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麻喇姑看看太後,勸了一句:“娘娘,萬歲和主子娘娘都孝順,您隻管安心高坐,這些事......”就不該咱們這些人摻和。
太後遞了一個圓滾滾的蛋黃酥給她:“你放心吧,我哪敢去摻和這些事,也就是跟你歎兩句罷了。”
太後對自己的智商很有自知之明,紫禁城和暢春園這麼多年的風雲變幻,她從沒跟著摻和過,一直老老實實跟著皇帝過日子,皇帝想叫她乾啥就乾啥。
蘇麻喇姑:“那您這是?”突然提起這些做什麼?
太後拿出絹帕擦了擦嘴:“......皇帝是個重情的人,也是真的孝順。”
人心都是肉做的,太後隻是玄燁的嫡母,原本太皇太後去後,太後已經做好一輩子青燈古佛的準備了。
沒想到玄燁卻願意主動去緩和母子之間門生疏的關係,一點一點將本來遊離在親情關係之外的她拉回來,慢慢融入了這個大家庭。
不說將她當生母一般奉養,卻也極儘所能給了她最好的待遇和關愛。
皇後愛屋及烏,待她也從不疏離,真心實意地希望她有個溫暖愉快的晚年。
這麼多年過去,太後是真的把皇帝當成自己兒子看待的:“可是你看太子......”
今天一整個晚宴下來,太子與帝後之間門的相處生疏又冷清,太子明明就坐在皇帝對麵,卻連個表麵功夫都做不好,還不及末座的老九伶俐會說話。
這些日子暢春園的動蕩太後一清二楚,說實話,太子以勢相挾,行此不孝之舉,太後心中是極其不滿的,奈何,她什麼也做不了。
蘇麻喇姑默默聽著,太後都隻敢私下說兩句的事,她就更不敢隨便摻言了:“娘娘,還有皇上呢,皇上英明神武,一定會好好教導阿哥們的。”
是啊,皇上當然會好好教導太子,但隻怕太子,未必識教啊!
清溪書屋。
沈菡和玄燁正並排坐在木炕前泡腳,兩人腳下的木桶裡是太醫專門做的藥湯,助眠安神,每天夜裡泡一泡,一晚上腳都是暖和的。
玄燁摸了摸沈菡的手:“你這身子看來是徹底好全了,朕這幾年不管什麼時候試你的手都是溫熱的,太醫院侍疾有功,當重賞才是。”
沈菡用腳輕輕撥動著桶裡的水:“什麼時候他們能把你的身子給調理好,再給他們這個賞不遲。”
玄燁道他這都是累出來的小病,歇歇就好了:“對了,小十一也大了,今年會盟你跟朕一起去吧?你當了皇後之後還沒有去過蒙古,也該去正式露個麵。”
去到是沒問題,沈菡這些年蒙語學得還不錯,應付這種外交場合不在話下,隻是.....
沈菡:“無逸齋那邊,李甲氏又有了身孕,我想著是不是該守在園子裡盯一盯,也免得再出什麼事,引起風波。”
太子子嗣上的運道確實不太好,到現在懷得不少,卻一個也沒留住。
父子兩個之間門的拉鋸戰持續到現在還沒個結果,也早已經沒人關心源頭是什麼了。反正外頭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歸根到底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在戰隊,百姓和輿論不過隻是利益的棋子罷了。
沈菡深知,大幕一旦拉開,這場戰爭就將是一場曠日的持久戰,誰也不可能再退後半步了。
最終的結局隻有兩個——要麼皇上廢了太子,要麼太子繼位登基。
在這之前,他們兩個將一直活在這種敵對的狀態裡互相折磨,互相消耗,雙方的權勢隻能此消彼長,不可能再互相妥協了。
沈菡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什麼,她隻能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儘量避免會導致玄燁受到攻訐的事情發生。
玄燁提起此事麵上卻很平靜,他輕輕拍了拍沈菡的手,輕描淡寫道:“不必勞累你盯著了,今年又是選秀年,到時候朕再給太子挑幾個好的,總能有健康的孩子生出來的。”
至於太子本人,玄燁已經給了他這麼多的暗示和示範,太子卻仍然無動於衷,說實話,他已經有些心灰意冷了。
兩人現在早已不像父子,反而更像政敵了。
提起選秀,玄燁又想起來一件事:“對了,上次朕指給老四那個格格怎麼到現在還沒接進府裡去,要是不喜歡,不然這次朕再給他指一個?”
