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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分,汽車在高速路上飛馳著。
慕九剛下完班,剛點開車屏上的聽歌軟件,便見上麵的微信冒出一連串的數字紅點。
能在這個下班回家的點專門發消息來摧毀打工人心情的人,除了她那親愛的欄目組組長,再找不出第二種可能。慕九歎了口氣,點開微信。
「小慕,你寫的那個‘半夜鬼拉燈’的台本中間那段不行啊,還不夠誇張。」
「你把村裡那大媽大爺懷疑祖墳鬨鬼那段寫詳細點,多出點爆點,再改改。」
“死地中海,要求真多!”慕九嘟囔一句,轉回聲音,儘量溫柔地回複:
「可是組長,這個橋段我已經儘可能按照當事人的描述增添情節了,這畢竟隻是個他們家電燈開關鬆了導致半夜無故亮燈的問題,寫得過於離譜避重就輕的話會不會被觀眾罵得很慘啊……」
微信那頭秒回:
「你先彆管挨不挨罵,先把收視率搞上去再說,要是這季度我們的收視率再被同時段隔壁台的少兒探險節目反超,這季度的獎金咱們可就……」
慕九“虎軀一震”,秒回:
「改,說改就改!我把大爺大媽家祖墳上十八輩子的愛恨情仇都寫出來,你放心,領導,保證給您完成任務!」
微信那頭發來三朵玫瑰加三個大拇指表情包。
慕九翻一白眼,心中默念幾遍詛咒領導的咒語,本著不讓自己心靈磁場受到汙染的原則,播放了一首《大悲咒》。
她是個已經大學畢業兩年的打工人,本科中文係,畢業的時候進了當地一家電視台的某科普欄目組做台本創作。
她依稀記得當時應聘的時候,欄目組要求創作台本的員工需要相當過硬的專業能力以及對科學具有崇高的敬意,這導致她剛入職的時候,時常小心翼翼,在工作上內卷自己如履薄冰。但隨後在領導和老同事們日複一日的點撥下,她才慢慢摸索出她這個工作“掛羊頭賣狗肉”的攥稿性質,並逐漸意識到自己當初的擔心實在有點多餘。
“哎……”慕九一邊開車,一邊想,“原本以為能力不夠要再精進……結果這世界居然是一個大水球……真是……哎……”
車內的前視鏡映照出她的臉頰,這張臉年輕、冷淡,漂亮裡帶著點專屬於社畜的頹喪。那雙狹長的鳳眼往前視鏡裡掃了一眼,不滿地眯過一下。
“靠,眼尾是不是長皺紋啦……我拒絕……”慕九又瞄一眼,心又涼半截。她現在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有股難以形容的——
“狗腿子感。”慕九想完這個形容詞,心裡有點崩潰。
車開到了高速路上最曲折的一段。《大悲咒》靜靜地播放著。
正在默默憂傷的時候,微信又響了一聲,慕九點開一看,發現是父母發來的相親邀請。這是今年的第七次相親,她知道自己再不想個理由拒絕的話,明後天的愉快周末又要完蛋。
微信那邊不停地滾動著男方的身份信息,慕九並沒有在意,絞儘腦汁地想理由,剛想到一個,正要發出去,卻聽那頭傳來媽媽的語音——
「這小夥子帥的嘞,像吳彥祖。」
慕九:「嗯?帥哥啊?」
那沒事了。
她不煩了。
「是呀,帥得很,媽給你發張他照片。」
慕九:「好好好。」
發完語音,她內心搓著手手,把《大悲咒》換成了《好運來》,分神關注著車載屏幕上微信的動態。
網卡了一會兒,切換的歌遲遲沒有播放。在靜謐之中,微信的提示音率先響起。慕九心裡一個興奮的咯噔。
彥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