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雙儀看到這兩張板著的臉,立刻知道自己的苦心經營毀於一旦了,恨不得想當場歎一口氣,又怕有失當家主母的身份,一口氣才提起來就憋了回去,臉色稍有些欠缺。
寧璋在孟肇戎妻妾麵前的第一次露麵,就是這麼個場景:顏雙儀表情苦苦欲歎不歎,孟肇戎本來準備好了慈父的表情,結果看到顏雙儀的模樣,不愉快地睇了一眼;邵箏兒一副旁若無人慈母相,熱淚盈眶地看著她;張姨娘對著邵箏兒翻了個花裡胡哨的白眼;孟六小姐令璋坐得特彆端正板直,就像學堂裡坐第一排的好學生;孟三小姐樂璋有點困,打了個哈欠,軟泥一樣癱在圈椅裡。
實在是一副好笑眾生相。
寧璋行走江湖時保住狗命法則第一條就是“形勢不明朗,不當出頭鳥”。她初來乍到的,當然是我見諸君都險惡,隻好暫且忍辱負重,按照之前老媽子們教的規矩,老老實實行了個請安禮。
孟肇戎其實已經做好了迎來一個潑皮的心理準備,屬實未料寧璋竟然真的乖乖學規矩,居然還真能和淑女沾了點邊。欣慰的同時,又有點歎息:她也沒繼承陸隱喬那視規矩如糞土的清高勁兒啊!
當然,一炷香之後的孟肇戎絕對不會原諒此刻的自己這種狗屁思想。
此刻的他就微微一笑:“快,快起來,這一路顛簸從隱州過來,累了吧?”
寧璋還沒搭話,一旁的邵姨娘倒比這兩個久彆重逢的爺倆還親,撲到寧璋身上,說是扶她,其實自己哭成了個淚人,趴在她身上起不來。
“五姑娘出生之時,原是因為我那兩個哥兒姐兒一個正淘氣,一個又尚在繈褓,無暇分身照應。若我當時咬咬牙,多儘些心,將五姑娘留在將軍府,也不至於骨肉分離了這十二年……”邵姨娘悲從中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寧璋委實有點受不了,偷偷運勁兒將邵姨娘托了起來,給她挪到一邊再哭。
邵姨娘哭了好一會兒,才把眼淚鼻涕揩掉,勉力笑道:“老爺,幸好如今一見,知道五姑娘模樣也好,教養也好,否則我真不知百年之後如何麵對陸姐姐了。”
顏夫人打斷她:“很不與你相關,從沒有嫡女養在姨娘那兒的說法。”
本來孟肇戎正沉浸在傷心團聚的氣氛之中,忽然被顏雙儀打斷,又瞥了她一眼,很是掃興。
邵姨娘見了孟肇戎這一瞥,趁熱打鐵道:“老爺啊,看在陸姐姐的情分上,就讓五姑娘住在我那關山苑吧,正好同樂璋一起住,姐妹倆做個伴兒,我也好將陸姐姐從前的恩情在五姑娘這兒回報萬一,如此才不枉我與陸姐姐姐妹一場……”
顏夫人顧不上孟肇戎橫起來的眉毛了,立即站起來拍桌子叱道:“呸,快給我住口!你一個姨娘,養了則哥兒和樂璋十幾年就已經很不像話了,還好意思說要養嫡小姐這混賬話?彆說真要養,單你這番話給外頭傳了出去,五姑娘的臉麵往哪兒擱?我孟家的臉麵往哪兒擱?好沒規矩!”
顏雙儀雖然這些年都不太討孟肇戎喜歡,做人倒一向是剛正不阿。以前她剛正不阿是很不受待見,但現在的剛正不阿多少有點用,畢竟天子腳下,多少雙眼睛盯著,孟肇戎初來乍到時因為寵妾滅妻名聲在外,顏家暗地裡攛掇幾個酸腐文臣參過他,後來也就收斂了些,顏夫人說這種硬話的時候也能品出一兩句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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