沈菡一愣,這才想起還有這麼件事。
她一直不願意摻和兒子後院的事,不過她隱約記得當時胤禛好像和她提了一句,說是想緩一緩再接格格進府。
玄燁摸摸下巴,想起老大屋裡一直隻有嫡福晉有孕,老三屋裡的人到現在還沒傳出喜信兒,老四連格格都不想接,大概就有數了。
玄燁沉默了片刻,輕輕一歎:“罷了,他們的婚事也確實不好再拖了。”
第二天,玄燁叫來了胤禛,親自和他說這個事兒:“這個格格已經在外頭放了兩年,哪怕你不喜歡,接進來擺在後院,也比這麼空置在外頭強。”
胤禛自己都快忘了這事兒了,剛要解釋,玄燁擺擺手:“朕明白你的意思,不過這麼在外頭放著,對你不好。”
現在京裡的注意力都在太子身上,還沒人注意到此事,但今年就是選秀年了,一旦有人關注,這事兒肯定會有人議論。
玄燁:“萬一有人想拿此事做文章,摁你一個不敬聖意,或是議論到你的私德上去,到時候你連辯都沒處辯去。”
京裡現在可有不少子弟愛往那種專營男風的暗門子轉悠,要是有心人把這種汙水潑到胤禛身上,以後可就很難洗清了。
玄燁嚴肅道:“以言傷人者,利於刀斧;以術害人者,毒於虎狼。自來陰司之事,防不勝防。你現在身在朝堂,一萬個小心都不為過,怎麼還能將這等漏洞大咧咧地漏給人家看?”這不是等著彆人來害你嗎?
胤禛之前從沒把這當一回事,如今方才悚然一驚,真要是讓彆人按上好男風的謠言,他……
胤禛懊惱地起身請罪:“阿瑪教訓得是,是兒子處事不謹,竟這樣粗疏大意。”
玄燁揮揮手讓他起來,安慰兒子:“你還年輕,又是剛進朝堂,不知道這裡頭的險惡,以後辦差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今年選秀,朕會給你和老三再挑一個格格,到時候你儘早將人接進來,此事也就算是掩過去了。”
胤禛恭敬道:“是,兒子明白了。”
......
四九城是個等級森嚴的地方兒,什麼身份的人住什麼樣的屋子,那都是有數的。
文華巷子是內務府的地界兒,裡麵住著的人家都隸屬包衣上三旗。不過這條巷子裡都是些兩進院、獨院甚至大雜院。
內務府稍微有些家底的,早都搬到更寬敞的登芝巷去了,留在這裡的人家都是些中不溜,或是更落魄的人家。
家裡許是在內務府有個小官兒,有點祖產,但也不過是混口飯吃,想要出人頭地是沒戲的。
宋金柱下了值,沿著狹長曲折的巷子往裡走,一直走到最裡麵倒數第二戶人家,這才撣了撣身上的雨水,敲響大門上的門扣。
大門開啟,裡麵探出一個跛腳的看門老頭兒:“老爺回來了?”
宋金柱‘嗯’了一聲,把油紙傘遞過去:“今兒來人了嗎?”
老頭兒搖搖頭,宋金柱的麵色不免暗淡了兩分,歎了口氣邁進家門。
晚上一家人聚在堂屋沉默地用晚膳。
京城居,大不易,抬腿動步都是錢。
宋金柱在內務府不過是一個八品管事,每月的俸銀還不夠一家人的嚼用,虧得家裡還有田地和祿米,這才將將能支撐住家裡的開銷。
首座上坐著的宋氏看看沉默不語的父母,想說點兒什麼,卻又不敢開口。
當年選秀,家裡接到她被指給四阿哥的旨意時是多麼歡欣鼓舞。
可是兩年過去了,她至今還是待字閨中,宮中音信全無,以他們家的財力和關係,也不可能摸到暢春園和四阿哥那裡去打聽。
主子不發話,他們就隻能這樣焦灼地日複一日等下去。
家裡的氣氛也從一開始的滿懷期待,盼著她嫁給四阿哥後家裡能跟著受惠,過得寬裕一些,變成了沉悶壓抑,覺得她注定得不到四阿哥的寵愛,一輩子也不可能有前程了。
一家人如同上墳一般地用完晚膳,宋氏的額娘送女兒回房——哪怕宋氏還沒入宮,但聖旨已下,她的身份也已經是父母的主子了。
額娘看了看消沉的女兒,想要說點兒什麼,但兩年裡,所有話都已經說儘了,最後隻能歎了一聲:“早點休息吧,指不定明天宮裡就來人了。”
宋氏心裡早已經不報希望,不過還是溫順地應下了。
誰知第二日一大清早,宋金柱打開大門剛要出門,竟真的看到巷子西頭走過來一隊人,那打扮一看就是侍衛和太監,還有四個轎夫,抬著一頂青帷小轎!
宋金柱一顆心都提起來了,指使看門的老頭:“快!快!快去把姑娘叫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