己說,Steve平時大大咧咧但在雪道上卻很有魅力。
想到這裡,紀和玉莫名就覺得耳根微微一燙,下意識伸出手摸了摸,其實那裡根本沒有任何熱度,反而被冷風吹得冰冰涼涼,全然是紀和玉自己的錯覺罷了。
這條賽道看起來很長,長到拿亮得晃眼的白色,幾乎讓紀和玉生出了一種無邊無際的錯覺;但這條賽道其實又很短,短到對選手來說,不過是數個緊張的呼吸過後就要看到終點。
心跳在不斷的加速、加速再加速後,差點就要達到極致,在衝過終點線時,雲澈幾乎能聽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以及急促紊亂的呼吸聲,比這翻湧的風聲還要響亮。
走下賽道的雲澈在向索道走去前,下意識抬起頭來向山巔的方向看了一眼。因為距離非常遙遠,高度落差也有數百米的緣故,其實看得一點也不真切,隻能隱約看到山巔一群人渺小遙遠的身影,根本分不清誰是誰,哪怕雲澈並沒有近視的毛病也沒法看清什麼。
但他心裡卻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感覺,仿佛在那山巔之上,正有人言笑晏晏地看著自己。
他雖然從不主動邀請朋友來看自己的比賽,但蔣一清、林安然他們幾個,也多多少少來看過自己的比賽幾次,但雲澈自問在此之前,從未生出過什麼有人在看著自己的異樣感覺。
這樣的感覺,雖然古怪,但卻並不令人討厭。
……這下,心跳是真的加速到極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