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洛爾,夜晚。
淒楚寒冷的秋風簌簌地吹拂在廣場中,暗淡的暮色消磨在群山儘頭,教堂的拚花玻璃也從明亮轉向了暗淡,覆蓋成一層鉛色薄膜。
隨著雲層的一陣白光滾動,黑雲便壓了下來,法洛爾的雨季馬上就要來了。
天已經黑了,今天的考試也到最末尾了。
教堂長廊上,各方教士們步履匆忙,麵容嚴峻。
自十六號房間和十九號房間失去聯係已經過去四十分鐘了,星體司鐸們嘗試恢複對‘曙光世界’的監視。
可無論他們怎樣嘗試,魔導屏幕的那一頭隻會刷滿猩紅色的‘錯誤’字樣,那深沉的血紅色仿佛要透過屏幕滿溢而出。
下一秒,絲絲裂痕從秘銀屏幕中炸開。
他們都知道,這是人造世界開始失控的征兆。
大失控一旦開始,就不能停止了,他們外界要是貿然出手,隻會加快崩壞的進程——所謂的bug越修越多,便是這個原理。
哪怕是最基礎的交涉‘觀測’,都不能輕易嘗試,否則會打破平衡。
這是薛定諤的世界。
【世界崩壞程度,百分之九十五】
人造世界若是失徹底控,達到了百分之百的錯誤程度,便會脫離教堂的掌控,由‘教堂世界’轉變成為‘邊境世界’。
到了那時,這個世界將不會屬於教堂,而七正神的世界庇護都會失效。
一旦發展到了最後的地步,後果是難以想象的。考生們若是在該世界死亡,將不會隻是‘失去記憶’那般簡單,最嚴重的地步,就是真正意義上在現實死去。
而在奈落世界裡的兩個考生,一個是帝國的第三皇女,一個是邊境晨星家族的唯一獨子,無論是誰在裡麵出了事,都會對教廷的聲譽乃至統治造成無可挽回的後果。
森林老人麵色憂慮地看向了梅林,
哪知道梅林麵上卻沒有絲毫擔心之色,他撐著腮,翹著腿,優哉遊哉地等待著最終的結果。
全都是瘋了.森林老人歎了一口氣。
廣場上的觀眾們也已經炸開了鍋,鬨得沸沸揚揚,甚至引發了大規模的抗議;普通的民眾們情緒如此激動,倒不是關心聖徒安危——他們也不清楚世界失控的後果,他們隻是對付了錢而被掐斷信號相當不滿,明明才觀看到最精彩的地方。
而稍有見識的貴族權貴、教堂信徒們則眉頭緊皺,每個人的神情都很複雜。他們能意識到裡麵發生了什麼,有的憂心忡忡,有的則暗自竊喜。
那位傳說魔女‘蒼藍’的投影失控了。那是最暴虐,最邪惡,最恐怖的大魔女。
雖然安蘇這小孩有一點出生手段,可畢竟他隻是個剛滿十六歲的少年,和蒼藍魔女關在同一個世界裡,沒人能想象得到安蘇下場會是怎樣淒慘。
所有人都對安蘇不抱希望;而在大貴族區域,卡珞伯爵已經準備和帝都皇室密談了,一旦他孩子在教廷考試裡出事,他就會切斷對邊境戰線的經濟供應,開放邊境的權限,任由密教軍團進入帝國腹內。
他早跟安蘇就說過了,不要加入光輝教廷,裡麵沒一個好東西!
沒人覺得安蘇能夠獲勝,也許皇女冕下能從錯誤世界裡存活下來,但安蘇決計不可能——他畢竟隻是一名四階普通術士。
如果求饒得足夠快,說不定蒼藍魔女還能留他一個全屍。
恩雅小姐咬著薄唇,她眼神淡漠地看向了教堂中央的星體終端,深黑色的眼瞳中沒有半分情緒,她的少爺就在這份終端對岸,飽受著壞女人的折磨。
“嗚嗚,吾求饒了!”
