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菡用小銀勺輕輕撥弄著眼前的奶茶, 把裡頭的葡萄乾一個個揀出來吃了:“我是早就想開了。明明我是得寵的那個,為什麼要委屈自己,活得好像是個失寵的一樣?現在還要連累著家裡人一起憋屈, 仿佛有今日沒明日,給瑪法慶個生都不敢張揚……”
那她掙這個寵到底圖的個什麼勁兒?
她從一開始爭寵不就是為了讓自己活得更好嗎,哪有越得寵卻活得越小心的道理?
難道要小心翼翼過一輩子不成?
既然皇上對她情深義重, 她再憋屈自己豈不是太傻了——還是等哪天失寵了再來小心吧。
沈菡把這裡頭的道理給額娘掰扯清楚:“……額娘,我是說真的。以後家裡該吃吃,該喝喝,缺什麼就跟我說。過壽過節也不必這麼謹慎,想怎麼慶賀都行。若是有惹著您和阿瑪不高興的人家,隻管讓人扔出去。出門交際有讓您不痛快的, 也隻管當麵懟回去。咱們隻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不去做絕不能做的事,剩下的,隨心去吧。”
既然已經踏上了這條青雲大道,就該放平心態,昂首挺胸地往前走。
若還是像以前走羊腸小道時那般小家子氣, 隻會把好好的青雲路越走越窄。
……
塞和裡氏被女兒灌了一肚子迷魂湯,說的她意氣風發, 這幾日因為京中流言引起的些許忐忑不安一掃而空, 隻剩了舒心和安慰。
塞和裡氏高高興興帶著兩大車賞賜風風光光地被一群人送回烏雅家,回去就和丈夫念叨女兒有多麼孝順體貼, 如今人也大方了, 看著也比以前開朗了。
塞和裡氏比劃著女兒給的石榴紅錦緞,高興道:“閨女說我看著一點兒不顯年紀,好看著呢, 叫我不要學老太太的打扮,多穿點兒顏色鮮亮的衣裳。你看這件怎麼樣?”
威武低頭看了兩眼,隨口道:“挺好的。”
他正在一旁琢磨女兒這話,咂摸出了點兒彆的滋味。
——女兒這是不是想說,若是家裡縮手縮腳反而顯得既不硬氣也不夠大氣,反倒叫人懷疑皇上對貴妃的情意?不若大大方方的,旁人看著家裡剛硬不好惹,知道貴妃底氣十足,反而不敢輕舉妄動?
如此說來……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威武看著眼前這一屋子周到體貼的禮物,感歎了一句:“閨女長大了啊……”
塞和裡氏往頭上比劃女兒特意給她打製的點翠首飾,愛不釋手:“是啊,閨女如今多能乾的!”
人都知道園子現在裡裡外外都是女兒在打理,她今兒一路進去,發現四處井井有條,所有人都對她畢恭畢敬的,就知道閨女如今既有手段,又得人望,心中倍感安慰的同時,又免不了有些心疼。
哎,以前在家裡一向隻知道吃吃喝喝,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才長成了今日的貴妃。
*
玄燁回來後,兩人聊起烏雅家的事。
玄燁關心道:“你阿瑪的身子如今怎麼樣?腿腳可還利索?”
沈菡點頭:“雖然陰雨天關節處有些隱痛,但大體上是無礙了。”
玄燁:“朕讓太醫院新製了藥酒,明日讓人送去府上,給你阿瑪調理身子……”
兩人閒話了幾句,玄燁想起來:“對了,朕給你帶了東西。”
顧問行命人抬上來好大一隻箱子。
玄燁:“你這有了身孕,之前用的那些妝粉、藥方子都不能用了。正好今日廣東粵海關貢上來許多西洋的稀罕東西,說不定有能用的。”
沈菡湊近了翻看:“這都是什麼?”
玄燁把折子遞給她看,沈菡細看:“丁香油二匣,冰片油一匣,巴爾撒末油二匣?這是什麼?”
看著是一種赤褐色的油膏,不像化妝品。
玄燁:“據說是一種藥油,可以治療疥蘚和刀傷,燒傷似乎也能治。”
沈菡:“那還挺有用的,要是能多一些就好了。若是將士們能人手一瓶,死亡率肯定能降低不少。”
玄燁琢磨,是這麼個道理,但這東西的原料是來自海外的一種香膠樹,大清沒有這種樹。
沈菡隻是隨口一說,繼續往下看:“石花油一匣,花露水一匣,花露水?”
玄燁回神,低頭看:“哦,是西洋特有的一種技法,萃取花瓣的精華製成花露,朕想著這東西沒什麼害處,你孕期可以用這個來護膚。”
她一直對自己的容顏很上心,經常把臉上糊得黑黑白白,說是每天都要護膚,定期還要做保養?
——剛開始他沒看習慣的時候,還被嚇了一跳。
......
那次他晚上在九經三事殿和大臣議事,待得有些晚。回來時,正屋裡隻亮著幾盞燈,燈光昏暗,他還以為她已經睡了。
玄燁對顧問行擺擺手:“端盆水來朕自己洗洗就行了,動靜小點兒。”
他輕手輕腳進去,一邊脫外衣一邊往東南閣走,見梳妝台前坐著一個身影。
剛要叫她,人影轉頭回來——
“啊!!!”
外麵的人全都聽到了萬歲的叫聲,腳步匆匆疾速靠近。
侍衛頭領甚至已經抽刀出鞘疾步到了門外,馬上就要破門而入!
“皇上?!”
屋裡傳來皇上的聲音:“沒事,退下吧。”
眾人麵麵相覷,但沒有皇上發話,他們也不敢擅入,隻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