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瞬間, 宇智波帶子便認了出來,這雙眼睛屬於惠的丈夫,宇智波斑。隻是與惠的那些噩夢中的不同, 此時此刻, 這雙眼是黑色的, 而不是紅色。
隻是……
也許是因為個人審美區彆吧,她總覺得, 這雙眼徹底化為紅色、其中流轉著圖案的樣子,不僅不嚇人, 反倒相當好看。當然,這可能是因為她沒像惠一樣,直麵那份“可怕的衝擊”,所以稍微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
就這樣默默四目相對了片刻後……
宇智波斑沉聲說道:“惠,你醒了,感覺還好嗎?”聯想到族內大夫之前的說法, 他懷疑現在是妻子的回光返照。雖說的確對妻子沒有多少愛意, 兩人的感情也不算太好, 但畢竟這麼多年的夫妻, 雙方還孕育了這麼多孩子,若說他現在心中毫無觸動毫無悲傷感情, 是絕不可能的。
今夜過後……
他又要失去一位親人了麼?
“……啊?哦……”宇智波帶子一時之間稍微有些不太習慣彆人喊自己“惠”,愣了下才回過神來,好在,她現在在眾人眼中是個“瀕死之人”, 所以,無論如何發呆發愣反應遲鈍,都是可以理解接受的。她又頓了數秒, 才回答說道,“挺、挺好的。”
“真的嗎?”宇智波輝迫不及待地問道,“母親,真的?”他和弟弟雖然沒有聽到族內大夫怎麼說,但是,父親和二叔臉上無意間流露出的表情,讓他很是害怕。
宇智波帶子側頭看向跪坐在一旁的六歲孩童,她對對方並不陌生,畢竟總在惠的記憶碎片中看到。惠雖然懼怕丈夫,但是,對於自己的兩個孩子的確是投入了百分百的母愛,也正因此,在長子輝正式上戰場後,她才會那樣不安以至於夜夜驚悸時而驚醒。
於是,宇智波帶子自被褥中抬起了自己的手,略有些吃力地向孩子伸去,可惜,這具身體實在太糟糕,從醒來的那一刻起,她就感受到了強烈的綿延不斷的深入骨髓的讓人幾乎坐立不安的疼痛感,以及,渾身無力的虛弱感。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她更加深刻地意識到了惠活到現在的不容易,以及,惠真的有很努力地堅持過了,絕不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自私。
也正因此,這隻手伸到一半,便墜落了下去。
宇智波泉奈的心頓時提了起來,即使他和自家大嫂也沒有太深厚的感情,他也絕不希望哥哥喪氣侄子們喪子。尤其,惠姐除了和哥哥不算感情和睦外,已經算是個合格的族長夫人了,至少,至今為止,幾乎從未讓哥哥煩惱過,總是那麼安靜以及沉默,就像是……哥哥房中的一件擺件,宛若沒有自己的想法,也沒有自己的主張,日複一日做著他們希望她做的事情。
宇智波斑眼疾手快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妻子自半空中垂落的手臂,傾身去看人的狀況。至今為止,類似的場景他可見過太多次了,懷抱著前不久、一天前甚至幾分鐘前都還活蹦亂跳的族人,伴隨著對方手臂的垂落,鮮活的生命亦戛然而止。
“母親!”宇智波輝被嚇得再次叫了一聲。
年方兩歲的體弱多病的宇智波耀被嚇得直接哭了出來。
“……抱歉。”宇智波帶子連忙開口說道,“大概是因為睡太久了,我的手沒有力氣,嚇到你們了吧?輝,耀,我沒事的,彆害怕哈,我真的沒事。”說罷,她求助似的看向傾身下來查看自己的男人,低聲說道,“斑……大人,麻煩你扶我起來,可以嗎?”抬手都沒有力氣,自然更沒有力氣坐起身來。
宇智波斑沉默了下,微微俯身,一把將妻子因為病弱而過於輕飄、簡直不比一片羽毛重多少的身體撈了起來,也沒有鬆開,就這樣自身後懷抱著她支撐著她,順帶,輕輕拉扯起被褥,小心地蓋住她的身體。
雖說現在是春末,天氣已經很暖和。
他記得……
母親即將去世時,父親就是這樣做的,然後,母親就這樣在父親的懷抱中對他們所有人說完了全部的遺言,最後,撒手人寰。
他和惠的感情遠沒有父母那樣好,但是,他想,在惠人生的最後,他願意這樣做,也希望惠不會像日常那樣覺得恐懼瑟縮厭惡抗拒。
想到此,他垂眸看向懷中人的表情,出乎意料的是,她的身上很是鎮定,再沒有平時靠近他時的惶恐。但是,這個認知並未讓他鬆了一口氣,反倒讓他更加不安心,因為……
生死間有大恐怖。
在此基礎上,其他的事情大約都不足為慮了吧?
宇智波帶子並不知道身後人那複雜的心情,也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以及“小叔子”都認為自己已經死定了,此刻正在回光返照,她隻是深吸了口氣,略有緩解了下身體的疼痛後,微笑著朝跪坐在一旁的宇智波輝和宇智波耀伸出了手,語氣溫柔地說道:“來,到媽媽這裡來。”
她雖然努力地在模仿惠,但大約是真的沒什麼天賦,因為惠日常並不會自稱自己為“媽媽”,而是“母親”。
好在,還是那句老話,生死邊緣,已經無人在意這些。
年紀還小的宇智波耀幾乎是撲進了母親的懷中,雙手緊緊地抓著後者的衣襟,仰起頭不住淚流:“母親……母親……”
小孩子,是最為敏感的,所以,從其餘人的態度中,他也隱約感覺到了什麼,此刻心中滿是恐懼。
而宇智波輝,隻是朝母親所在的方向又挪了挪,並沒有像弟弟那般撲入後者懷中,因為擔心自己年紀已經大了,而母親的身體也承受不住他們兩個人的重量。
“耀,哭什麼呀?”宇智波帶子一手攬住懷中孩童,另一隻手抓住柔軟又吸水性極強的寢衣衣袖,輕輕擦拭起懷中孩童臉上的淚水,“媽媽不是好好的嗎?”
“真、真的嗎?”宇智波耀哽咽著問,“母親真的不會離開我嗎?”
此言一出,其餘人頓時都沉默了。
宇智波斑沉默無聲地注視著懷中的妻子,卻見她並沒有露出於類似於恐懼或傷悲的表情,反而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容,認真回答說道:“至少今夜不會,最近也不會,耀,我向你承諾。”
剛剛的時間裡,她稍微感知檢查了下惠的身體,雖然的確糟糕,但是……確實還能支撐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