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自己到底是怎麼把她哄好的,玄燁也不太記得了。反正從那以後,他是再沒敢提起‘挽著胳膊走路挺累’這個話題。
——最後挽著挽著當然就習慣了。
……
兩人就這麼擠擠挨挨地往前走,天馬行空地隨意閒聊。
沈菡:“對了,蒙古那邊現在什麼情況?是要開戰嗎?”
玄燁點頭:“噶爾丹初六已經過了吳爾會河,號稱雄兵四萬。阿爾尼說探到有俄羅斯的使者百餘,在其營帳內出沒。”
吳爾會河距離喀爾喀河甚近,這是噶爾丹開始深入邊內的信號。而既然已經嚴重威脅到大清的主權,朝廷不可能坐視不理。
還必須時刻防備噶爾丹再與俄國勾結。
沈菡突然想起一事,康熙好像是‘三次親征噶爾丹’?
她心裡一緊:“那你會親征嗎?”
玄燁一愣:“怎麼突然這麼想?”
沈菡:“之前平三藩那次,你不是就一直想親征嗎?”
玄燁沒想到她還記得,不過他確實有這個想法:“朕還在考慮,前線戰事多變,隻靠軍情奏報指揮,恐無法準確布置。讓彆人統帥……現在朝中根本無可用之人。”
這一點說起來非常無奈——自古亂世出英雄。
越是烽火連年、兵荒馬亂之際,越是英雄豪傑輩出。
大清入關之前,皇室、宗室成員大多能征善戰,擔任軍事統帥,身先士卒、攻無不克,立下了汗馬功勞。
不過到了順治朝後期,這些人或是罹罪,或是老病故去。第二代滿洲貴族,在軍事素質上與父祖輩比起來,差距巨大。
玄燁歎氣:“富貴消磨意誌啊!朕每年領著大批宗室外出行圍,就是想激起他們的鬥誌,卻始終不見成效。”
自幼生活優渥難免使勳貴子弟鬥誌衰退。而且這些人長久不上戰場,有的甚至出生後就沒殺過人,缺乏實戰曆練,怎麼可能領兵。
——玄燁這種第一次打仗就能靠遠程指揮打贏的,不得不說絕對是有天賦在裡麵的。
玄燁提起這個事兒不免有些生氣:“之前平三藩,朕相繼任命了十數宗室成員出征,結果不是觀望不前,就是戰守失利!如今噶爾丹來勢洶洶,朕左右看看,宗室中上過戰場,能領兵的竟沒有幾個。”
入關才多久,國朝才幾代,宗室竟墮落到如此地步,玄燁簡直不敢想數代之後會變成什麼樣。
沈菡:“……”她要是把百年後愛新覺羅做的事和玄燁說說,他能氣吐血。
沈菡想了想:“既然宗室無人可用,臣子呢,朝裡沒有將軍嗎?”
這也是她覺得很奇怪的一件事,怎麼大清打仗動不動就是這個親王,那個貝勒,武將去哪了?
之前的朝代好像很少聽說某某王爺領兵上陣,都是名將出馬。
玄燁卻道:“兵權豈可輕予,何況若以外姓大臣為主帥,諸王公大臣如何能心悅誠服?”
沈菡不解,這有什麼好不服的?
之後她立刻反應過來,大清的臣子隻是奴才……
好吧,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這不是個讓人愉快的話題,兩人隨口說過幾句就罷了。
聊完工作聊生活,老夫老妻的,萬事皆可聊。
玄燁想起件事:“那個黃色的貓……”
沈菡打斷:“花花。”
玄燁:“……花花,是不是又到換毛期了?最近掉毛越來越厲害了。”
他現在用的都是軟枕,布製的枕套上全是貓毛,下人清理也沒法全部清理乾淨。玄燁過得又比較節儉,總不能一天換一個枕頭。
玄燁:“上次把朕的眼睛都給迷了。”
沈菡湊過去端詳他:“那可能是因為你的睫毛比較短?像我和雅利奇的睫毛長,就從來沒迷過眼睛。”
玄燁:“……”他不是這個意思。
沈菡想了想,貼得更近點兒歪頭看他:“要不給你換一個雲緞的枕套吧?綢緞不粘毛。”
玄燁盯著她看了幾眼,算了:“那換一個吧。”
——其實這件事他早就放棄了,隻是時不時還想掙紮一下。
兩人一路七拐八彎地在小路裡穿梭,話題也從今天晚膳的冬瓜盅做的欠火候,切換到胤禛胤祥的課業成績最近不錯,最後聊到雅利奇的身高這兩年長得不多。
沈菡:“沒事兒,咱們倆都不矮,雅利奇肯定矮不了。許是隨我,小時候長得慢,等到了十歲左右就長得快了。”
玄燁好奇地看她:“你小時候長得慢?”她很少主動說起自己在家時候的生活,玄燁有時候想了解一下,她卻經常一帶而過。
起初玄燁還以為她和家裡有什麼矛盾,但時間長了,看她得了什麼好東西都會給烏雅家送一份,又不像。
沈菡一頓:“啊……算是挺慢的吧,我記得有段時間我一直和弟弟一樣高,比姐姐矮不少。”
這是烏雅氏的記憶,不知怎麼,自然而然就被她當成自己的回憶提起了。
沈菡低下頭,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感覺——上一世的記憶好像離她越來越遙遠了。
玄燁看她突然情緒低落,還以為她是想家人了:“園子裡又沒外人,你若是想念父母親人,隻管傳召他們進園,便是留下陪你住些時日也無妨,正好叫胤禛他們見見外家。”
沈菡在他胳膊上輕輕蹭了下:“知道了,改日我叫他們進來玩。”
……
兩人沿著小道繞過延爽樓,終於來到了大路上,眼前便是後湖了。
玄燁牽著沈菡到後湖南岸邊的一座小亭子休息。
沈菡打量這座亭子:“這就是你讓人新修的那座清籟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