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大人最近與千世夫人爭執的事情, 身為弟妹的你應該也是清楚的。”
細川夫人的話語中,宇智波帶子陷入了沉默。
是啊,她如何不清楚。
事實上, 就在她上次去找千世姐時, 後者還拉著她的手懇求她“說服扉間, 幫忙勸一勸柱間大哥”。她很想勸千世姐彆這樣, 因為勸說丈夫娶側室, 真的不隻是家裡多了一個人那麼簡單,撇開彆的不提, 一想到會有彆的女人和自己分享同一個丈夫,那也太……然而, 千世姐的態度很是堅決,就像是走向了窮途末路的賭徒,孤注一擲地將一切推到了賭桌上,任誰勸說都不想罷手。
這種絕望的態度毫無疑問也影響到了和以及幸子, 身為嬸嬸,她所能做的沒有太多,也隻有在他們空閒的時候帶著他們一起玩玩, 努力讓他們的心情舒展。而且, 孩子年紀雖小,卻不意味著不懂事。
事實上, 和就問過她:“靜姬嬸嬸,我的天賦是不是真的很差?給父親大人丟人了?”
幸子也問過她:“靜姬嬸嬸,我聽人說側室都是狐狸精,她來了,母親大人和我們會不會被欺負?”
她真的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夜間回來同丈夫扉間說時, 他也唯有歎息——大哥想要維續一夫一妻生活的心意毫無疑問沒有問題,但是千世姐的舉動也無可厚非甚至可以說是極為賢惠,至於她和她家族的私心,也屬於人之常情。
所以這種事,真的是兩邊為難。
沉默中。
細川夫人再次開口了:“事到如今,柱間大人娶側室想必已勢在必行。靜姬,你考慮過人選問題嗎?”
宇智波帶子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她抬眸看向對方,如此說道:“就算……這件事要成真,人選也該是由柱間大哥以及族中長老確定。”
“但也是你日後經常相處的對象,不是嗎?”細川夫人微笑著說道,“若是這位新娶的側室能夠儘快誕下有天賦的孩子,再與你互相扶持,難道不再好不過?”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細川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如此說道,“我希望你向柱間大人引薦細川家的女人,讓你的‘同族’成為族長大人的側室。”
“……”宇智波帶子沉默了下,回答說道,“你想太多了,我無法影響到柱間大哥的判斷。”
“你也許不行,但是,扉間大人的話,是肯定可以的。”細川夫人笑著說道,“你與扉間大人這樣親密投契,隻要你用心懇求,他沒有理由不答應你。”說到這裡,她微微歎了口氣,“如若靜姬還在,眼下,我應該就是在求她了吧。你覺得,同樣的情況下,她會拒絕我這個母親嗎?”
宇智波帶子同樣捧著茶杯的手頓了頓,抬眸問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怎麼會。”細川夫人姿態優雅地擺了擺手,“隻是在闡述現實罷了——謊言,總歸是會被拆穿的。難道你就不擔心這一天的到來嗎?”說到這裡,她再次歎了口氣,“你也彆怪我,事實上,自你出嫁之後,我們也日日夜夜活在提心吊膽之中。千手越強大,我們就越歎服,同時也就越害怕。現在擁有的越好,隻要一想到未來某天可能會失去,心中就越擔憂。所以,我們想要再多一重保障。這種心情,你應該是可以理解的吧?”
“……所以,你們想要拿出另一個無辜的女人,來做砝碼嗎?”
“彆說得這麼難聽。”細川夫人輕笑了聲,“對於任何女人來說,嫁給柱間大人都絕對不委屈,隻會是榮耀。這一點,現在過著錦衣玉食生活、備受丈夫寵愛的你,應該再清楚不過。”
宇智波帶子沉默了下後,回答說道:“也許你說得有道理,但是我拒絕。”她放下手中的茶,表現出了送客的態度,“柱間大哥娶側室也好,不娶也罷,這是他個人的自由。作為親人,無論他做出怎樣的決定,我和扉間的態度都是一樣的——隻會支持,但決不妨礙。很抱歉,必須讓你失望了。”
其實,她真的想不怎麼禮貌,隻是,這人也畢竟是她的救命恩人靜姬的母親。但是,她其實很清楚,也認為對方應該清楚——
那份救命之恩,在她願意幫忙代嫁的時候,就已經還清了。
細川夫人臉上的笑容一點點退去,她反問道:“那你想過,事情一旦被拆穿,自己的下場嗎?”
