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已是入冬,草原的天氣冷地嚇人。即便像商黎穿著厚鎧甲和披風的裝扮,都被鼓鼓冬風吹得渾身哆嗦,更增加了拍攝的難度。
這天是商黎的重頭戲。
上午,她要演得是虞婉儀剛打完一場惡仗回營,卻聽聞祖父坐鎮的右軍遭伏,全軍覆沒。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帶兵前去,隻看到祖父萬箭穿心的屍體。她在大雪中悲痛昏厥,被副將抱回軍營。
導演一喊“開始”,商黎便是騎馬而來,在看到伏擊現場的時候滿臉悲愴,馬都沒有停穩就跳下了馬狂奔而來。
早已勞累不堪的雙腿在看清地上那個被箭簇紮滿的屍體時終於癱軟,她失去神魂一般地身子一歪,單膝跪倒在地上,卻還吃力地朝那兒挪過去。
身後的副將緊追而來想要扶她,卻被她一手推開。
虞婉儀的臉上混雜著淚水與血水,連頭上的頭盔何時鬆了都不知道,直到那頭盔從她的頭上剝落,生生扯掉她一簇頭發,掉在雪地裡。
“爺爺……”她輕聲喚了一句,好像生怕吵醒眼前的老人,就像小時候她趁祖父午睡偷溜進他的書房一樣。
她顫抖著手,想要去觸碰虞老將軍那臨死都沒闔上的眼睛,卻意外在他的胸前,發現了一支與外敵截然不同的羽箭,而這一箭,正中命門。
她這才明白,是那個朝中道貌岸然、奉旨監軍的奸臣素無極出賣了軍情,害死了祖父。
她緊緊握住那枚箭簇,鮮血順著手心和箭杆流下來,與虞老將軍的血混在一起。
“哢嚓”一聲,木質的箭杆被生生掰斷,箭簇深深嵌進她的手掌心。
這些年,她接連失去了父母親兄,如今又失去了這世間最後一個與她血脈親緣最深的親人,虞婉儀喉頭一腥,“哇”地吐出口血來,隨即昏倒在虞老將軍的身邊。
“卡!”榮導叫停。
商黎猛地睜眼,迅速爬起來,都等不及場外工作人員趕到,她就把杜雲河從雪地裡扶了起來。
“怎麼樣?有沒有心臟不舒服?”她關心地自然而然。
“跟你說年紀大了就彆來,就為了這一出戲。真是瞎逞能。”
商黎話音落,趕來扶杜雲河的工作人員都驚訝地看向她,不敢相信她居然敢用如此教訓式的口吻跟杜雲河說話。
卻聽杜雲河不以為意,反倒極為受用的笑道:“沒事,我還想再多活幾年呢,我的身體,我心裡有數。”
工作人員聽得咋舌,忍不住感歎:“商黎,你跟杜老還真跟祖孫倆似的,我跟我爺爺就是這麼說話的。”
商黎一愣,隨即摸摸鼻子,她單純隻是因為,兩人過去的相處也一貫都是如此狀態罷了。
卻聽杜雲河滿臉慈祥:“可不,拍個戲收獲了這麼大個寶貝孫女,我可是賺翻了。”
商黎:……好想把他嘴給堵上。
杜雲河因為戲份結束和身體原因,這天中午就坐車回帝都。
臨走,商黎和嶽恒跟著導演去送他,莫名地心中有些五味雜陳。
幾個月的劇組相處,商黎總會想起他們當年的那些時光,可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認清這個現實,他們之間錯過的已不知是時間維度上簡單的50年了。
那段年輕時曾燦爛過的愛意,在她50年的沉睡和杜雲河50年的等待中,早已演化為了他們對彼此習慣性的掛念與不舍,那是已經超脫出愛情,無法用世俗情感定義的故人之誼。
也是在此時商黎才意識到,複活之後,她其實是對追尋當年和自己情深義重的故人的故事有些逃避的。就如同杜雲河、錦朝的母親,陳耿的父親,以及一些還散落在其他地方的,活著的、死了的故人。
“你好像,很敬重杜老。”嶽恒見她一臉的若有所思。
商黎輕歎一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