蒼藍魔女.骨頭小姐捂著被聖光長鞭抽得發紅的尾椎骨,晶瑩的淚珠在蒼藍眼眶裡打轉,她抽噎一聲,淚眼汪汪委屈巴巴,高高舉起雙手表示投降,“彆打了,安老板、不,安老爺彆打了!”
“吾本來就是屍體了!”骨頭小姐抗議道,“再打下去連全屍都沒有了!”
安蘇麵色平靜,一隻手將聖光長鞭使得虎虎生風。
他自幼便醉心於混亂王朝的傳統手藝,經過這些年刻苦的鑽研,他在‘提高工具生產效率和促銷商品再利用貿易’等領域已是頗有造詣,或抽或笞,或打或扇,一舉一動一絲一毫間,儘顯大國重工的專業嚴謹,滿滿的都是細節。
長鞭落下,哀嚎聲與劈裡啪啦的鞭笞聲、骨頭的啪嗒聲結合在一起,或重或輕,抽得很有節奏,仿佛他揮舞的不是長鞭,而是樂器,抽打不再是骨頭小姐,而是一方鑼鼓。
讓人看了,不由得感慨一聲,好一個安蘇腰鼓!一錘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
那份美感和藝術性的審美已經超脫了感官的層麵,譜寫出了最獨特的歌曲,因傳統藝術來自鄉土情結,要貼近地氣,所以安蘇就把這歌稱之為‘泥歌’吧。
你這是貼近地獄..
珞小黑滿臉黑線注視著安蘇的上線一百抽,吞咽了一口唾沫。
還好這小出生沒送自己禮物。
一百抽抽完了。
骨頭小姐被抽得猶如陀螺一般,連連轉了好幾個圈,天旋地轉,晃晃悠悠地啪嗒一聲坐在地上,傷口除了疼外還有奇特的感覺,在這麼多人麵前被抽脊椎骨,等同於被打屁股。
——濃濃的羞恥之情席卷在她的內心,她眼神幽怨地注視著安蘇,就不能挑一個沒人的地方嗎!
還是當著十九歲自己的麵,那鋪天蓋地的羞恥感近乎將骨頭小
姐給吞噬!
她麵頰緋紅,蒼藍瞳孔也沁潤得仿佛要滴出水來了,微微喘著粗氣,薄薄的水霧氤氳在夜空中。
太羞恥了!
此時此刻,她對於安蘇的情感達到了最熱烈的程度。
達到了‘死者複生’魔法的先決條件。
攻略成功。
安蘇露出了滿意的微笑,自己果然是一名戀愛遊戲攻略大師。遇到無法攻略的高冷女角,拿大嘴巴子扇她就行了。
強烈的情感,便是聯係亡魂與召喚者的錨,能夠引領亡靈自生命長河中逆流而上,回溯到現實而不至於迷失在彼岸,安蘇之所以抽這麼多鞭,也是為了保證錨點更為堅固。
而羞恥感,正是所有智慧生物最強大、最牢固以及最不可能忘懷的情感,是作為錨點的最好材料之一。
仔細回憶,每個人年少懵懂時都做過尷尬蠢事。哪怕事情過去了十年、二十年,這些羞恥情感都仍埋藏在靈魂深處,然後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晚上,躺在被窩上的愚蠢人類猛然想起,然後裹著床單滿地打滾拿頭撞牆恨不得掐死自己.
羞恥是智慧生物最不可忘懷的情感。
不過,用這種臨時的方式,是否能夠逃課成功,還得看接下來的運氣了。
“那麼。”安蘇微微躬身,向骨頭小姐行了一個禮,“骨頭小姐,我們之後再見。”
“我會呼喚您的名字。”
骨頭捂著還生疼的脊梁骨,眼神幽怨地看著安蘇,才用完就把自己給拋棄.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安蘇輕輕打了個響指,解除了對‘生命獻禮’的魔力供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