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離婚風波後,我和丈夫的婚姻狀態……我說不太上來。
自從那次狼狽的對話後,我們就好像重新回到了從前的日子。這是段很美好的時光,我們手牽著手逛商場、看電影,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般。
我也沒有再見到客人過,說實話,跟他完全就是意外一樣的嘛、不小心咬到、總之也不算熟悉,沒有也無所謂吧……感覺隻是提都不是很想提的人,我想他對我也確實是可有可無的。
不知道丈夫說了什麼,他們就像達成了不悅的共識一樣,再也沒有同時出現在我麵前過。
在餐桌上聽說,共事時,做事之類的還是不會耽擱的,倒不如說,他們總是很喜歡把私人生活和工作切割開來。
仿佛一旦沾染就會胡亂地攪合在一起,有十足的危險,我卻很容易疑惑,畢竟驅魔什麼的…真的有那麼危險嗎?
時間過得很快,就像按下了快進的電影般,溫馨的日常很快便被我日漸崩潰的身體狀況取代了。
我的身體比以前更糟,甚至產生了痛苦的戒斷反應,無論服用多少的血液錠劑也無濟於事。
丈夫卻很平靜,似乎已經想到了這一刻的到來,總是能夠溫柔地撫慰對死亡到來而恐懼的我,一開始是醫療血袋,從便攜裝備裡拿出來的時候眼神沉靜,再後來甚至非常淡然地在某天夜裡,稀鬆平常地解開領帶,問我要不要喝一口。
他一直有種……很奇異的狀態。我很難形容。說出這樣的詞也讓我甚至連驚訝都驚訝不出來,因為…“喝一口”什麼的…
…正常人完全不會這樣的吧?
就這樣完美地、接受了這樣的我嗎?沒有枷鎖的、唯一的情感,平靜,卻有著洶湧到可以將人吞沒的暗流。
甚至讓我有著站在高聳的山頂時抱住巨石、跟著它一同滾入深淵的恐懼感。
麵對我怔愣的猶豫疑問,丈夫隻是平淡地道:“如果五條可以做的話、為什麼我不能夠為夢光做呢?”。這樣的話說出來,我卻是著實地覺得仿佛靈魂都被捆起來了一樣。
我總覺得……他這樣的人一定會經曆非常艱辛的過程才會說出這句縱容非人的我的這句話。
可事實是,他完全沒想過有什麼不對勁的,好像這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一樣,陪伴著妻子、其它的怎麼樣都差不多吧。
當我在餐桌上忐忑地問出未來的打算時,丈夫垂眼低頭看著餐具,露出恍惚的、冷峻的神情。
轉瞬,又抬起眼來,尋常地反問,“就這樣平淡地、過著夫妻生活,不好嗎?”
也不能夠說不好……因為……
他好像完全沒有想過要讓我變回人類這個想法呀。
如果…如果是他的話……
是什麼時候這樣悄然地改變了觀念的呢?
“建人,”我試探著,放下刀叉,“可這樣就好了嗎…”
他低頭,漫不經心,似乎是回答:“嗯。”
我沒聽明白:“建人……?”
“沒關係,我們是什麼都沒關係,”他道,“有夢光在我身邊的話,都無所謂。”
丈夫平靜地抬起頭來,目光澹靜如水。早已停止呼吸的我,卻有著脖頸被緩緩收攏桎梏的窒息感。
啊…
好像有什麼,壞掉的聲音。
如果……一開始就坦白的話,或許…
算了。
這樣也很好。
以後變成什麼樣的話……
啊,會變成什麼樣呢?