“……你是在威脅我嗎?那你要失望了,我無所謂的。”宇智波帶子同樣反問。但其實,她從一開始就做好準備了。或者說,她一直都很想告訴扉間這件事,隻是因為無論如何都不想連累細川家,才拚命忍耐的。如若他們能主動拆穿,也許……她還能覺得輕鬆不少。
“看來,”細川夫人低下頭去,似是在思考,“你對這場婚事,一直不是很願意。”
宇智波帶子覺得有些好笑,認真問道:“這世上有哪個女人願意頂著彆人的名字和身份出嫁?”就算她常識缺失,卻也知道這絕對是不好的事情。如若那時,他們不是在靜姬的靈前全家下跪對她苦苦懇求,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
“那麼,如果我說——願意幫你恢複自由呢?”細川夫人又問道。
宇智波帶子微微睜大雙眸:“你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細川夫人回答說道,“你本來就是自由之身,想要重回自由也是應有之義。隻是,如今的情形,你作為細川家與千手家的紐帶,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輕易脫身的。但是,”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如若有人能代替你成為新的紐帶,那麼……”
“細川家,”宇智波帶子聽懂了,她輕聲說道,“就不需要我了,是嗎?”
“彆說得這樣難聽。”細川夫人微微一笑,“也許你可以將其稱為——功成身退。”
“……你們想怎麼做?”
“我們會幫你死遁。”細川夫人輕聲回答說道,“就此,你重獲自由。”她來這裡找人幫忙,自然是做好了多手準備,一計不成再來一計,直到逼迫對方就範。而現在,她確信,自己找到了眼前少女的“死穴”。隻是,多傻啊,放著這樣好的生活和這樣好的丈夫不要,偏偏想要撇下靜姬的身份重獲自由。到那時,她說不定才會發現,拋棄了“靜姬”的身份,她其實什麼也不是。
不過,她下的這個決定,其實也是最符合細川家利益的決定。
畢竟,這少女的存在就是謊言本身,若是她不在了,那麼謊言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
死遁?
重獲自由?
宇智波帶子敢發誓,自己從眼前人的話語中覺察到了些許刻意隱藏的殺意。細川夫人口中的“死遁”,到底是“死遁”還是真的死亡呢?也是,隻要她真死了,那麼一切自然無從追究。
有那麼一瞬,她懷疑自己代嫁的行為到底有什麼意義。隻是,事到如今,追究這些也顯然毫無意義。
最終,細川夫人留下了一句“你仔細考慮下,我過幾日再來”的話語,轉身離開了。
之後,宇智波帶子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毫無疑問,她並不打算答應對方的條件。柱間大哥顯然沒有娶側室的意思,她又何必刻意給他添堵,再說,扉間也不是那種她說什麼就是什麼的類型;而且,這件事本身,也對千世姐太不友好了。
隻是……
離開麼?
她緩緩側趴在地上,安靜地思考著。
毫無疑問,細川家給她提供了一條不錯的思路——她已經不想再繼續欺騙扉間下去了,但是,考慮到靜姬她也的確不想主動出賣細川家,那麼,也許“自行死遁”,是個不錯的法子。隻是……
當千手扉間傍晚時回來時,就看到妻子正一動不動地側趴在屋內,整個人看起來簡直像是一座沒什麼生氣的石雕。
他整顆心頓時就揪了起來,三兩步上前單膝跪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扉間?”她回過神來,輕聲說道,“抱歉,沒注意到你回來了。”
“……這不是重點。”千手扉間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有些急切地問道,“到底哪裡不舒服?我先幫你檢查下,然後讓族內的大夫……”
“不。”她坐直身體,將頭輕輕依靠在他懷中,低聲說道,“彆擔心,我沒事,就是突然覺得有些累,所以才躺了一會兒。”
“……”隻是有些累,會這樣?
他心中狐疑,卻又覺得此刻不好問些什麼,然而緊接著,她卻問了一句讓他頭皮發麻的話,她說——
“扉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
千手扉間的雙眸驀地瞪大,抱著妻子的手下意識一緊,他正準備詢問些什麼,就聽到她道歉——
“抱歉,我胡言亂語的。扉間,你就當沒聽過吧,抱歉。”
“……”
說罷,她有些疲憊地閉上了雙眸,喃喃低語:“抱歉,我真的覺得有些累,讓我睡一會兒吧……”
“……好。”千手扉間輕聲說道,“好好休息吧,我陪著你,靜姬。”
“……”她緩緩蜷縮起身體。
——我不是靜姬,我是……
——我是誰?
