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少年賴賴唧唧的聲音,整個酒館安靜得詭異。
關上的大門忽然被一陣風吹開。
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年輕“姑娘”直奔吧台。
“湯米,閉嘴。”
她身後遊弋出一根長長的蠍子尾巴,泛著深冷的黑鐵光澤,把滾落在地上的手掌紮起來往外丟去,才坐在另一張吧台前的高腳椅子上。
她嫌棄地看了一眼桌台,正常眼睛兩側如米珠大小的四隻橫列紅瞳閃閃爍爍:“看看你做的好事,小莉比最討厭臟兮兮的了。”
“那是我的錯嘛,是那個臭哄哄……”
湯米撇了撇嘴。
也就是這家夥來得遲。
不然,恐怕那不長眼的半獸人遇上的手段可比少隻手折磨上一千倍。
從始至終,吧台後的少女一直在專心地整理著手上的紙張,未曾將視線移開分毫,認真將蓋著紅戳的委托單釘在身後有些年頭的木板上。
“絲柯莉。”
湯米雙手交叉放在腦後,枕著劍揶揄道:“你不稀罕撲克臉的毒藥了,這幾天晚上都跟著我來鴉巢酒,可彆忒想增進我們這幾年無所進展的感情了吧?”
嗖地一下。
亮晶晶淬著毒液的尾針懸在了少年的眼前,吧台後的女孩忽然抬頭看過來一眼。
毒針威脅地抖動了兩下又收了回去。
“自作多情。”
蠍女絲柯莉慵懶壓著腿:“彆打擾莉比派單子,你弄臟的地兒,你得弄乾淨。”
聽到這句話,吧台後的少女點了點頭,眉眼彎彎,眼睛笑眯眯。
湯米萎靡的精神霎時滿血,一個打挺從椅子上落地。
……
血跡汙漬全部清理完畢。
吧台後的人終於抬起頭,抽出手裡薄薄一張描金邊的委托單,往身前還抱著拖把,顯得有些滑稽的少年勇者推去。
絲柯莉翻了個白眼:“我現在還能退出湯米的小隊嗎?”
修剪圓潤齊整的指甲在桌麵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叩,莉莉安內心默默歎了一口氣。
她做了一個讓對方放輕鬆的手勢。
這具身體是啞女,不能說話,感知十分遲鈍,比劃手語的動作也溫溫吞吞:「不行,湯米是鴉巢裡頂尖的勇者了。」
“可他是個人類。”
絲柯莉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五年前,你隻說要一個活的。」
莉莉安為她倒上新的酒。
動作熟稔,她已經十分熟悉這個身體,這間酒館,就像呼吸一般自然。
事實上,這是一件很難解釋的事情,她也許失去龍的身體,卻擁有了不止一個人類身體。
這個身體在她的意識蘇醒之前,大概是七八歲的年齡。
也許是死亡的危機迫近……
聖殿裡,還在學習禮儀的莉莉安暈厥過去,囚籠車裡,心臟停跳的女孩醒了過來。
而湯米是莉莉安意識蘇醒在這具身體裡之後,遇到的第一個人類。
那個時候,關在奴隸籠子裡的,將要送往獸場作為飼料的不止她一個。
臉上嬰兒肥都沒褪去的小男孩明明病得半死不活,還口口聲聲想要成為一名勇者,傻乎乎地想給她摘脖子上的項圈。
莉莉安覺得他燒傻了。
本來是想見死不救,隻是從籠子裡離開。
奈何對方看見她居然有勇氣誘騙監管者,還真的動手打開籠子逃出去了,馬上兩眼放光,交換姓名,不給就哭。
當時莉莉安以為他是回光返照,雖然很煩幼崽的嘰嘰歪歪,但更煩哭得眼淚鼻涕糊一臉。
實在太不雅觀。
狗皮膏藥一樣,簡直是踩上一腳就黏住腳底不鬆開……
後來,以莉比的名字,暗中借助著聖女的身份,她辦成了這間賞金酒館,成為鴉巢酒館的主人。
孤兒湯米,確實也成為了一個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