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看到他之後李長安就迅速從凶悍變得溫柔起來了吧。
李白甩了甩頭,驅散了腦中朦朧的醉意,他看著李長安問道:“往上猜猜?往哪處上?”
這種事,李長安不親自開口承認她的身份,旁人沒有敢隨意揣測的。
這本來也就是李長安隱瞞身份的目的,管他誰猜到她的身份呢,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李長安是公主,可隻要她一日不承認,她就不是公主,而隻是李娘子。
“嗯,比如我阿爺是和玉真公主同父同母所生,所以我才喊玉真公主為姑母。”李長安笑笑。
當今聖人和玉真公主正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再比如壽安公主在家排行一十九。”
李白倒吸一口氣:“你是壽安公主?”
“是。”李長安側頭一笑,“也是李十一郎的好友李一十九。”
李白驚訝了一瞬,隨後仰天大笑。
“沒錯,李一十九是李十一的好友!”李白隨手拿起一側撒了半壺的酒壺,把壺口往自己衣服上蹭了蹭,便直接拎起酒壺滿滿喝了一大口。
酒水順著他的衣領流下,打濕了他半邊袍領。
李白卻恍然未覺一般,將壺中酒一飲而儘,隨手就把酒壺扔入了江中:“今夜高興,我要作詩,作詩一首以記此夜,便叫《酬李一十九於江陵》……”
——
李長安十分信守承諾,她說秋收之前回來果然趕在了秋收之前回到了漳縣。
剛從後門邁進縣衙,李長安就看到了躺在搖椅上曬太陽的孟浩然。
孟浩然躺在搖椅上,臉上蓋了一本書,輕輕地哼著不知名的歌謠,金黃色的陽光鋪在他的身上,顯得格外悠閒。
“孟縣令?”
孟浩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他努力撐開眼皮,將書從臉上扒拉下來,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個陪李白去遊玩將他一人扔在縣衙的李長安。
“一十九娘回來了啊。”孟浩然語氣鬆快,一點也不像被迫乾了半個月活的模樣。
李長安狐疑看著孟浩然,麵色紅潤,心情悠閒,現在還是工作時間卻悠閒躺在這兒曬太陽。
“這半月縣中事務如何?”李長安問道。
孟浩然一聽這個就來了精神,他從搖椅上站起身,理了理衣服,走到李長安身邊熱切看著她,感慨道:
“我還以為一十九娘狠心將我一人拋棄在此呢,原來是我誤會了一十九娘,一十九娘為了孟某當真是殫思竭慮啊。”
一番細說之下,李長安才知道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孟浩然能這麼悠閒還得多虧李泌。
據孟浩然所說,李泌一聽到漳縣是如何收稅後就瘋了一樣拉著馮初娘和寧成詢問此事,奈何馮初娘和寧成隻負責傳達李長安的指令,再細的事情她們一人也說不清楚。
於是李泌就開始試圖從文書中摸清楚來龍去脈,他試圖一個人看遍所有文書,將整件事情弄清楚。
結果李泌越處理公務越發現漳縣這些事情其中蘊含的奧妙,於是一發不可收拾,非要事事親力親為。
處理完他那樁公務還不算滿意,還連帶著把孟浩然需要處理的公務一起給處理了。
孟浩然就又過上了釣魚養花曬太陽的悠閒日子。
“我早該想到以你我情誼,一十九娘不會狠心將事務都拋給我一人。”孟浩然拉著李長安萬分感動。
他還在為自己誤會了李長安而愧疚。
李長安:……
李長安露出了微笑:“沒錯,我就是不願孟夫子太勞累,所以故意引李泌來漳縣處理政務。”
不愧是宰相大才,一個李泌比十個孟浩然還頂用啊。
“李泌如今在何處?”李長安左右張望,尋找李泌的身影。
孟浩然輕快道:“李縣令已經回玉溪縣去了,不過一十九娘不必擔憂,漳縣的事務依然是李縣令代為處理。”
“李縣令讓信使每日一早帶著前一日漳縣的政務文書騎快馬趕到玉溪縣送給他,下午再交給信使快馬加鞭帶回漳縣。是故李縣令雖回了玉溪縣,可漳縣這邊也沒有耽誤。”
李長安倒吸一口冷氣。
她覺得自己的說法應該變一變。
李泌比一百個孟浩然都頂用啊。
這麼有用的人才,李長安狠狠心動了。
先前她看李泌,是看大唐的臣子,現在再看李泌,李長安卻動了讓他變成自己嫡係的心思。
隻是李泌和李長安已經有的這些嫡係不一樣。李長安現在手頭的人才分兩部分,一部分是她的導師和導師好友,另一部分是詩人和詩人的親屬。
這兩部分人的共同點就是沒有什麼深厚的靠山。就連王維和王縉,也都是雖然出身名門,可父親早亡,他們能有的也隻是一個頭銜,所以才必須依賴李長安。
可李泌自己就出身遼東李氏,他自己還是族中最看重的子弟,在李隆基那裡掛了號,等到了年紀就能出仕,鐵板上釘釘子會受到重用的人才。
甚至他可能還和目前的太子李嶼有那麼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親戚關係……反正從曆史上看,李泌是太子黨。
這樣的人可不是她一個沒有實權的小公主能夠輕易收攏的人才。
有如日中天的太子不去依附,為何要依附一個小小的公主呢?李長安想到這裡,心思便淡了下來。
絕對忠誠的人才是她現在最需要的人才,本事再高不忠誠於她也沒什麼用。能力是可以後天教育培養磨礪出來的嘛。
不過轉念間,李長安又想到了太子在曆史上的那一連串蠢操作。
她思考了一下,覺得李泌現在不會被她收服,未必以後沒有機會啊。
有時候不用你自己多有本事,隻需要等隔壁競爭對手自己出蠢招就可以了。顯然,太子不是什麼有本事的人,在曆史上他登基成了唐肅宗後還因為蠢招頻出氣得李泌一怒之下辭官修仙呢……
“寫封信給李縣令,就說我回來了,請他到漳縣一敘。”李長安吩咐信使。
第一日一早,李長安剛洗漱完,都還沒醒過神來,推開門卻撞上一個人。
李泌的膚色已經被捂白了許多,已經從小黑炭變回了小麥色,估計再捂上幾個月就能徹底變回白麵公子了。
他站在李長安的屋門外,身上連官袍都沒有穿,隻穿著一身普通衣袍,也不知在屋門外站了多久。
一見到李長安,李泌就焦急開口詢問:“將租庸調改為按田地和工錢收稅……”
“停停停。”李長安揮揮手,“這個等回來再說,我現在還有正事要做。”
“還有什麼事情能大得過稅收呢?”李泌氣呼呼道。
李長安翻了個白眼:“我給你遞的信是讓你等到衙門下職之後再過來,你提前來了六個時辰,這就打亂了我原本的計劃。”
邊說著邊徑直走出了縣衙。
李泌不得理,隻能訕訕住嘴,緊跟著李長安身後,生怕她又跑了。
李長安則帶著李泌來到了流民區,這個地方李泌已經很熟悉了,他在這裡住了整整一個月。
隻是不知道為何李長安要來這兒。
李長安沒有顯露她的身份,而是如一個普通百姓一樣掏錢買了飯卡,帶著李泌排隊打飯。
李泌提醒:“你要是想假裝流民,你應該穿得再破爛一點,臉上最好再抹兩把灰。”
對裝流民一事他已經經驗嫻熟了。
“誰說我要假裝流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