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歸棠將掌中秀發收好,自覺地將散落在棺槨四周的釘子拾起,又拿出身上的短匕用其手柄將鐵釘一一敲入原本的釘孔之中。
待他將棺槨複原,橫波也終於收拾好心情,除了泛著紅的眼角,已經看不出什麼哭過的痕跡了。
沈歸棠將順帶撿起的被橫波丟落在地的聖旨還給她,橫波看到這明黃的一團這才想起來還有這件東西。
這是娘親在臨行去救爹爹前特意囑咐她收好的,可這玩意兒中究竟有什麼名堂她和清虛子盯著看了一夜都沒搞清楚。
後來在亂葬崗找到娘的屍體,由於屍體難以帶走,她與清虛子隻能偷偷將屍身火化,而這聖旨便被她順手拿來包骨灰了。
她接過沈歸棠遞過來的明黃錦帛,隨手將其揉成一團塞進背後的包袱中。
她這不上心的態度看得沈歸棠一陣失笑,在多數人眼中堪比天諭的聖旨,在小郡主這裡,也不過是一塊好用些的布罷了。
此間事了,又或許是剛哭過一場,橫波頓感一陣疲憊襲來,將自己團成一團兒蜷縮在角落,靠在石壁上的腦袋一點一點似小雞啄米。
沈歸棠見不得她這樣可憐巴巴的樣子,蹲在她身前將自己的後背毫無防備地暴露於身後人眼中,“回中殿去吧,還能休息一會兒。”
橫波卻沒有動作,而是直勾勾盯著他的後背發呆。
沈歸棠也不催促,就這樣絲毫不顧忌形象地蹲在地上等她發呆。
終於,一雙細瘦的胳膊環過他的脖頸,柔輕的身軀漸漸依附在他堅硬的脊背上。他的肌肉一僵,隨即又慢慢放鬆下來。
調整好背上人的姿勢,沈歸棠穩步走在昏暗的石磚上,感受到一陣鼻息拂過自己的皮膚,他終是沒忍住打破這有些難捱的沉默:“剛剛為什麼沒有動手?”
橫波知道他是在問自己為什麼沒有將他殺人滅口,畢竟她在身份被點破之時並非沒有過這種想法。
可是,為什麼沒有抓住那麼好的一個機會呢?殺人而已,有劍就夠了,何況,那人不是已經引頸就戮?
是不想讓鮮血驚擾了棺中人的安寧?亦或許,她就是單純地認為他不會害她?
她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半晌後沒聽到回話才意識到他看不見自己的動作。
於是乾脆將頭擱在他肩窩上放縱自己進入了睡眠。
沈歸棠沒有得到橫波的答案,卻感受到了她親昵動作中毫不保留的信任。
他不由再次放緩了腳步。
昏黃的燭光、幽暗的長廊,潮濕的石磚以及撲鼻的異味。可這所有難以忍受的一切,通通沒有逼退他眼角流泄而出的春光。
寸草不生淒涼地,人麵桃花道春來。
……
一個人窩在龍椅背後惴惴不安的姬潤瞧見自偏殿出來一人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看清來人是沈歸棠後才將心臟放回肚子裡。
隻是他剛想與沈歸棠埋怨自己一人多麼擔驚受怕時便收到了他製止的眼神。
姬潤這才注意到沈歸棠背上的人已經陷入了熟睡,隻是,因為一個小廝被堵住了嘴的姬潤覺得自己心裡很是委屈。
他們稱兄道弟那麼久,自己都願意讓他蹭上他們老姬家的關係了,然後在他心中竟還比不上一個家仆嗎?
況且,這個沈大人對自己的小廝有些過分體貼了吧!
他正在背地裡腹誹著,便見沈歸棠將背上的人安安穩穩放在了龍椅上。中途那名喚小翠的小廝睜開了惺忪的睡眼,沈歸棠還安撫性地摸了摸她的額頭,溫聲道:“睡吧。”
隻敢悄悄靠在龍椅椅背上的姬潤難以置信地睜大了自己的雙眼,一時間不知該斥責沈歸棠膽大包天還是誇讚他對下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