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將就木、活著等死是什麼滋味……
千手柱間從未想過, 自己有朝一日會如此清晰地知曉這件事。畢竟他一直都覺得,如他這般的男人,如斑這般的男人, 最應得的歸所就是在戰場上, 與敵人酣暢淋漓地戰上一場,直至力竭而亡。
倒不是說他不想壽終正寢, 隻是這對於忍者來說, 實屬奢望。
而且,身為一個強大的忍者, 若是生命的最後是纏綿病榻衰弱而亡, 也未免太過淒慘,倒不如索性戰個痛痛快快,化作一場足夠璀璨的煙火,照耀生命的最後夜空。
……斑做到了,在他的親手“幫助”下,而他,卻沒能做到。
如此想著的千手柱間, 抱拳咳嗽了幾聲, 隻覺得才剛初秋時分,天氣就冷得不像話, 以至於他骨縫裡都透著寒意。他不由抬起手,稍微緊了緊披在肩頭的青色外袍。
其實他心裡很清楚, 現在的天氣並不算涼,涼的,虛弱的,是他的身體才對。過往的很多年間,他哪怕冬日裡穿著單薄的和服, 也半點不覺得寒冷,而今……
才剛秋天,就穿上厚外套了麼?
斑若淨土有知,八成會嘲笑他現在的慘態吧?
不愧是斑,能將他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恰在此時,不遠處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和查克拉波動。
“大哥,說過多少次了,天冷就不要坐在外麵,很容易著涼。”
千手柱間側過頭,笑看著正端著藥碗快步走來的自家弟弟,開口說道:“但是,屋裡好悶。”然後,滿臉乖巧地站起了身。
千手扉間回以人一個白眼:“悶的話不知道開窗嗎?”然後,拉著人就往屋內走去。
千手柱間感受著弟弟掌心那與自己截然不同的溫暖,看著弟弟身上同樣穿著的杏色外袍,心中略有幾分感慨地想:扉間其實……並不冷吧?但是,因為擔心傷害到他這個大哥的自尊心,所以,從他剛入秋時說“有些冷”的那一天起,扉間也穿上了外袍,認認真真地對他說“是,大哥,這個秋天是有些冷”。然後隨著他一起,將薄外袍換成了厚外袍……
……不,不止是扉間,家中的其餘人都是一樣——
不約而同地提早穿上了外袍,以此來證明這個秋天的確很冷,所以,穿上外袍是正常的,所以,他的身體沒有出半點問題。
出問題的是這“異常”的天氣。
多麼傻,多麼笨拙,又多麼溫柔。
所以,他什麼也沒說,隻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千手柱間在弟弟的引領下,乖乖地坐在了自己位於窗邊的床鋪上,提起被褥蓋住了雙腿,然後伸出雙手接過了對方手中的藥碗,眉頭不眨一下地大口喝著裡麵的苦澀湯汁。
千手扉間則稍微調整了下窗戶的角度,確保它足夠透氣又不至於凍到人。完事之後,他跪坐在地板上,雙眸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家大哥一口喝乾了碗裡的藥,這才接過藥碗放在一旁,順帶說:“大哥,伸手。”
“……你早上才查過一次。”千手柱間試圖拒絕。
“伸手。”千手扉間堅持說道。
千手柱間微歎了口氣,伸出了自己的手,任由弟弟用查克拉一點點探索著自己的身體——對於忍者來說,這是相當失禮的舉動,但他們兩兄弟一心同體親密無間,自然不在意這些。
他之所以不想伸手,也隻是不希望扉間再次露出失望的表情罷了。
身為木遁使的他本身就是個很出色的醫生,所以,沒人比他更清楚自己此刻的身體。與斑的那場戰鬥,他雖然最終獲得了勝利 ,但也因此極大地透支了自己的身體和生命力,且再戰鬥中身受重傷,隨之而來的結果就是——
苟延殘喘,慢性死亡。
扉間精心調配的藥不是沒有用,但也隻能略微延緩下他的死。
這麼說吧——
春天過了是夏天,夏天過了是秋天,秋去冬來,冬去春來。而他的死,宛若四季輪回般,已成定局。
人類,是無法改變自然規律的。
所以,哪怕弟弟扉間再聰明睿智,也無法將他從死亡陰影中解救出來。
千手柱間向來是個很想得開的人,所以,從他意識到這件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然接受了這事實。並且,隻希望能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多陪陪這些年裡一不小心就忽視了的家人,順帶,好好地保護這個小家、千手一族以及整個木葉。
但是,他的弟弟扉間顯然既想不開,也無法放棄。
他能怎麼做呢?
能對扉間說“放棄吧,大哥我死定了”嗎?
不可以的。
他已經對扉間足夠殘忍了,再繼續如此,會遭天罰的。
所以,千手柱間變得很是“乖巧”,變得空前地聽弟弟的話。
扉間讓他吃什麼他就吃,扉間讓他喝什麼他就喝,扉間讓他在哪裡呆著他就在哪裡,扉間讓他什麼時候睡覺,他就乖乖地躺在床上,哪怕明明睡不著也會努力地閉著雙眼等睡意襲來。
……他欠扉間的,這輩子都無法還清了。
扉間最想要的補償,現如今的他也壓根給不了。
所以,除此之外,他還有什麼能為扉間做的呢?
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