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他像往常一樣端了晚餐回屋,早上和晚上黑先生一般都會留在這裡吃,白天大部分時間也留在屋子裡養傷,或者做一些康複訓練。
中午會出去一趟,一般都在外麵自行解決,還會帶一些食物回來。
黑先生有把附近買的快餐分給他,他拒絕了,看著不吃生肉的對方有些幻滅,似乎還是有些執念難消。
真田鳩見看著咀嚼傳統美式快餐漢堡炸雞,嘴邊還不可避免沾了點醬的黑澤陣,也有些幻滅,沒想到以後仿佛隻出入高檔餐廳的組織高層,年輕時也喜歡吃這些。
端著餐盤才拐上通往閣樓的樓梯,他就看到從上麵走下來的修女,瞬間脊背變得無比僵硬。
黑先生被發現了嗎?
不過看修女的臉色好像很正常,應該並沒有。
“你在這裡啊,寬特羅。”
是名叫安娜經常差遣他跑腿的修女,她五官底子其實不差,隻是塗了厚厚的粉底讓她麵色蒼白得嚇人,搭配上烈焰紅唇頗像童話故事裡吃小孩的女巫。
誇張的眼妝也無法給那雙無神的眼睛提神,安娜修女走下來,輕輕捧了一下他的臉,嘴角朝兩邊扯開一個笑容:“晚上來找我,彆讓我久等。”
安娜修女沒有馬上聽到回答,布滿深沉暮氣的眼睛彎了彎,語調跟著上拐:“寬特羅?”
寬特羅聽話地垂下頭:“知道了,安娜。”
安娜修女這才滿意地轉身離開。
寬特羅原地沉默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麼,看到手裡端著的東西反應過來,上樓給黑先生送過去。
每次想起這個人,“他”的身體就會出現片刻不正常的僵硬。
真田鳩見不祥預感達到頂峰,幾乎像燒開了的熱水壺,衝破他的天靈蓋發出嘯鳴聲。
[係統!係統!]
[救命啊!!!]
[那個女人好像要對我做什麼壞事!!?]
可惜這是他在做夢,係統無法跟意識下沉進夢中的他對話。
他的身體按照既定事實行動,在兒童之家安靜下來,其他人都睡熟後,兩手撐著桌麵站起身,盯著自己投在桌麵攤開當枕頭的書本上的影子。
黑澤陣看向今晚有些異常的小鬼,傍晚有個女人來敲門,沒人應答後離開了,他們在樓梯上進行的對話他也全聽到了。
寬特羅就這樣站了幾分鐘,隨後出門去了,沒察覺到床上的人睜開眼正無聲觀察著自己。
樓梯間沒有開燈,他扶著把手拾級而下,真田鳩見感覺自己正一步步邁入深淵巨口,他不可避免地打起了退堂鼓,又不甘心就這樣逃跑。
都走到這裡了,再刷一次夢境指不定要從頭開始。
寬特羅的手握上修女房間的門把,還未施力,他的手隨門把手往下扭轉。
哢嗒一聲脆響,門被從裡麵打開了,一隻手掐住他的手腕,把他拽進了黑暗。
安娜修女的房間裡沒有開大燈,隻有桌上點的一盞蠟燭,發出昏黃搖曳的光。
她把磨蹭的寬特羅拽進來後,反手把門從內反鎖了。
修女穿了一條鮮豔的連衣裙,蹲下身撫摸男孩的臉頰,聲音清緩溫柔像能流出蜜糖來,但那張側顏在燭火下忽隱忽現,嘴唇上塗的不像口紅更像是鮮血。
“你要保持安靜,像乖巧的人偶一樣,寬特羅。”
“我給你準備了草莓味的蛋糕,你一定會喜歡的。”
寬特羅配合地點了點頭。
修女便滿意地從床底拖出那個箱子,翻出一套成人的衣服,放到他自覺伸出的手裡讓他換上,自己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
真田鳩見內心瘋狂尖叫,撐不下去的他想著果然還是重開吧,驅動術式前也注意到了這個女人身上的不對勁。
剛才離得近了,這個女人脖頸上明顯有毒瘡,焦慮而精神渙散,顯然是個heroinaddict,而且撐不住要發作了。
真田鳩見看到了夢境最初的那個紙袋子,由於完全被雨水打濕後又風乾,看上去皺巴巴的。
修女拿過放在桌上的這個袋子翻找,遲遲摸不到東西的她暴躁起來,把裡麵的東西全都一股腦倒在床上,大部分是他不太懂的化妝品。
修女煩躁地丟開那些沒用的東西,摸到了一盒“散粉”。
等她情緒稍微穩定下來了,沉浸在虛假的愉悅與幻覺中,轉身時看到已經穿上不合適衣服的“男人”,頓時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
“我的孩子……”女人呢喃著,臉上刹那的溫柔轉瞬即逝,“都是因為你他才會拋棄我!!”