千手扉間鋪好被褥,將妻子放進去後,他實踐了自己的諾言——跪坐在一旁,靜靜地陪伴著她。剛才他稍微檢查了下她的身體,的確沒有生病,也許的確就是像她所說的那樣“累了”,但這未免太過異常。
如此想著的他派出去了一個影分|身,後者走到外麵後,叫出了日常駐守於院內的家忍,沉聲問道:“今天出了什麼事?”
心裡向來很有數的家忍單膝跪地垂首答道:“下午時,細川夫人來過。當時夫人屏退了我們與她聊了一段時間,細川夫人走後,夫人就一直……”
“又是她?”影分|身扉間蹙眉,身為本體的一部分,他自然擁有本體一直以來的記憶。與此同時,對於妻子的心意,他也是完全一致的。理所當然,千手扉間會有的憤怒,他也會有。
他記得很清楚——上次細川夫人來時,就讓他的小妻子悶悶不樂了一小陣,不過事後他得知對方是來“催生”。雖然不悅於她敗壞了靜姬的心情,但一來他們畢竟是母女,二來出於細川的立場考慮她的行為也無大錯,所以他也就沒有事後追究。
所以,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再次來催促她儘快懷孕?
……不,如若僅此而已,她應當不至於消沉到那個地步,也不至於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脫口而出那種“駭人之語”,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原本就在調查細川家的貓膩,再加上這一宗,簡直就是“舊恨新仇”湊在了一起。
不多時,影分|身回還,千手扉間的本體也清楚地知曉了一切,心中的狐疑也更甚了幾分。然而讓他既傷心憤怒又委屈失落的是——她,固然是細川家的女兒,卻也已經是他的妻子,寧可懷抱著秘密糾結痛苦,卻咬緊牙關不肯對他說出一個字。難道在她心中,他就這樣不值得信任嗎?
她自嫁給他以來,不是沒有展露出異樣的,隻是,在一切不可忽視之前,他都在用完全不像自己的態度對她近乎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都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難道她就不明白,隻要細川家所隱藏的秘密不是什麼滔天大錯,看在她的麵上,他和大哥都絕不至於對他們太過苛責嗎?
夜深了。
洗漱完畢的千手扉間掀開被褥,在妻子的身旁躺下——與很多不修邊幅的忍者不同,他有著極為良好的衛生習慣以及講究的生活習慣,各種意義上都可以說是“精致男孩”了。這樣的他,起碼在這些方麵,在千手其實是有些“格格不入”的,隻是,妻子卻與他非常投契,他們在書籍、審美以及其他方麵都非常談得來。
當然,他沒懷疑過這是細川家專門按照他的喜好培養的,因為他的這些小愛好,知道的人其實唯有大哥而已。外人甚至族內不熟識的忍者隻知道他是——千手家的二當家,千手家的“腦”,以及,有些不近情理、冷酷無情的忍者。
所以,他其實一直覺得,這是一種難得的緣分。
政治聯姻,能遇到這樣投契的對象,委實太過難得。
他想要好好珍惜她以及這段緣分,隻是……
她內心深處是怎樣想的呢?
千手扉間伸出雙手,自身後擁抱住一直背對著自己的妻子,然後,隻感覺到她的身體微微一僵,毫無疑問,她一直沒有睡著。
他微微歎口氣,低下頭在她的後脖上落下了一個輕吻,低聲問道:“還沒睡?”
“……嗯,抱歉。”
“為什麼要道歉?”
“……抱歉。”
“……”
千手扉間輕輕地將妻子的身體翻轉了過來,她卻一直閉著雙眸。沉默了下後,他輕聲說道:“靜姬,你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嗎?”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默。
耐心等待的千手扉間一點點失望,然後,他微微歎息了一聲後,收回了自己的雙手,轉而也背轉過了身體,閉上雙眸——自婚後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這樣做。明明主動做出了這種冷淡的舉動,然而心中卻是萬千思緒,難以入睡。
“……抱歉。”
片刻後,他身後再次傳來了這樣一句。
緊接著,他感覺到她也再次背轉過身去。
夫妻二人就這樣背對著背,各自沉默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總之是總算做好了心理建設的千手扉間再次轉過身去,隻見妻子正背對著自己蜷縮成一團,與此同時,緊閉著的雙眸下有著清晰可見的淚痕。
“……………………………………”
他的心頓時就慌了,下意識拿手去摸,隻感覺她的小臉濕漉漉又涼瑟瑟的,也不知道她就這樣無聲地哭了多久,說不定,從他轉身的一瞬間開始就……
他這是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