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侍衛翻身上馬,院門空蕩蕩地敞在他們身側,他們無人在意,執馬揚鞭。
李化吉知道他們看不上棚屋裡的那些東西,或許在他們眼裡,被颶風一刮就會搖搖欲墜的棚屋早就該推倒了,裡麵的家具也一文不值,不如劈成柴火賣了。
可那是李化吉的家,她的父母在這裡將她生下來養大,又在這裡病死,隻留她和弟弟在世上相依為命的家。
李逢祥把腦袋頂出軟簾,看了會兒,又轉過頭來,擔憂地看著阿姐:“沒關院門,東西都會被搶光的,等我們回來要怎麼度日?”
他還惦記著床頭的小木盒裡有兩姐弟辛辛苦苦攢下的三吊錢,阿姐答應過他,等存滿三吊,就去鎮上割一刀肉,給他做香噴噴的紅燒肉。
李逢祥朝思夜想,盼了很久,夙願卻轉頭成空。
李化吉不知道該怎麼和弟弟解釋這一切,她清楚地知道坐上了這座馬車,那座棚屋是被搶光還是燒光都和他們沒了乾係,他們若運氣好,可以在宮裡度完苦寂的一生,若不然,就會早早死在宮裡,成為一抔土。
可是也不用她解釋什麼,當車轂轉過繁華的街道,滾過噤若寒蟬的行人,駛到巍峨聳立的宮牆前,在恢弘氣勢得壓迫下,李逢祥再不知事,此時也察覺到了異樣。
他撲入阿姐的懷中,企圖用溫暖的熟悉的懷抱慰藉他的懼怕,可他忘了他的阿姐也不過是十八歲的少女,過去生活攢下的經驗隻夠讓她應對街頭使用鬼秤的奸詐攤販,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當下的情況。
李化吉隻能緊緊地抱著他,用因為乾遍粗活而顯得醜陋的手拍著他的背,柔聲告訴他:“逢祥,沒有關係,即便是死,阿姐也同你在一處。”
李逢祥噙著眼淚,眼眶紅紅的,好不可憐:“阿姐,我還沒有吃上紅燒肉,我不想死。”
馬車在這時停了,軟簾打起,探進了一張圓圓的肉實的臉,麵頰富態,眼角卻已長出細密的皺紋,謙卑地笑起來時,拖出深淺不一的光影。
“郎君,女公子,請下馬車。”
他恭敬地請道。
李化吉知道無論她怎樣縮頭,那一刀總要落下,因為過於懼怕,此時反而生出無限的勇氣來。
這是屬於窮人的勇氣,儘管他們千難萬難地活著,好像很看重自己那條命似的,但其實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窮人的命最不值錢。
此時李化吉就是這樣的心態,她牽起李逢祥的手,將他帶下馬車。
圓臉湊了上來,道:“奴婢名喚壽山,是在陛下麵前伺候的太監,往後奴婢就負責照顧郎君起居了。”
李化吉意識到壽山仍舊喚李逢祥郎君,這與侍衛所言,要請李逢祥做皇帝似乎有些出入,她思索之際,抬頭看了眼矗立在高台上的宮殿。
鉛灰色的太空把流暢的飛簷屋角都壓得低低的,脊獸哀默而立,廊下的鐵馬靜聲不動,唯有宮婢黃門魚貫而入,又魚貫而出,手裡捧著佳肴,似乎宮殿內正擺著一場宴席。
李化吉回過神來:“陛下身體可康健?”
大明宮的主人自然隻有皇帝,沒有主人的同意,誰又能在此開宴設席?
因此李化吉篤定當今聖上依然建在,可是她不能直勾勾地問壽山你們陛下活沒活著,所以才用了比較委婉的說話。
壽山笑了笑,後來李化吉在很多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