真田鳩見驚恐地看著朝自己撲過來的紅衣麗人,他最ptsd的果然是貝爾摩德那一款!!!
不等他強行中斷術式,被腦內係統一陣熟悉的鬨鈴聲喚醒。
“!!!”
“呼……呼……”像從水裡被撈上來一樣劇烈喘息,他看著周遭環境半晌沒緩過神。
係統迅速檢查了一遍他的身體狀況:[發生什麼事了?]
真田鳩見雙手抱膝蹲靠在床邊,身體有些應激反應地微微顫抖,他捂住臉流下兩行清淚,哽咽不已:[夢裡有個好像苦艾酒的修女她……嗚……]
係統歎息安撫:[好了好了,都過去了。]
好不容易有好轉的恐女症看來又要反彈了,它放了首舒緩的音樂幫宿主調整心態。
真田鳩見恢複得倒也快,回頭透過帳看了眼床上睡顏很安靜的黑澤陣,人已經開始留長頭發了,目前大概到肩頭下麵一點。
真可惜啊,白毛長了就脫離他的取向範疇了。
原本以為是恰好時間到了,真田鳩見這會一看光屏,發現才剛過中午十二點。
[怎麼這麼早就叫醒我?]
係統讓他看手機,上麵有一通未接來電:[跡部景吾給你打來電話。]
隻響鈴幾聲就掛了,可能是考慮到他事
情可能還沒辦完不方便接電話,對麵這會正在編輯短信。
真田鳩見想大少爺也算救了他一回,自己脫離夢境總要控製輸出,避免把咒靈給弄死了,沒有外力喚醒那麼快。
他給對麵回撥過去:“怎麼了?”
跡部景吾那安靜了幾息,問:“這個人什麼時候能醒?”
他已經叫人來把綁架犯運回去,也通知了保鏢團隊控製住那個藥暈了他,正收拾東西準備跑路的公司老人,但準備在開始問話前遇到了一點小意外。
這個綁架犯遲遲不醒過來。
“這還不簡單?”
沒想到他就為這事,真田鳩見笑了聲:“你掐人中,潑他冰水啊,實在不行把他腦袋按水盆裡……”
他欲蓋彌彰地補充,“電視不都這麼演的嗎?”
跡部景吾:“……”
跡部景吾無視最後一句話,讓女傭端來冰水潑到地上的人臉上,人還真的在被嗆到後,一個激靈睜開了眼。
聽到那邊綁架犯討饒的聲音,真田鳩見撂下電話:“我繼續忙了。”
見他又抱起蝸殼,係統問:[你還要進去?]
剛才他醒來時反應不輕,它有些擔心他的精神狀態。
真田鳩見表示自己很好,朝床上還在術式效果中沉睡的男人抬抬下巴:[而且黑澤陣還在夢裡,對比時間流速,我這會進去很可能直接跳過那部分回房間。]
況且卡在這裡回去,就好比讀了本隻有上冊的書,太讓人抓狂了。
感受到他對未讀完故事的執著,係統歎了口氣:[不行就出來,總還有其他機會。]
真田鳩見嗯了聲,[你安心啦,我分得清哪邊是現實。]
他說著用改造人搗向手裡的詛咒:“沙沙沙、沙沙沙——”
……
……
寬特羅發現自己站在閣樓門口,或許是大腦的自我保護機製,他一時想不起剛才發生了什麼,自己又是什麼時候走回來的。
隻感覺身上很疼,尤其是背部,口腔裡滿是一股沒有味道的膩。
他沒有感覺很難過,雖然無法習慣,但也已經逐漸對此感到麻木。
畢竟疼痛隻是暫時的,比起被修女找借口關禁閉,他更想回到自己的房間裡,黑先生還在等著他,雖然現在應該已經睡著了。
寬特羅小心推門進去,望著床上的身影頓了頓,捂住嘴忍不住先奔進廁所抱著馬桶嘔吐起來。
他把剛才吃下去的蛋糕吐了出來。
每次修女對他發完瘋後,清醒過來又會滿臉自責愧疚,一邊深深地自我厭棄,一邊又試圖補償他以獲得原諒,大部分時候是奶油蛋糕和零花錢。
雖然他從不覺得這些東西有什麼好吃的,但其他小朋友都隻有過生日的時候才能吃到,應該是很珍貴的東西吧?
寬特羅按下衝水鍵,看著穢物被衝走。
他轉身洗了把臉,抬起頭時正對上鏡子裡的另一個人,黑澤陣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口,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房間裡的明亮燈光,他的臉色晦澀不明。
寬特羅有些不安地捏緊衣角:“對不起,吵醒你了,黑先生。”
黑澤陣上前一步,推高他背部的衣服,沉沉目光落在縱橫交錯的痕跡上。
半晌發出一聲嗤笑:“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