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禪》全本免費閱讀
蓬萊池畔,楊柳拂岸。
宣平帝指著麵前的一池枯荷道:“琬兒可還記得幼時你偷偷下水采蓮蓬的事。”
蕭琬點點頭:“那一回母後帶著我們進宮向端惠皇祖母問安,我趁著宮中歇晌,偷溜出來,撐了船篙去摘養在池中的蓮蓬。後來不慎落了水,連累陛下被母後責罰。如今想來我自幼便給陛下添了不少麻煩,實是慚愧得很。”
宣平帝微微搖頭:“那時我們的阿耶還隻是一個不起眼的藩王,琬兒想要什麼自然不能像其他得寵的皇子公主那樣隻要多看一眼,便有大把的宮人上趕著為你獻上。如今,如今隻要琬兒想,便是采儘這池中蓮蓬又有誰敢說半個不字。”
蕭琬含笑看向皇帝,注意他鬢邊生出的白發,心中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權力可真是個好東西,陛下如今已是萬萬人之上,自然是要什麼都唾手可得。好了,不說這些了。還是說回正事吧,陛下應知我此次入宮是為何而來。”
宣平帝見她如此生疏,心中鬱結。
“琬兒是來同朕要人?”
蕭琬點點頭:“我的丈夫,他入京已經兩個多月了。自麵見過陛下後便杳無音信,煩請陛下相告他在何處。”
宣平帝聞言眉頭緊鎖:“你就認定是朕將他關押了起來?”
蕭琬垂著頭,抿唇不語。
宣平帝側過身,負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
“那個人在你心中當真如此重要?讓你不惜觸怒天威,舍棄公主之尊,舍棄你我幾十年的兄妹情分也要救他?”
蕭琬微微仰頭注視著那道孤絕的背影,一滴淚順著麵頰滾落。
“陛下是不是忘了,當初我嫁他奉的是陛下的旨意。平城一役已致使我們夫妻離散、骨肉分離十餘年,如今我和他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從突厥人手裡活了下來。什麼公主之尊,什麼大都護之名,我們都可以不要,隻求陛下留我們性命,好讓我們用此殘生來好好彌補對女兒的虧欠。”
宣平帝微微側頭,一臉痛心疾首地望向她。
“朕此生做得最後悔的事,大概就是將你嫁給他。這個戚鏨,在北庭一日,朕便一日不得安寧。如今你身為朕的骨肉至親,卻成為他對朕的掣肘,有你一日,朕便一日殺不得他。”
蕭琬抬袖抹去眼角淚痕,咬唇看向他道:“陛下用他卻要疑他,既要他為大昭賣命,又唯恐他擁兵自重。既欲除之而後快,又唯恐言官們口誅筆伐。從古至今能掣肘陛下的從來不是骨肉親情,而是所謂的帝王心術。”
“夠了!”
宣平帝身形一顫,扶著一株柳樹站穩,良久才緩緩開口道:“琬兒,不管你信不信,朕雖忌憚他,卻從未想過要取他性命。朕也給過他很多次機會,是他自己困於心中業障,作繭自縛,不肯放過自己。”
轉眼到了十一月,京中迎來了第一場雪。
一個震動朝野的消息從遙遠的北境以八百裡加急的方式傳遞回盛京。
就在一個月前,突厥可汗霍毗突發惡疾,暴斃而亡,左賢王辟哆領兵攻占了王庭,七王子哆吉則帶著一小部分人馬逃往突厥東部一帶,歸攏部族自立為王,與辟哆形成了東西分庭抗禮的局麵。
消息一出,朝中形成了兩派勢力。
以中書令趙拓為首的一眾人等認為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朝廷應該趁著突厥東西分裂之際出兵北上,一舉奪回十多年前丟失的邊境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