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我爸什麼也不敢說,誰讓傅言是那位傅總,才見了一麵,他就巴結上人家了,沒點骨氣。”
“您不知道傅總是誰?也對,那我給您講講……”
他低聲在墓前念叨,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靠近的腳步聲。
一回頭,是宋建林。
“怎麼才來,”宋遙微微皺眉,“就不能準時一點,一定要在這種時候遲到?”
“我沒來晚,”宋建林難得語氣和善,“現在才剛九點,是你來太早了。”
宋遙沉默。
他沒再說什麼,站起身來。
腿都有點蹲麻了。
宋建林也在墓前放下一束花:“剛剛跟你媽媽說什麼了?”
“說了你的壞話,”宋遙很不客氣,“把這一年咱倆吵過的架全告訴她了,我媽說她很煩你,明年不想再看見你了。”
宋建林歎氣:“每年都是這幾句話,也過去這麼多年了,還在記恨我?”
“記恨你一輩子。”
“當年是我不好,我沒什麼好說的,”宋建林看向墓碑上的照片,“你恨我就恨我,我不辯解,但至少,彆在你媽媽麵前說這些。”
宋遙冷冷道:“怎麼,還要維持這虛假的父慈子孝給她看?你騙誰呢。”
“彆讓她不開心,”宋建林拍拍他肩膀,“也彆讓你自己不開心,彆再跟我置氣了,好嗎?”
宋遙沒吭聲。
宋建林:“晚上回家吃飯吧,你已經好多年沒在今天回家吃過飯了,我讓他們準備了你最喜歡的鬆鼠魚,給你一個人做的,我一筷子都不碰。”
沉默良久,宋遙終於妥協:“知道了。”
“那你再跟她聊會兒,晚上記得回家。”
“你不跟她說幾句嗎?”
“你都把我一年的‘惡行’全告訴她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難道再跟她數落一遍你有多不聽話?”
“你……”
畢竟是在母親麵前,宋遙不想跟宋建林吵架,等他走了,才繼續跟墓碑交流:“您也覺得我爸很討厭吧?”
“算了,天天吵架,我也累了,至少今天不吵。”
“嗯,知道了,我會回家吃飯的。”
離開墓園,宋遙百無聊賴地開著車在市區閒逛。
不知道要做什麼,也不想回傅老師那,更沒心思去找朋友。
下午,他在台球廳消磨了一下午的時光,眼看快七點了,終於收拾回家吃飯。
宋建林讓廚房準備了一大桌菜,都是宋遙喜歡吃的,宋遙沒說什麼,默默吃飯,整頓飯一言不發。
等他吃
飽喝足(),要上樓了?[((),宋建林才叫住他:“你先等等,我有話想跟你說。”
宋遙停住腳步:“說吧。”
“明年……要麼我們換個時間去給你媽掃墓吧?”宋建林嘗試征求他的意見,“清明節,你覺得怎麼樣?反正隻差三個月,我們提前一點去,好不好?”
“為什麼突然要改時間?”
“明年的今天,我想給你過個生日,”宋建林說,“你長這麼大都沒過過生日,我這心裡怪過意不去的,明年先適應一下,後年就是你本命年了,到時候爸爸給你……”
宋遙猛地回頭:“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想過生日?你憑什麼自作主張?誰準你替我決定了?”
“我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嗎,”宋建林語速也快了起來,“你一直都覺得我對你不好,所以我現在反省,你媽媽已經走了二十二年了,這件事怎麼也該過去了,如果她還活著,也不希望你一輩子都不過生日吧?”
“你少假惺惺地站在她的立場說話,”宋遙惡狠狠地看著他,“對,都過去二十二年了,你到現在才想起對我好?你早乾什麼去了?你不是巴不得我不出生嗎,不是覺得是我害死她嗎?現在又來試圖挽回我們的關係,你不覺得太晚了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是你害死她?”
“你心裡就是這麼想的!”宋遙陡然抬高音量,“我用不著你給我過生日,誰稀罕你的彌補?你該不會是因為我和傅言結婚了,你覺得對我不好會影響宋家和傅家的關係,所以才來討好我的吧?”
“宋遙!”宋建林也怒了,他一拍桌子站起身,“你就是這麼揣測你爸爸的?我是你父親,不是你的仇人!這件事和傅言沒有半點關係,我早就想跟你說了,是你一直在跟我鬨彆扭……”
宋遙打斷他:“對,都是我的錯,是我跟你鬨彆扭,你才沒機會說出口,是我沒體諒你,是我不懂事,既然這麼不待見我,那我就消失好了!”
他說完扭頭就走,宋建林在身後怒吼:“你到底想怎麼樣?!宋遙!你給我回來!”
宋遙徑直衝出家門。
關門的一瞬間,原本漆黑的天幕乍亮,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鳴。
無數雨點密密麻麻地砸了下來,夏夜的暑氣被這浩大雨勢擊潰,周遭溫度一下子冷了。
宋遙看著這突降的驟雨,笑了。
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偏偏在這個時候下雨。
也怪他,明明傅老師都提醒他今晚有雨,他還是沒有做一點準備。
能怨誰呢,還不是怨他自己。
沒帶傘,宋建林也沒有追出來,想必是不關心自己兒子會不會淋雨。
既然這樣,他也沒必要犯那個賤,覥著臉回家拿傘。
就這樣走吧。
車鑰匙也忘了拿,就這樣淋著雨走吧。
如果被傅言發現,估計又要罵他了,可事已至此,誰還管得了那些。
宋遙埋頭衝進雨幕,想跑快點,出去看看能不能打到車,可他還是低估了暴雨的威力。
雨點劈頭蓋臉地砸在身上,砸得他渾身生疼,衣服一下子就濕透了,如瀑的雨幕讓他幾乎邁不開腿。
眼睛也睜不開,隻好用胳膊擋著,才走到院子門口,皮膚上的溫度已經被雨水帶走,他冷得直打哆嗦。
黑雲覆蓋在城市上空,透不進一絲光來,深沉的黑暗攪著洶湧的雨,讓他內心竟生出一種幾近無助的絕望。
他好像忽然回到了四年前的今天,回到十八歲那年,他一直以為那是他過過的最絕望的一個生日,卻沒想到,還有更絕望的等在後麵。
雨水流進眼眶,眼睛酸澀無比,鼻腔也跟著一起酸了起來,他不知道流出的液體到底是冷的還是燙的,隻能艱難地邁開步子,繼續向前走去。
該往哪裡走?黑暗中,他似乎失去了辨彆方位的能力。
正在這時,一道燈光在不遠處亮了起來。
宋遙被刺得眯了一下眼,努力看去,才發現那是車燈的燈光,無數雨絲在燈光下顯形。
看不清車牌,但車燈的形狀有些眼熟。
駕駛室的車門打開,從車上下來一個人,逆光看不清他的臉,可那身形無比熟悉。
男人撐著一把大傘,走到他跟前,舉到他頭頂的傘一下子將雨幕隔開。
他聽到對方低沉溫和的聲音:“遙遙,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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