【八】
……
越來越不喜歡陽光了。
變成吸血鬼的妻子還保留著身為人類時的習性,喜歡窩在柔軟的床鋪裡,時常可以一待就是一整天。
法蘭絨的窗簾沉重厚實地遮蓋了從窗欞傾瀉進來的暖陽,儘管它沒有傷害性,也隻是留下了一條貧瘠而可憐的縫,從中透進來一束纖細的光,照在木質地板上。
床頭有一盞溫暖而昏暗的小燈,讓人想起在夜晚汪洋大海上漂浮的船隻上的航行燈,那樣厚重的一片黑暗裡,唯一的、浮萍般的燈點。
看著這微渺的光點,出神地陷在床榻之中,攥著想要人一直埋在其中的被子,擱在下頷處,幾乎成了這座房子裡久居的人-妻的一種不太需要思考的平淡消遣。
七海建人回到家裡的時候,隻有一樓臥室的這盞小燈傳遞著微弱的橙黃光源,在昏暗的客廳裡有著微妙的感覺。
…有點就像指引人的燈塔、無論暴雨如何侵襲,甚至吞沒了守夜人。但迷茫而孤寂的海岸線旁的人,隻是看到便覺得溫馨和安心。
奇異的熨燙與苦澀感覺,傳播到心中。
走過被掩埋光線的客廳長廊,就像剝開黑色的線做的幕布。
緩慢的步伐,妻子在床沿抱著被子,並不顯得銳利的糖漿霞色眼眸盯著燈光,窗台上的藍牙音響還在放著舒緩的音樂。
她像在思考問題,微微歪著頭,但如果湊近看的話,隻能夠看到眼眸裡的空洞和虛無,倒映的光源反而是唯一稱得上生機的點綴,格外像失去靈魂的靜止物與藝術品。
“夢光……”他緩慢開口,站在臥室門口。
指骨抵門時,有沉悶而艱澀的鈍聲。
聽到聲音,她的瞳孔中蕩開一圈淡金的浮光,花卉綻放般,像聚焦的點翠,收攏發散成霧的朦朧,聚攏成一片未打磨的金屬片。
“七……海?”
妻子的語氣從迷茫的試探、緩慢地變為淺淡的欣喜,幾乎是本能的反應,聲音很輕,“你回來了嗎。”
順著聲音的軌跡,她肉眼細微開心地轉頭,卻望向了稍有偏差的床尾,與出聲的丈夫所站立的地方有著顯眼的差距。
落在他的眼裡,見過多次,也隻是細微地、不自覺地垂下眼瞼彆開。
良久,他溫聲,像在表示自己在這個方位,“嗯。”
坐在床邊,遞去有著不可忽視存在感的手,緩慢地十指相握,冰冷的肌膚與溫暖的暖源貼在一起。
七海建人拇指抵著妻子的手腕,那裡有淡色、隔著薄薄皮囊而輕微鼓起的青筋,卻沒有血液再流淌,象征著這是與他截然不同的存在。
妻子依賴地貼上來,總是蒙著朦朧的一層紗的眼眸微斂、隨意地低著,讓人想起未經打磨的寶石,罩著粗糙的霧麵。
她這個時候……有點像貓,會很輕柔地蹭著臉,滑嫩冰冷的肌膚被貼著微微下陷,像質地順滑的絲織品,力度因為視覺被阻礙的關係——總是很輕。
和自己唇麵相觸的時候,會自然而然地輕輕舔舐,非人感的尖牙在唇齒微張的時候滑過舌尖,帶來不輕不重的癢與微痛。
依賴的感覺…
無論怎樣都會覺得可愛。
導致被貼上來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地、
有點……著迷的感覺。
是昨天被吸血的關係嗎?
沒有節製得太過了,白天再學校用餐的時候甚至有點恍惚……
“建人…建人……今天工作順利嗎?”妻子撤身,像小動物般將頭微偏,紫羅蘭色的睡袍微微從肩膀滑下。
“大概吧、還是那些內容。”
枯燥地回複,輕柔地點了點頭,伸指,撩開被她咬進唇內的墨色齊肩發絲,順勢摩挲,微微下壓,露出微張的齒麵,他耐心地偏指避開她下意識地舔舐,問:“舌頭……好點了嗎?”
咬到自己舌頭的事聽起來很荒誕,但因為鬨得太過份……在進食的時候簡直像小孩子一樣了。
微微地因為受不了的力度而推開,就會反而因為獵物的行為傷到自己,上次也把她的嘴巴咬破了……很是可憐地覺得難受。