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頭的手在棋盤上遊移著,林半夏則不動聲色地看著整個棋盤。
周圍的聲音儘量壓低,卻仍像蚊子似的來回嗡嗡作響。
他找不到出路,舉棋不定本就煩躁,這些聲音更讓他氣大,簡直就是點燃炮仗的火星子。
“做啥子,”一掌拍在石桌上,鼻子裡吭哧著熱氣,眼睛瞪直,“下個棋鬨麻了,走開些。”
手上毫不客氣,像趕雞似的擺了兩下手。
這一下,可犯了眾怒,平常沒有由頭,現在抓住機會,怎麼也要殺殺趙老頭的傲氣。
一個把手攏在袖子裡的老頭吹胡子瞪眼,立馬說,“嘿,我們說了個啥,窩不出來屎,怪茅坑沒做端。”
旁邊立馬有人幫腔,“下不贏,就認輸,不要耽誤彆個女娃的時間了。”
……
兩方爭執聲越大越大,趙老頭卻一棋沒下。
處在漩渦中心的林半夏,聽著耳邊爭吵愈演愈烈。
慢慢動了動身體,站了起來。
“各位叔伯,我還有事,這棋就先不下了吧。”
她笑著抱歉,臉龐靜美,聲音沉穩,霎時間讓雙方都停了下來。
剛走出兩步,趙老頭拔高了音調,喊道:
“嘿,啥意思,棋還沒下完,咋個就說走。”
林半夏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立馬有更高的聲音,如潮水一般湧向趙老頭。
手指在棋盤上,嚷道,“來嘛,你說你走哪,你贏得到!”
“天天日白我們,這下輸在一個女娃娃手裡頭,你羞先人。”
趙老頭站在原地,吹胡子豎眉,說不出一句話。
林半夏剛說完,陸老太太就拍著巴掌,笑得前俯後仰。
“這樣啊,趙老頭那估計是氣慘了,他這人就是贏得輸不得,就該這樣,讓他也吃個敗局。”
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淚花,對著林半夏豎起一個大拇指,“真厲害,小夏,象棋也下得厲害。”
林半夏被猛地一誇,臉上頓時有些發燙。
輕聲說,“其實沒下完,最後輸贏也不清楚。”
陸老太太看著林半夏,越看越滿意,抿著嘴低低地笑。
陸階往陸老太太碗裡夾了一筷子菜,“吃飯吧,奶奶,你也彆一直盯著人家。”
陸老太太眉梢一挑,嘴角下拉,看著陸階說,“你知道我在看什麼嗎?”
這話意有所指,當然,指的是陸老太太一直以來的心病。
陸階很快速地看了一眼林半夏,女生眼神清明,眉目秀美,看上去靦腆羞澀,實際有著自己的底線和想法。
會在某個必要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站出來。
他點了點,“知道。”
林半夏沒聽出這啞謎,抬頭看陸階,卻猛地撞進他如同深海一般的眸子裡。
裡麵無波無痕,看上去風平浪靜,實際有能讓人瞬間沉溺的魔力。
林半夏有些慌亂的錯開視線,心口傳來不規則的跳動,渾身的溫度似乎也高了些。
夾起一點米飯,掩飾性地送進嘴裡。
陸階低下頭,從某種意義來說,他也在和林半夏“下棋”。
隻是兩人不在棋局兩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